范之初惊醒后一直喊冷,可是无论给她穿多少件衣服盖多少床被子,她依然不觉得暖和。范之初找不出词来形容那种冷,仿佛灵魂置于冰天雪地而冻于肉身。
范之初又冷又痛,她很怀疑,“席肃中,你真的抱紧我了吗?”
席肃中此时紧紧抱着她,两人身上围了五层棉被。
“抱紧了的,还冷吗?”席肃中问。
“冷。”范之初使劲往他怀里钻,却怎么也驱不走那骨子里的冷意。
席肃中也使劲抱紧她,“大夫还没来吗?”席肃中催促道。
站在一旁时刻等候吩咐的早有回答,“小荷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为了能够让大夫随叫随到,大夫昨晚被安排歇在了范府。而小荷去请的大夫,是大夫的妻子,也是个大夫,为了方便查探范之初的身体。
忍了又忍,席肃中最终问了出来,一直没问是一是觉得范之初没有什么大碍,二是怕范之初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但是现在范之初的情况不容乐观。“初初,你还记得那些人对你做了什么吗?我们在你身上找不出伤口,可是你又一直喊疼,是不是他们给你吃什么了?”
范之初在他颈窝里不肯离开,摇摇头,道:“我没有印象,也许是趁我昏迷的时候给我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吧。”
席肃中用他的脸轻轻摩擦范之初的脸,问:“那除了觉得胸口疼全身发冷还有什么感觉吗?”
还有的感觉范之初说不出来,也许那个虚幻的梦正是她身上这些感觉而导致的。那些家伙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范之初没有立刻回答,她正在想该怎么述说自己的感受才能让人理解。突然,腹部传来一阵奇异的感受。
就像有一把刀从她疼的胸口那里往下轻轻划开皮肤直到肚脐眼,没有多大的痛感,只是明显的感受到皮肤裂开的感觉,她甚至能够感受到那把刀的温度。冰凉冰凉的刀尖,冒出来的温热的血液又将那种冰凉融化。
范之初不知道这种画面感从何而来,她连忙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光滑平整,没有裂口也没有血,更没有冰凉的刀尖。
“怎么了?”席肃中见范之初动作有异,微微撑开她,问。
范之初摇摇头,一脸费解,“我不知道,但是我感觉有东西好像在划我的肚子,但是我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席肃中看向范之初的腹部,因为隔得太近他无法看出什么异常,“是肚子里面吗?”
“不是,是肚子外面。那种感受就是刀在划我的肚子,但痛感······啊······”
腹部的痛感突然增强,范之初捂着腹部痛苦地大叫。那把刀不复刚才的温柔,狠狠沿着原来的裂口划了下来,已经划开了厚厚的皮脂层。
范之初揪着席肃中的胸前衣服,痛到身子弓起来,叫不出声。那种窒息的痛感几乎要将她湮没。
“初初,怎么了?”席肃中慌张地将范之初的头抬起来,与她对视,见她痛到张着嘴巴难受地大口大口呼吸,他心痛难掩,“初初,告诉我怎么了?肚子又痛了?”席肃中去摸她的肚子,她却捂着肚子不肯让他碰。
“初初,让我看看。”席肃中哄着她,可是语气却有乞求的味道。
范之初没有再阻止他,任由他滚烫的大掌在自己肚子上抚摸检查,她搂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上艰难地说道:“不用摸了,没有伤口的,现在已经痛到里面了。”
说完又是一波难以忍受的疼痛席卷而来,让她痛到恨不得将席肃中勒死。
而事实上席肃中确实差点被勒死了。
他没有阻止她,反而搂紧她,不断地叫唤她,“初初,初初······”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痛苦,而这样只是减轻了他的痛苦而已。
仿佛一个极其耐心动作优雅的解剖师在她身上用薄薄的刀片反复在肚皮上一点点一点点地磨,生生想让范之初痛死。像是在剖腹产一样,随后肚皮被撑开,冰凉的刀片拨弄着里面富有弹性的小肠,不过拨弄了一两下就没有继续了。她清晰的感受到刀终于不在她身上游离,被打开的肚皮里面灌进了冷风,疼得她身子一紧而后全身痉挛不已。
范之初在痛苦中想,也许秦浩是夺走了她的灵魂,而此刻她的灵魂正在接受摧残,灵魂与□□并痛。
大夫终于来了,可是大夫又走了。因为他们束手无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病症,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毒毒发会是这样的病状,但是中毒无疑了。
被子早已拿开,范之初和席肃中双双都汗湿了一身。
之后好像结束了。
范之初痛得两眼混沌,四肢无力。不用再绷着神经,她瘫倒在席肃中的怀里,继续忍受那余下的疼痛。
范之初很奇迹地一直没有哭,像溺水一样把席肃中当做救命稻草,死死抓着他。某一瞬间她居然恶毒的想把席肃中拉入地狱,同她一起承受无尽的折磨。
范之初瞥见席肃中雪白的亵衣渗出丝丝血迹,她双眼迷离,似有笑意,“席肃中,你的肩膀出血了。”
席肃中也精疲力尽,闻言,瞥了眼肩膀,又看向怀里的范之初,笑道:“你咬的。”
“呵呵,”范之初笑出了声,建议他,“穿厚点,下次可能咬的更重。”
席肃中将范之初往上搂了搂,在她耳畔轻语,“下次我不穿,你随便咬。”
“呵呵,”范之初笑得更厉害,抬起无力的手象征性地捶了他一下,嗔笑道:“别说荤话,我还疼着呢。”
席肃中也跟着笑了,摸着范之初苍白的脸颊,笑里全是心疼,“初初,再忍忍。”刚刚有人回来禀报,秦浩的人嘴巴严实,无论怎样严刑逼供都问不出原因,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只有等找到秦浩才能解除范之初的痛苦。
“没事,我还能坚持。”
“要是我没有让秦亿书带走秦浩就好了。”席肃中自责道。
范之初想起秦亿书在崖边生不如死的模样,说:“秦亿书肯定想亲自剐了秦浩,随他去吧。”
“他要剐了秦浩我不管,但得等解了你的毒才能剐。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秦浩了。”
“嗯嗯。”范之初不再说话,腹部持续不断的疼痛她渐渐习惯,她想休息了。
席肃中却不让,“初初,去洗一下身子,别着了凉。”这大冬天的可不能揣着一身汗睡了。
范之初不想动,席肃中干脆直接抱起她往屏风后面走去,那里早已准备好热水。
“初初,你先洗。”吻了一下范之初的额头,席肃中出去了。
没了席肃中结实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范之初一下子没了精神支柱,心里空落落地任由小荷她们给她清洗身子。
盯着屏风范之初想,这事完了之后就和席肃中成亲吧。
也算是偿了他多年的夙愿。
很奇怪的是,虽然范之初胸口和腹部疼痛不已,但是无论她身体怎样动怎样盘却丝毫不会增加疼痛。范之初趴在浴桶边纳闷思索,完全不知道下一场煎熬在另一个地方向她靠近。
这是范之初第二次体验剧烈而突然的疼痛了。第一次是被绑在飞虹崖时,秦浩毫无防备地中了一箭之后范之初也体会到一箭穿胸的滋味。第二次则是现在,她尽量忘却痛苦享受沐浴,下面私密的地方却骤然降临一股几乎将她神志淹没的剧痛,让她再一次体会几乎被痛昏过去的致命感。
“啊!”这声绝望的尖叫像□□的痛感一样突然迸发,响彻整个院子。
“初初!”席肃中在外面听到叫声,没有想太多就要冲进去看范之初,范之初却在巨痛中分神叫住了他。
她僵着身子抓着桶边,痛苦地叫喊,“别进来!席肃中,别进来,别进来,别进来······”她终于经受不住,哭了。
“初初,又疼了是吗?”席肃中停在屏风外面,想透过屏风了解范之初的情况,却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范之初反反复复呜咽着叫他不要进去,不要进去,那绝望而颤抖的声音让席肃中心疼的四分五裂。
“小荷,你们还没有给她穿好衣服吗?”席肃中耐不住问。
“小姐她······”小荷看着桶里的污秽战战兢兢想要回答,范之初大声喝斥她,“闭嘴!”
小荷被吼得一愣,不过立刻醒过神来,吩咐才露,“才露,重新去打水过来。”
才露点点头,立马出去了。跑到外面,席肃中拦住问她,“初初怎么了?为什么要重新打水?”
才露知晓她们小姐不想让席肃中知道她刚刚大小便失禁弄得一桶脏污,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回答,幸好小荷解救了她,“才露,还不快去!”
才露对席肃中微微一欠身就跑了出去。
席肃中见她们隐晦不言,更加担心,“初初,告诉我发生什么了?你不说我就进来了。”
范之初捂着嘴唇尽量降低自己的哭声,见屏风上席肃中的影子动了动,貌似要进来,她急忙喊,“席肃中,你敢进来你就死定了!”
范之初这么不愿意让他进去肯定很严重,席肃中无奈地靠在屏风上,乞求她:“初初······”
范之初听到他的声音抓心挠肝,下面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崩溃,她大声哭了出来,哭得天崩地裂,“求求你别进来,别进来······”给她一点尊严吧,别让他看到她如此狼狈如此不堪。
范之初痛彻心扉的哭声无疑是在凌迟席肃中,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可是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他似乎又体会到了上一世抱着身体渐渐冷去的范之初却只能悲痛欲绝的无力感。
范之初不想让席肃中知道她大小便失禁,可是她阻止不了味道的弥散,席肃中闻到味道心中便明白了。为了保护范之初的自尊,他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待范之初穿戴完毕后,他迫不及待进去将人抱进怀里。
范之初扑在他怀里哭得更为伤心,胡乱揪扯着他的衣服,求他,“席肃中,你把我打晕吧,你把我打晕吧。我真的受不了了,太痛了······呜呜呜······”
席肃中把她抱回床上,一遍一遍抚着她的背,问:“还是肚子痛吗?”
那个地方范之初难以启齿,在他怀里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回答,只是不断地哭不断地哭,像要把肠子哭断。
范之初的肠子没哭断,席肃中的肠子快要被她哭断了。他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范之初的哭声足以让他心痛得全身发冷。
这样下去不行,席肃中皱眉吩咐,“小荷,去把大夫叫来。”
“是。”没有片刻拖沓,小荷迅速跑了出去。大夫暂住在范府,所以很快就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晚没睡的范氏。
她的初初没好范氏又怎能安心睡下呢?
没有办法,大夫给范之初开了副止痛药,止痛药剂量多了会有依赖性,所以大夫只给她开了少许,痛感并没有完全消失,但是范之初已经能够承受了。
才洗了身子范之初又是一身汗,可是她不愿折腾,席肃中只好将就着她。
看着范之初惨白着个脸像失了魂魄似的蜷在席肃中怀里,范氏心疼得快要将手中的帕子捏碎。可她不敢哭,范之初不喜欢她哭,她也怕她一哭范之初也忍不住开始哭。
范之初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有思想还在脑子里转动。她感受下面那种痛是一种不属于她的痛,是一种多余的痛。那痛虽然在那个位置,可是好像是痛在空气里而并不是痛在具体的位置,离她自己的私密位置有些距离却又好像没有距离,总之痛到了神经发麻、全身失调。
她好像是在感受别人的痛。
不得不说,女人的感觉是精准的。
而且痛苦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