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之初梦见现代的生活了。那个时代的生活她已经模糊许久了,梦里一房一厅一草一花
却是那么清晰,唯独人,她怎么也梦不清。
现代的她是自然死亡的,无悲无痛,无牵无挂。她丈夫死的早她也没再嫁,可是她连丈夫的模样父母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反反复复都是这一世人的模样。
范之初哭醒了,也是被痛醒的,胸口正中间仿佛有把刀在割她的肉。
她以为这痛是因为梦,因为她忘记了曾经带给她幸福的人。
“小姐,你怎么样?”小荷见范之初哭着叫唤,赶紧把她扶起来。其他几个丫头也相继赶来。
范之初伏在小荷的肩上,捂着自己的胸口,哭得伤心欲绝,“我疼,我这里好疼。小荷,我好疼······”
“哪里疼?奴婢看看。”小荷把人轻轻推开,又迅速扒开她的衣服,里面雪白一片,没有伤口也没有淤痕。
才露又帮范之初把上衣完全脱光,前前后后查了个遍,也不见有什么问题。
范之初止了哭,可是胸口仍然疼得厉害,嘴唇还没愈合的口子又裂开了许多,血徐徐渗出来。
“快,拿热帕子擦擦,再把药拿过来。”小荷吩咐道,早有立马去倒热水揪帕子,才露去拿药,蜻蜓去通知人。
范之初忍住疼,靠在小荷怀里休息。她安静下来,又感到后背、屁股、腿肚子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火辣辣的疼,浑身像要散架了似的。
刚洗了脸擦了药,席肃中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初初!”后面跟着范氏。
此时已经是丑时,屋里灯光昏黄范之初也看得出一屋子人的疲惫。
“初初,我的孩子,你吓死娘了······”先进来的席肃中退开让范氏先去关心范之初。
范之初被范氏抱住,胸口的疼痛未减轻一分,她仍然露出笑容,抹掉她娘满脸的泪水,“娘,我没事,别哭了。”
范氏一哭就止不出,硬是哭了个半刻钟才罢休,把担忧和害怕汇成泪水通通哭给范之初听。范之初很无奈,轻轻拍着范氏后背以示安慰。
看见同样一脸倦容的席肃中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们,范之初对席肃中笑了笑,让他安心也表示感激。
席肃中回以微笑,眼里仍然带着疼惜。
范氏哭够后,大夫也来了。范之初告诉他自己胸口疼得厉害,大夫又做了进一步的检查,没查出个所以然。范之初说不出具体怎么回事,大夫只能让她先多休息明日再看。
大夫走后,才露端了些吃食过来。范之初饿得恨,管他身上有什么痛狼吞虎咽全盘扫光。范氏见范之初吃的这么香又高兴又心疼,又在偷偷抹眼泪。
席肃中见差不多了,对范氏说:“夫人,大夫说了让初初早点休息,您也先去休息吧。”
“是啊,娘,你去睡会儿吧。”初初看了看众人,“小荷、才露、蜻蜓,你们也都先去休息,早有留下来照顾我。去吧。”
几个丫头微微俯身应了声便下去了,范氏再依依不舍也不敢再停留,怕耽误范之初休息。
“早有,你去外面睡会儿,有事我叫你。”席肃中对早有吩咐。
早有看了看范之初见她点头同意也乖乖退出去了。
范之初双手撑在床上,觉得好笑,问:“你把她们都支出去想干什么?”
人都走了席肃中终于不再克制,向她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感受她实实在在的温热的体温,说:“他们在这儿妨碍我抱你了。”这一刻他的心才踏实。
范之初头磕在他肩上“咯咯咯”地笑起来,假装提醒他:“大夫说让我好好休息。”
“我不会打扰你的,你睡吧。”
“在你怀里睡?”
席肃中把她拉开,“在我怀里睡不着?”
两人目光相接,范之初笑得不怀好意,老实道:“应该睡不着。”
“那你躺下来,我在旁边守着你。”席肃中把她扶躺下去,握着她的手不放。
范之初还想挑逗几句,奈何身子极其疲惫只好乖乖睡下。
她往里面移了些,另一只自由的手拍了拍让出来的地方,对席肃中暧昧道:“床边让给你。”
席肃中眸光闪了闪,依她所言躺了上去。
范之初被他的大胆惊的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席肃中要搂她的手停在了空中,一脸天真,“你不是把床边让给我了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趴在上面睡,没让你躺上来。”
席肃中俊脸渐渐委屈,搂着范之初,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初初,我也好久没休息了。”
范之初看他眼底的黑眼圈,妥协了。窝在他怀里准备睡觉。
可是胸口的疼痛和浑身的不舒坦让她很煎熬,她小声叫了出来,“席肃中,我胸口疼。”
“我帮你揉揉?”
“······算了吧,睡觉。”
这下她终于安稳了。她其实心里有些不痛快,他们都以为她只是随便的小伤小痛,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那是种像被人捅了一刀的痛。
席肃中轻抚着她的背,范之初在痛感和睡意的双重侵袭下含含糊糊地睡着了。可是睡着的她很不安稳,总是哼哼唧唧扭来扭曲,全身都在诉说着痛苦之色。
她老是捂着胸口喊疼,席肃中百般纠结和犹豫下掀开了她的衣服给她检查了下,除了她自己挠的红痕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若是有内伤,那皮肤表面也应该有些淤青之类的表现才对。
席肃中又给她揉了揉胸口中间,范之初消停了一会儿,席肃中见她终于睡得安稳些了自己也打算眯一眯,可是范之初又叫了起来,使劲儿往他怀里拱,像只受伤的小兔子躲在洞穴里低声哭得断断续续。
席肃中心疼极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她,只能轻轻地哄着她。好在折腾了一个时辰后,范之初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席肃中也得以小睡了会儿。
范之初被救回来之后一直昏睡,席肃中在她昏睡的时候趁机了解了一下这件事情,属下问他要不要捉拿秦浩,他衡量了一下,说:“去把秦浩要回来,明日我亲自审问。”他怕秦亿书把人搞死。席肃中明面上是没有官职的,所以他的审问是私刑。而他要审问的事是关于证据的事,要尽早拿到那封信才是,秦浩此人多半留不得。
天将将亮时,有人来向席肃中禀报,说秦亿书和秦浩两人都不知去向。席肃中刚懊恼了声“麻烦了”,屋里就传来了范之初的尖叫。
席肃中迅速跑进屋看到范之初坐在床上,一脸惊恐,浑身颤抖。
他过去抱住她,摸摸她的后脑勺,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拂去她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欲要给她整理头发,范之初趴在他肩上,哭喊道:“席肃中,有人用水泼我,我身上好疼,好疼······”
也许是一个梦,梦里她被人呈“大”字型束缚在冰冷的铁板上,剥光了衣服,身上伤痕累累,胸口中间正在汩汩往外冒着深红的血。突然有人给她泼了一盆冷水。阴暗的房间里,正月里的寒气四面八方向她侵袭,冷水一泼,她颤栗着身子感受身上每一个毛孔散发出热气来抵御寒冷又蒸发在空中。身上像被摩擦后形成的大片大片的丝丝血痕在冷水的刺激下刺痛着她的神经,让她惊叫连连呻吟不断。
身上的感知太过于真实,以至于她根本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抱着席肃中她才能清醒一些,自己只是在做噩梦。可是身上的疼痛感又不断提醒她,那不是一场简单的梦。不只是疼痛感,手脚的束缚感,全身的无力感,皮肤的战栗感,都在向她证实这一切。当她醒来,这些感受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真切。
她很清楚秦浩的人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所以她很惶恐,自己这些感受从何而来。
希望不是精神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