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肃中实际上去苏淮用了十二天半,那天下午刚回到青州连家也没回就马不停蹄跑去了范府。他希望能够把苏淮饼第一时间送到范之初的手上,让她尝尝。
范之初正好午睡起来,本来要出门去处理事情,却恰好与席肃中撞见。风尘仆仆的席肃中就那样突兀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那一刹那她觉得这个男人是世上不最能辜负的人。
可惜,她终究要辜负。
范之初让人打了水斟了茶给席肃中接风洗尘,然后两人在范之初的院子里坐了下来。知道席肃中还没吃饭范之初让人备了饭菜,就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了。
席肃中吃得有些快,但还算优雅,范之初就坐在他对面欣赏。见他吃得快完了,她问:“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其实苏淮这一行并没有什么收获,但是席肃中还是点了点头,好让她放心。
小荷和蜻蜓收拾了碗筷,其他人也相继退出了院子。院子里只余范之初和席肃中。
“我前天把玉佩交到你哥哥手上了,让他等你回来之后还给你。”范之初冷不丁来了句,席肃中措不及防。
席肃中擦嘴的动作慢了下来,“什么意思?”
范之初吸了口气,说:“我不能接受你的玉佩,上次接的时候就想好了要还给你。我想是时候跟你好好聊一聊了。”范之初暂停下来,见席肃中没有反对,就继续说,“我从十岁的时候就喜欢秦亿书,九年的爱慕不是说散就散的。我也不想让它散。所以我不会管上一世是怎样的结局,这一世我仍要一意孤行。你也经常听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话吧?可是你当回事了吗?还不是一样固执己见。所以不要试图劝说我,我不会听的。就算最后的结局跟上一世如出一辙或者比上一世更凄惨,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不会后悔,也不会埋怨你和我娘。”
“我看得出来你对我的喜欢是认真的,但是恕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在喜欢秦亿书的同时还把你当备胎一样吊着,这样不道德。你大可不必把青春浪费在我的身上。重活一世,你应该有更多的选择。当然,你肯定也不会把我这番话听进去,我只是想表明我的态度。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但是你喜欢我,我就必须要和你保持距离。”
“人心可以同时装很多很多的爱,只是因为精力有限才只想爱一个人。你混迹花丛已久,我不敢担保我在你游刃有余的撩拨下还能保持不分神不动心。我很怕我会移情别恋,怕我会对不起秦亿书。请你不要给我这样的机会。也请你堂堂正正做一个男人,不要插足别人的感情。”
“因为我娘很喜欢你,以后范府还是欢迎你经常来,但是我不想再过多的与你接触。希望你有自知之明,你我都不要逾矩。”
一番话下来,范之初已经口干舌燥,奈何人都被她屏退出院了,她只有忍着。席肃中面前倒是有杯茶,她真想拿过来解解渴。
席肃中却拿起了那杯茶,抿了口,简直是在吊人胃口。“初初知道为什么我晚了两天才回来吗?”席肃中似乎果然没有把那番话听进去,居然岔开了话题。
范之初记得他说过十天后回来,如今确实是晚了两天。
范之初如他所想问出来,“为什么?”
席肃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看似漫不经心,道:“苏淮饼是祖传的手艺,传内不传外。我在苏淮饼现在当家的家门口足足跪了一整夜,人家才答应收我为徒教我做苏淮饼。师父问我为什么要学做苏淮饼,我说我喜欢的人从小就喜欢吃这个。但是苏淮太远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苏淮饼了。所以我想学会以后她想吃了就亲自给她做。师父说我很疼媳妇儿,只有我自己知道媳妇儿现在还是别家的。”
席肃中将杯中剩余的茶一口饮尽,茶苦得厉害,在嘴里久久散不去味,他继续道:“我光学做和面就和了一整天,看,手都肿成这样了。”范之初一早就注意到了席肃中红肿又有些裂口的双手,但一直忍着没有表现自己的关心。红肿是和面和肿了的,裂口肯定是骑马拽缰绳撕裂的。
“但是我和得开心啊!一想到可以亲自做给你吃,我就觉得手中的面团可爱的紧,一点也不累手。为了做出最正宗的味道,我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不断尝试。哦,看到我眼底的青黑没有?”席肃中指着自己眼睛下面黑黑的一圈,好似在向范之初诉说他有多么辛苦多么劳累。
“你怎么会看得到?你一上来就说了一通绝情话,又怎么看到我脸上疲惫却眼里欢喜呢?”范之初被说的无地自容,她头一次体会到心本来就疼却还要被扎的感觉是什么,席肃中此番话也不比她的那番话好听多少。
此刻,席肃中脸上掩藏的倦容和悲痛才渐渐显露出来,“范之初,我在三十岁的时候爱上了你,活到六十九岁才死去。你说你爱了秦亿书九年,在爱了你三十九年的我面前区区九年算什么?你不知道你死后我是怎么孤身一人活到死去的。所以不要来评判我对你的感情,那样只会让我觉得你不值得。”
“我承认,你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的心不许我讲道理。我克制不住它喜欢你,你也别来多管闲事。”席肃中起身,轻声道:“我要回去好好睡一觉了,也许明天醒来发现今天只是个噩梦。”
席肃中毫无留恋地走了,再没有那晚三步一回头的依依不舍。
若是范之初回头看席肃中的背影,就会发现他走的步履踉跄,宛若失了魂。
若是席肃中晚几步走,就会发现范之初低着头,豆大的泪珠颗颗往下掉,垂直落在她的大腿上,打湿了一腿的布料。
那以后,席肃中再没来过范府。范之初也回到了正轨投身于她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