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在思和燕秋银一路向南,过关斩将,马不停蹄地赶回千绝宗。
最后他们终于登上千绝宗的告示台。
只要挑战者在日落前将红绸系于细绳上,并挂上自己的名字木牌,即表明第二轮挑战成功。胜出之人不可再回到山中干扰其余修行者挑战。
魏在思在台上见到了南宫双子和其余几人,他们在收拾包袱回客栈了。
燕秋银挂上木牌,她回头眺望着远方的山路,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担心。她在期盼有一个身影会出现。
今日无云,可见一轮圆日此刻悬于苍峰之上,完全没入山中约莫还有一个半时辰。
“柳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啊。”燕秋银望了一眼天色,开始急得跺脚。
“燕小姐,你放心,柳姑娘玄力高深,定能在日落之前平安归来。”沈仪安系上木牌后立于其侧,安慰燕秋银道。
燕秋银闻言惊叹:“你如何知晓我乃燕家小姐?”
“鄙人不才,对江湖、朝廷之事皆略有耳闻。”沈仪安谦逊地应道。
燕秋银也并不奇怪,猜想他应是饭后茶点之余闻他人所言得知。
“诶?”她突然意识到少一个人,“魏在思去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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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对不住了!”
柳无弦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流血的伤口残留着对方的玄力。她凝聚精神,利用自己体内的玄力将其驱逐、吞噬。手腕处传来一阵酥麻感。
银箭、突破玄阶的玄力,挑战者之中能集于一身的,柳无弦现在只能想到——清山派,江问衾。
她抬头望向藏于树上的江问衾,果然。不过第一轮挑战她也上场了,那就是今日才破的玄阶。
江问衾一身青蓝色衣裳,腰间红绸格外瞩目。她仍是背着箭筒,手持那副银弯弓。
她的脸上挂了伤,是晌午时对上南宫双子留下的,他们还夺走了她师弟师妹的红绸。她的师弟为护她们离开而受伤,不得不退出挑战。她的玄力也是在那时突破的。
在江问衾身旁站着的便是她的小师妹,年岁虽小,但极具天赋。她释放的玄力,能似一张网铺开,干扰修行者对玄力的感知。
“柳姑娘,抱歉了!既已遇上,那你的红绸该归我们了!”江问衾和小师妹飞身下树,落在平地上。
其实江问衾并不想与柳无弦对上,可所剩时间不多,只能竭尽全力一战。她们方才躲在暗处,见柳无弦与他人打斗,联手射出那两支箭,靠出其不意抢占先机。
柳无弦左手握住右手手臂,咬牙忍受住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现在只能以玄力驱使弦音剑。
江问衾半跪于地,用一只手撑着,往地下释放玄力。小师妹两指并拢,横竖比划,在空中织出一张无形的玄力网。
柳无弦头晕得厉害,她感知到周围的玄力像理不清的线头,乱成麻,在搅乱她的思绪,让她无法凝神聚玄力。
这对愈是高阶者愈不利,因为他们对玄力的波动会更加敏锐。
弦音剑在半空中抖动。
玄力实化的灰黑色尖刺穿破土地,直逼柳无弦。她不能提前预判,便只有在长刺穿出地面时迅速做出反应,以此来躲避攻击。
柳无弦身体向后倾,避开尖锐黑刺。但紧接着在她的前后左右,皆有玄力实化袭来,欲将她包围。她只好腾空翻转,尖刺在不断生长,离她的眼睛不过一寸。
柳无弦落地,身后红绸舞动。
她发现四周混乱的玄力她在逐渐适应,能隐隐觉察到江问衾藏在其中的玄力。
小师妹再在指尖附玄力,编织着那张网。她唇上血色慢慢褪去,似乎玄力快耗尽。
忽然一根尖刺从柳无弦身后突出,她未躲避,穿破她的衣裙下摆,扎进左侧小腿,迫使她单膝跪地。她召回弦音剑,立于身前支撑。
江问衾以为柳无弦已完全被玄力波动影响,于是对准她拉弓射箭。
柳无弦嘴角轻勾,该结束了。
就在下一刻,柳无弦附近实化的玄力开始消融,天色突然暗沉下来,一片阴影笼罩在上空。
江问衾师妹布下的玄力网正在被至黑玄力瓦解。她瞳孔放大,尚处在震惊中,还未反应过来,便吐了一口鲜血。
玄力源于心,游行于血脉,依靠意念向外释放。故侵蚀她的玄力,无异于在损伤她身体的一部分。
“柳无弦!出剑!”
魏在思的声音在柳无弦耳畔响起,她没有犹豫,集聚玄力驱使弦音剑向江问衾刺去。
剑锋和箭矢在半空中相对,但弦音剑却从中劈开羽箭,令其裂成两半,径直穿过。
须臾之间,小师妹一个箭步挡在江问衾身前,剑刺穿她的右侧肩膀。她哽咽着对江问衾说道:“师姐,快走!我不要红绸了。”
江问衾眼眶微红,望着不到半个时辰就要落山的悬日,忍痛转身飞离。
魏在思行至柳无弦跟前,屈膝看着她。他向她伸出手,顺着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往上,仍是那张干净的脸庞,墨色瞳仁晕染上一丝温柔:“还能走吗?”
“能。”
柳无弦瞥了他一眼,神色有几分幽怨。她轻拍他的手,一触即分,随后自己用剑支着站直。
她抬头望向上空的护卫和医师,又看了一眼江问衾的师妹,示意他们此处需要帮助。见他们在为她疗伤后,柳无弦才转身一瘸一拐地返回千绝宗。
“你……我……”柳无弦眼神想刀人,最后无奈换了个微笑,“你来的真是时候呢。”
“那是,”魏在思拍拍胸脯,还在沾沾自喜,“怎么样,感动到对我死心塌地了吧。”
柳无弦的言外之意,是他不应折返,还暴露了他的至黑玄力。再给些她时间,她便能应付清山派两位,要不然她故意在江问衾面前受伤是为何。
罢了,既然事情已发生,那柳无弦再计较亦无用。他也算是把她的胜算从五成提至八成吧。
魏在思走几步就到柳无弦前面去了,他又放缓脚步等她。来来回回如此几遍,他终于忍不住了。
“再这样走下去,等我们到千绝宗天都黑了。”魏在思犹豫再三,最后半蹲在柳无弦前面,他没回头,嘴里却一直在念叨着,“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啊。只是你看着落日将至,我们行路缓慢,那我们便可以直接打包回家了,明日第三轮挑战就不必再去了,录世剑也只好拱手让给他人……”
“吵。”
柳无弦被他念得头疼,只好俯身贴在他的背脊上,双手扣在他身前。
当柳无弦碰到魏在思的那一刻,他话语戛然而止,接着轻咳一声:“扶稳,我可走了哦。”
魏在思眼神不自然地闪躲,垂眸时瞧见她手腕上的刺伤。他的视线停留,启唇轻声问她:“疼吗?”
“不疼,习惯了。”柳无弦在他耳边淡然地应道。
魏在思托起柳无弦,比他想象中要轻。于是他为了赶路,用轻功跃起,轻盈地从一棵树上飞至另一棵树树枝头。
柳无弦被颠得想吐:?你想死直说。
落日在接近天与山的边界。两人达到千绝宗时,时候还有余。
魏在思把柳无弦轻放在地上,后者觉得自己伤情比方才更严重了。她慢步走上告示台,和红绸一起挂上名字木牌。
魏在思系在她的旁边。
“柳姐姐!”
燕秋银一直在此等候,见到柳无弦后那颗焦急的心才平复下来。
“你受伤了?!”她注意到柳姐姐的手腕和左腿都有伤口,满眼担心地扶着她,“我去找医师。”
“不必。”柳无弦拉住要离开的燕秋银,摇摇头。
“柳姑娘,鄙人懂些医术。若姑娘放心,可让在下为你医治。”沈仪安走上前来,温和地笑道。
可柳无弦却觉得他的眼神分明在说“莫非你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人发现”。倘若她再三拒绝,有伤不治,更易引起怀疑,倒不如迎面而上。
“无妨,”柳无弦回了他一个笑,“那便麻烦沈医师了。”
几人回到客栈,沈仪安为柳无弦疗伤。柳无弦撩起袖口,露出手腕的伤口。伤痕处模糊成一片,燕秋银不忍细看,她实在心疼。
沈仪安抬眸瞧了一眼柳无弦,似乎察觉到异样。
正常人的伤口不会愈合得如此快,难道柳无弦的玄力同他一样,皆是近白极玄力?这便是她要隐藏的秘密吗?
沈仪安沉思,那她能有今日的名声和地位实属不易。方才他还怀有恶意揣测她,沈仪安的眸中浮现出一丝愧疚之意。
他掌心向下,对着柳无弦手腕处释放玄力,逐渐疗愈她的伤口。
沈仪安说道:“请魏兄回避,燕小姐留下,鄙人将为柳姑娘治疗腿处的伤。”
魏在思转身离开,在门外等候。
沈仪安治好柳无弦的腿伤后,起身打开门,并一边开窗通风,一边嘱咐她说道:“明日伤口才能完全恢复,还请柳姑娘留心。”
魏在思刚在门外闲来无事,拿出之前天阶玄境时柳无弦赠予他的望幽草。他并未以此来提升玄力,而是把它捧在手心,静静地观赏它。
赤色花瓣像被溅上暗红的血,绽放在夜色之中,发着幽光。它是世人所知的野心和**侵染的花。
魏在思指尖凝结玄力,同以往那般轻点花瓣。它微微晃动,似在回应着他。
他见门开,于是入门后随意找一处坐下,继续用玄力喂养着望幽草。
“多谢沈医师。”柳无弦已整理好衣裙端坐着,她忆起白日他所言,“在西子山时,沈医师不是有一事相求?”
“哦,不过小事。自家铺子最近有了新点子,现恕在下无法与姑娘细说。”沈仪安应道,他抬眸看向柳无弦,“柳姑娘,能否冒昧问一下,你最喜好何花?”
“无甚特别心悦的。”柳无弦思虑片刻,她注意到魏在思手中的花,便说道,“那就望幽草吧。”
沈仪安亦是觉得不错,连连点头:“望幽草生于绝境和黑暗之中,不仅火烧不尽,还能浴火重生。”
他从怀中取出一小本,又拿出入客栈时找店家要来的笔墨,在纸上涂涂写写。罢了他抬头转向燕秋银:“不知燕小姐呢?可有心仪之花?”
“梅花!”燕秋银不假思索应道。
沈仪安颔首,又在小本上记下:“梅花飘香于寒冬,有傲然独立之躯,坚韧不拔之志。”
燕秋银瞧见望幽草立在魏在思手里,疑惑又好奇:“魏公子,你这是做甚?为何要用玄力浇灌这望幽草?”
“望幽草,望幽望幽,乃为忘忧。一古书上记载,望幽草不仅可提升玄力,其高阶更是能使人忘掉忧伤往事。为验真假,故每日我以玄力喂养。”魏在思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回复道。
“何古书记载?从未听闻望幽草有这般功效。”沈仪安亦被勾起好奇心,忍不住问他。
“《在思言思》。”
三人:???
柳无弦就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