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圣有个约定 第2章 第 2 章

敖钦来访后的第三天，蓬莱下起了绵绵细雨。

扶音撑着竹伞在桃园中巡视，记录每棵桃树的状况。自从那日发现古桃异常后，老桃仙就命她每日详细汇报。

雨水打在叶片上发出沙沙声，整个桃园显得格外静谧。

行至藏书阁附近时，一道闪电突然划破天际，紧接着雷声轰鸣。狂风掀开了藏书阁的一扇窗户，里面传来竹简落地的声响。

扶音心道一声“遭了”，急忙跑过去查看。蓬莱藏书阁中的典籍，皆是上古流传的孤本。

阁内昏暗，扶音摸索着点燃一盏青灯。地上散落着几卷竹简，她蹲下身一一拾起。正当她整理最后一卷时，上面的文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上古之时，天柱倾塌，女娲炼五色石补天。有余石一块，弃于花果山巅，受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遂通灵性……”

扶音的心跳突然加速。花果山？那不是孙悟空的诞生之地吗？

继续往下读：“此石内孕仙胞，迸裂产一石卵，见风化作一石猴，目运金光，……”竹简到此中断，剩余部分已经朽烂。

她翻看竹简末尾的题跋，字迹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补天遗石”几个字。

一道惊雷炸响，吓得扶音差点摔了竹简。窗外雨势更大了，她将竹简小心裹入怀中，返回自己的小屋。

玉案前，扶音端坐在灯下研读那残缺的竹简，试图拼凑出更多信息。但除了那段关于石猴诞生的记载，其余内容大多难以辨认。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竹简年代极为久远。或许和那株古桃树差不多年纪。

雨声渐歇时，扶音已困得伏案而睡。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拂过发梢。

扶音猛地抬头，差点撞上一个毛茸茸的身影。

“大圣！”扶音惊呼，又连忙压低声音，慌忙间，案上的竹简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孙悟空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屋，正弯腰捡起那些竹简，金色的眸子透着好奇。

“等、等下！”扶音手忙脚乱地想收拾竹简，却被他抢先一步。

“《三界奇物志》？”孙悟空扫了一眼竹简内容，忽然顿住，“此石内孕仙胞……见风化作一石猴……”

他“噗”地一声，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扶音：“你、你偷看我族谱干嘛？”

“……喜欢我？”

“谁喜欢你了！我是崇拜！桃园里也有很多姐妹都崇拜你的！清瑶、筠光……”

“停停停，崇拜就崇拜吧。”

扶音松了口气。

孙悟空放下竹简，随口问道：“这玩意儿哪里找到的？”

“藏书阁，风雨吹开了窗户，我进去收拾时偶然发现的。”扶音回答，“大圣，这上面写的……”

“是我老孙家的族谱。”他直接承认，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么清楚。”

仙石迸裂，水帘洞天；

寻仙访道，七十二变；

闹龙宫、闯地府……

扶音不知该说什么好。孙悟空转身拉住她的手腕：“走！”

“走？去哪儿？”

“放心，走不远。雨停了，夜色正好。”说完，推门而出。

雨后的桃园弥漫着泥土与桃花的清香，此时一轮明月悬在云间，万物静谧。

孙悟空带她来到古树下，一个纵身跃上最低的枝桠。

“上的来吗？”随即伸出手。

扶音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他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粗糙，轻轻一拽就把她拉上了树枝。

两人并肩坐在粗壮的桃枝上，头顶是盛开的桃花，脚下是月光照耀的草地。孙悟空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壶酒，仰头灌了一口，然后递给扶音。

扶音摇摇头：“我不会饮酒。”

“尝尝，蟠桃酿的，不醉人。”

扶音接过酒壶，小心抿了一口。甜中带辣的液体滑入喉咙，一股暖流立刻从胃部扩散到全身。

“好喝吗？”孙悟空期待地问。

扶音点点头，又喝了一小口，鼓起勇气问道：“大圣，那竹简上的都是真的吗？你真是女娲补天石所化？”

孙悟空望着月亮，沉默片刻。

“……差不多吧。我从有记忆起就在花果山，饮泉水，食野果，与群猴为伴。后来为求长生，漂洋过海拜师学艺……”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再后来大闹天宫，被压五行山下五百年。”

天上神仙地上人，甚至妖魔鬼怪，哪个不知当年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的事！擎天一棒风云荡，十万神兵尽低眉。

但扶音注意到他说到五行山时，手指无意识地缩紧。

“五百年……很漫长吧？”扶音轻声问。

孙悟空转头看她，月光在他的金眸中流转：“你知道被压在山下是什么感觉吗？”

“被整个世界忘记。不能动，没人说话，只有风吹雨打，日晒雪盖。偶尔有骑牛的小娃娃路过，在我头顶的草丛里捉蚱蜢。五百年，足够一个凡间王朝兴起又覆灭。”

那个曾经自由自在、翻天覆地的齐天大圣，被一座大山压得动弹不得，年复一年地看着草木枯荣……

扶音想想都觉得浑身难受，忍不住又抿了一口酒：“大圣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问了。”

他接过酒壶又喝了一口。

“天上那些神仙，要么怕我，要么恨我，要么想利用我。谁管我是谁，从哪来，经历过什么。”

扶音斜靠在树枝上，昂首望着九重天：“我觉得天庭……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完美。”

“哦？”孙悟空挑眉。

“我在蟠桃园三百年，见过太多神仙的做派。他们来参加蟠桃会时道貌岸然，私下却为座位次序、蟠桃大小斤斤计较。老桃仙说，上古时期神仙是真的心系苍生，而现在……他们似乎更在乎自己的香火供奉和地位尊卑。”

孙悟空惊讶地看着她，忽然大笑：“对！说得太对了！”他拍着大腿，差点从树上翻下去。

扶音脸颊发热，心想，这酒劲也太大了些。

他们就这样在桃树上聊到天。孙悟空讲他大闹天宫的壮举，扶音分享桃园中的趣事。

奇怪的是，这位让神人妖畏惧的齐天大圣，此刻却让扶音感到无比安心，仿佛认识了很久很久。

谈话间，扶音注意到古桃的一根侧枝上有异样。凑近查看，发现树皮开裂，渗出琥珀色的树脂。

“这伤口……”扶音指着那处裂痕。

孙悟空凑过来，鼻子轻轻抽动：“有股怪味。”他拔下一根毫毛，吹口气变成一把匕首，小心刮开树皮，“啧，里面已经腐烂了。”

他眉头一皱：“这腐气不寻常，定是地下有鬼。”随即跳下树枝，五指按在泥土上，火眼金睛中金光流转。

“地下有团黑气在汲取它的灵力！”

扶音也从树上下来，面色忧愁。孙悟空忽然拔下一根毫毛，递到她面前：“给。”

她接过那根金毛：“这是……”

“我下去看看。”孙悟空咧嘴一笑，“你在这里守着，遇到危险就抛出这根毫毛。”紧接着化作一道金光钻入土中。

孙悟空在地下穿行如游龙，所到之处泥土自动分开。这时，一团粘稠的黑雾迎面扑来，他张口喷出“三昧真火”，黑雾中顿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咳咳！”孙悟空揉揉眼睛，被自己喷出来的火给熏到了。这一招，是他前不久从红孩儿哪里偷师学来的。

“小妖，胆儿挺肥啊，敢在老孙眼皮子地下搞事情。”金箍棒压在那妖怪身上。

那妖怪似是被人可以拔了舌头，只能“呜呜”地叫。孙悟空在他后脖颈上发现了一道细长锁链。

那妖怪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被锁链勒住的脖颈渗出黑血。地面随之剧烈震动，扶音的声音透过土层传来：“大圣！”

担心地上变故，孙悟空拎着那妖怪从地下飞出。地面已裂开数道深沟，粗壮的根须如巨蟒般蠕动，正疯狂向外蔓延，压倒周围的其他桃树。

扶音掐一诀腾在空中，见孙悟空现身，大喊：“这桃树涌出的黑气怪得很，专克桃仙法术！”

方才，第一根桃须从扶音背后抽过来，她施法抵挡，却被直接化解。那冒出的黑气顺着她的法术蔓延，似是要吞噬她。她连忙撤开，飞向空中。

闻言，孙悟空用那火眼金睛探查起桃林，发现只有这棵古桃泛着黑气。而黑气似与手中这海妖同根同源。

他立刻拔下一把毫毛，变成无数分身，和那些疯狂的树根触手打起来。紧接着腾空而起，用金箍棒画了一道金圈，将西角整片桃林围起。

“你速速去禀报蓬莱老……仙主，这海妖本是东海囚徒，我得去问问那老龙王！”

“好！”扶音应下，转身飞往主殿。

这边孙悟空掐诀分开水路，直往龙宫而去。

刚到水晶宫外，龟丞相远远瞧见他，吓得一个哆嗦，赶忙迎上来行礼：“大圣！您怎么突然驾临……”

“少废话！”孙悟空一摆手，“我找老龙王问点事儿，快带路！”

龟丞相面露难色，支吾道：“这……大圣有所不知，我家陛下已病卧多日，至今未醒，东海事务暂由大太子代理。”

龟丞相领着他到寝宫，只见东海龙王正安卧在玉榻之上，面色如常，胸口平稳起伏，确实只是沉睡的模样。

孙悟空走近榻前，火眼金睛仔细探查，却未发现任何妖气或外伤的痕迹。他伸手探了探龙王的鼻息，又摸了摸龙王的额头，眉头微皱：“怪了……”

“大圣您看……”龟丞相问。

“罢了罢了，你且带我去敖甲那儿，我有事要问他！”

水晶宫中，大太子敖甲端坐殿上，见孙悟空进来，起身拱手道：“大圣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孙悟空懒得客套，单刀直入：“小敖甲，你们东海是不是跑了个囚犯？”

“大圣何出此言？东海地牢森严，从未有囚犯逃脱。”

孙悟空抬手往地上一扔：“这海妖身上的，是你们东海囚牢的锁链！”

“这！！”敖甲来到海妖面前，“东海囚牢布着无尽炼焰，除了父王，无人可入啊！”

但是这地上海妖确确实实是囚牢罪徒！

难不成是老龙王亲自放出来的？孙悟空心想。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嘈杂声，虾兵急匆匆地赶来。

“报、报告太子！”

“地牢的炼焰……炼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