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圣有个约定 第1章 第 1 章

扶音，是这蓬莱仙山上最年轻的桃园仙侍。

“扶音妹妹！”扶音转身，看见清瑶仙子提着衣裙小跑上前，“妹妹明日可否帮我值个班儿？”

“可是……”扶音有些犹豫，这几日仙长巡查的紧，若是平时帮也就帮了。

“妹妹行行好吧，明日是东华帝君座下仙童换班的日子，我与那小木头有约……”

清瑶拉住她的手腕，温软的掌心贴上来，耳尖泛红。

“我们要去看人间的灯市！”

“好吧，那你可要早些回来……”

翌日，晨光洒在桃林间，扶音提着青玉水壶，穿行在蟠桃园中。

粉白的桃花瓣上缀满晨露，三百年了，她日日如此，照料这些娇贵的仙桃树。

“扶音，今日怎么是你值班？”老桃仙拄着蟠木杖问道。

“老仙长，今日本就是我值班！”扶音恭敬行礼，语气有些紧张。

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那老桃仙许是耳朵不好，没有听出她的心虚，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西角那株桃树……今日多浇一勺灵泉。”

“弟子明白。”扶音再次行礼，转向园子西侧，轻轻松了口气。

园林西角有株古老的桃树，据说曾见证过女娲补天。它的树干盘虬卧龙，花开得也比任何一株都艳丽。

扶音跪在树根旁，小心翼翼地从取出装着灵泉的碧玉瓶。

倒出第二滴时，她的手突然一颤——那桃树枝头竟有一颗果子微微发亮，转眼又恢复正常。

“错觉吗？”她揉揉眼睛。

蟠桃三千年一熟，离下次成熟还有百余载。

“扶音！速来大殿！”远处传来师姐的呼唤。

她匆忙收好玉瓶，提起裙摆小跑出园。

蓬莱主殿前已聚集了数十位仙娥，个个神色紧张。

“天庭急召，瑶池宴提前举行，我等需即刻前往瑶池相助。”大师姐手持玉牒宣布，“扶音，你虽资历最浅，但心思细腻，随我等一同前往。”

瑶池宴！那可是千年一度的盛会，能见到三界所有有名号的神仙！

扶音压住内心的雀跃，低头应道：“弟子领命。”

南天门祥云翻涌，九色仙鹤车振羽落下，玉阶生烟处，大师姐云萝率先下车。

扶音低头抱着最后一筐灵桃。她眉如春山含雨，眼尾微微上挑，发间斜插一支“衔桃”银簪，簪头珍珠随低头的动作轻晃。

瑶池仙境比传说中更为壮丽——琉璃为地，金玉为栏，无数珍禽异兽穿梭其间。

守门将仙手忙脚乱，耳尖通红：“上、上仙可是蓬莱蟠桃园……”

云萝欠身行礼：“我等奉命送灵桃赴瑶池宴。”

路过的仙吏们纷纷整理衣冠：“难怪说蟠桃园三步一仙娥，步步生云霞……”

“哇！‘衔桃’式的簪子！你是蓬莱的扶音仙子？我在人间话本里听说过你！”

哪吒脚踏双轮悬在半空，项间套着乾坤圈，混天绫在身后飘摆。

“你比太虚幻境里的《仙娥图》美上十倍！真君，你说是不是？”

杨戬手中三尖两刃刀轻轻点地，第三只眼在额间微光流转：“蟠桃园灵露养人。”

他目光扫过扶音发间的银簪子，想着回头定要给小妹打一只。

“哈哈哈——真君你快看啸天，它都看直眼了！”

杨戬扶额，无奈地摇头。

宴会开始时，扶音被安排到琼浆玉液台，负责为众仙斟酒。

“看，那是托塔李天王！”

“哪吒三太子来了，这父子不会呛起来吧？”

“八仙到了！”

仙吏们小声议论着。

扶音低头做事，忍不住偷眼观望这些只存在于老桃仙故事里的人物。

忽然，整个瑶池安静下来。

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接着是恣意张扬的口哨声。

扶音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金色身影踏着七彩祥云从天而降，身后赤红披风如火焰般舞动。

他落地时根本没走正门，而是直接跃过南天门的牌楼。守卫的天兵天将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拦。

“老孙来迟了！”他大笑着走向主座，随手抓起扶音面前的一壶琼浆就往嘴里倒。

酒液顺着他金色的绒发滴落，在衣襟上洇出片深色云纹。

哪吒嘲笑说：“猴子！我就说我肯定比你先到！”

“小毛孩，怎么赢的心里没数吗？”说着瞥了一眼杨戬的位置，比了个中指。

啸天看到后，立马朝他吠了几声。

“臭狗！你在狗叫什么！”

杨戬轻笑出声，往啸天犬碗里添了块肉：“啸天乖。”

三人就这般旁若无人地互相明嘲暗讽。

玉帝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仍保持着威严：“大圣既来，请入座吧。”

“坐？”孙悟空一个筋斗翻上蟠龙柱，抬眼时那双火眼金睛俯视，“玉帝老儿，椅子我不喜欢，我坐这儿行吗？”

王母娘娘拍案而起：“泼猴！休得无礼！”

“礼？”孙悟空嘻嘻一笑，“你跟个猴说礼？”

说罢，他仰头又灌几口酒，掏出金箍棒，迎风一晃变成碗口粗细，对着宴席中央就是一棒。

“轰”的一声，玉石桌案四分五裂，惊得众仙吏仙娥尖叫连连。

场面顿时大乱。托塔李天王祭出宝塔，哪吒踩着风火轮围上来，眼神却时不时瞟向宝塔。天兵天将如潮水般涌来。

孙悟空越战越勇，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边打边笑：“痛快！这才有意思！”

混乱中，不知谁推了扶音一把。她踉跄几步，手中的玉壶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正在观战的太白金星脚边。

珍贵的琼浆玉液洒了一地。

“大胆仙婢！”太白金星白眉倒竖，“此乃千年酿造的琼浆，你——”

孙悟空本就是随便玩玩，注意到那边的动静。只见一仙娥跪伏在地，浑身发抖。

扶音心想，这下完了，轻则鞭笞，重则贬下凡间……

“老倌儿，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忽然，一根金色棒子横在扶音和太白金星之间。

扶音抬头，正对上孙悟空的眼睛。他冲她眨眨眼，转头对太白金星道：“不就是酒吗？老孙赔你十坛！”

不等回应，他拔下一根毫毛，吹口气变出十个酒坛，个个比人还高。

太白金星气得胡子直翘，却不好再发作，借他百个胆子也不敢招惹这个祖宗啊！

孙悟空趁机一把拉起扶音，说：“小丫头，下次小心点儿。”说完一个筋斗又杀回战场。

扶音呆立原地，手腕处被他握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宴会最终以如来佛祖法旨调停收场。

如来临走前，无奈地叹气：“猴子，不惹事会死吗？每次都是我来收拾烂摊子。”

……

回到蓬莱，扶音因“失职”被罚加倍看守桃园。

夜深人静时，她抚摸着手腕，眼前总浮现那双金灿灿的眼睛。

第三日，晨露未晞时，扶音披上素白纱衣，赤足踏过沾满露水的草地，向桃园深处走去。

老桃仙说过，清晨是感知桃树状态的最佳时辰。

绕过那株千年古桃时，扶音停住脚步——地上躺着三颗尚未成熟的青桃。

“谁！”扶音连忙上前捡起仙桃，扫视四周。

一个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只见那株最高的桃树枝杈上，一个金色身影正悠闲地躺着，手里还抛接着一颗刚摘的桃子。

是他！

扶音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景象。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天的瑶池混乱后，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位传说中的叛逆神仙了。

不对！他怎么能来祸害这株桃树！

孙悟空轻松翻身落下，他凑近扶音，金色的眸子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嗨～我们又见面了。你们这的桃子酸的很！”说着，脸上露出嫌弃之色。

扶音回过神，慌忙后退两步，目光却落在他手中的桃子上，“蟠桃还未到采摘时节……”

“哦？”孙悟空挑眉，“现在采和以后采，有什么区别？”

扶音忍住笑，方才还说桃子酸的很呢！

她学着他的话：“现在采酸的很。

孙悟空哈哈大笑：“那我去摘些熟的！你们这哪片是熟的？”

扶音一把抓住他的披风。

孙悟空回头，挑了挑眉，无声询问。

“我是这里看守的仙侍，当着我的面偷、摘桃，不太好吧。”

“……你知道我是谁吧？那群仙官都不敢拦我，你一个小仙侍哪来的胆子？”他忽然提高音量。

“这是我的职责！你法力无边，自然不把这些桃子放在眼里。可对我而言，守护它们就是我的全部！”

话一出口扶音就后悔了。这下完了，真激怒他的话，怕是要魂飞魄散……

出乎意料的是，孙悟空并没有发怒。他盯着扶音看了许久，忽然咧嘴一笑。

“有意思！我在天庭见过无数神仙，还没见过你这么不怕死的小丫头。”

他随手把桃子抛给扶音：“接着！”

扶音手忙脚乱地接住桃子，站在原地。

他指了指地上掉落的三颗青桃，话到嘴边突然转了个弯：“啧，你不会以为这是我摘的吧？”

那不然呢？扶音心想。

孙悟空忽然蹲下身，双手抱着脑袋：“冤枉啊！我一猴做事一猴当，这个真不是我干的！”

扶音“哦”一声，完全不信。

孙悟空无奈叹气，又将手掌贴在地面上，闭目感应。

片刻后，他睁开眼，神情罕见地严肃：“我从九重天上下来，本是要回花果山，路过此地，发现整个蓬莱的灵气都在紊乱，所以才过来瞧一瞧。”

“什么？”扶音惊讶道，“蓬莱仙邸怎么会……”

“你修为太浅，感觉不到。”孙悟空站起身，金箍棒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地下灵脉出了问题，像是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扶音心头一紧。蓬莱乃东海仙山，若灵气被污，后果不堪设想。

正想询问详情，忽然感到一阵剧烈震动，整个桃园都在摇晃！

“站稳了！”孙悟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只见他金箍棒往地上一杵，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震动立刻停止。

扶音惊魂未定，此时园外传来脚步声。一位身穿墨蓝锦袍、头生龙角的青年缓步而来，他肤色冷白如鲛绡，眼尾斜挑，身后跟着两队虾兵蟹将。

“东海二太子敖钦，奉父王之命前来拜会蓬莱仙主。”青年声音清冷，目光却落在扶音和孙悟空交握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不想竟在此遇见大圣，真是意外。”

孙悟空松开扶音的手，懒洋洋地说：“我道是谁，原来是小泥鳅啊。”

敖钦脸色一沉：“大圣说笑了。”他转向扶音，“这位仙娥，烦请通报仙主，东海有要事相商。”

扶音正要应答，孙悟空却插话：“你家老头子又打什么主意？蓬莱与东海井水不犯河水。”

“大圣此言差矣。”敖钦冷笑，“蓬莱位于东海之境，灵气异动影响我龙宫安危，父王遣我来查，有何不妥？”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地上掉落的桃子：“看来蓬莱果真出了状况……一个小小的桃园仙侍，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扶音握紧拳头，对方轻蔑的态度让她恼怒，虽然她确实只是个小小仙侍。

“呵，”孙悟空突然挡在扶音身前，“老孙看这小丫头比你们这些整天摆谱的神仙强多了。至少她真心实意守这一地。”

敖钦面色铁青：“孙悟空！”

“怎么，要打架？”孙悟空金箍棒一横，“老孙正巧约着你三弟呢！你来也未尝不可！”

眼看局势剑拔弩张，扶音急忙上前。她倒是不觉得孙悟空会输，不过落下口舌终归不好。

“二太子息怒！我这就去通报仙主。”扶音转向孙悟空，低声道，“大圣……”

孙悟空看了她一眼，收起金箍棒：“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今天不跟他计较。”

敖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整了整衣袍：“有劳仙娥带路。”

离开桃园前，扶音回头望了一眼。孙悟空站在那株古桃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投下斑驳光影。

他冲她眨了眨眼，一如那日在瑶池，随后身形一晃，消失无踪。

带敖钦前往蓬莱主殿的路上，他突然开口：“你与那猴头很熟？”

“不熟，只是在瑶池有过一面之缘。”扶音谨慎回答。

“呵，”敖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区区仙侍，还是少与那等叛逆之徒来往为好。毕竟蓬莱…即将有大事发生。”

扶音心头一跳：“二太子此言何意？”

敖钦却不再多言。

将敖钦引见给仙主后，扶音忧心忡忡地返回桃园。蓬莱的灵气异动，东海龙宫的关注，还有那句“即将有大事发生”。

行至古桃下，扶音发现地上多了一行字迹，显然是金箍棒所留：“桃园异变我会查个明白。若遇危险，大喊三声‘齐天’，自会来援。”

字迹旁边，放着一颗完好无损的蟠桃。

扶音拾起桃子，心中五味杂陈。她抬头望向天空，往日澄澈的蓬莱天际，不知何时笼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