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腥气。
屋内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响。客厅、阳台包括房间里的窗帘全部拉着,严丝合缝的挡住了室外的亮光。
戚景臣打开手电筒,扫视了一圈屋内,在玄关处的墙壁上照了几下,将门口的一排开关逐一摁亮。
天花板的吊顶灯一瞬间照的客厅亮如白昼。
借着灯光,漆镜之终于看清了屋内的场景。
地板中央,木质板凳摔得四分五裂。餐桌倒向一边,碗碟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没动几口的饭菜油乎乎的挂在锋利的边角上,覆盖着一层正在缓慢蠕动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虫。
靠墙的地方放着台断电的冰箱,冰箱门大开着,冷藏和冷冻每层隔板都耷拉在外面,冷藏柜里窝着满满当当放坏的蔬菜,黑乎乎的表面滋生出绿色黄色的菌斑,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冷冻柜里,一块被保鲜膜五花大绑的肉块正在化冻,血水混着冰水,蔓延到地上。
“呃……”漆镜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画面实在冲击力太强,他控制不住,猛地弓下腰,捂住嘴,喉间不受控制地阵阵反酸,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眶。
一只温暖的手及时贴上了他的脊背,沉稳而有节奏地轻抚着。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衣料,奇异地平复了他翻滚的呕吐欲。
“还能坚持吗?”戚景臣的声音很低,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漆镜之勉强点头,直起身。两人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狼藉,走向同样混乱不堪的厨房。站在门口,只见黄的红的白的黑的污渍混作一团,几乎无处下脚。
“你看冰箱里蔬菜的腐坏程度,这里几天没住人了。”漆镜之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声音还有些发颤“冰箱里的菜都是没洗过的,断电情况下也不会坏成这样,可是她们昨天晚上才拿到辟邪锁,最早也是昨晚许愿。时间对不上……除非,这里根本不是第一现场!”
他眼神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住戚景臣的胳膊“所以我们快走吧!线索不在这里!”
“走不了。”戚景臣摇头,看他一眼,“还记得我们是几号几点到的吗?”
漆镜之点头如蒜捣“六月七号,我付款的时候看了一眼,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好七点半。”
“现在呢?”戚景臣将手机举在他面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屏幕亮起,一张身着宽袖青衣、侧脸微扬的长发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和自己有点像,不过男人似乎皱着眉,眉宇间萦绕着股淡漠疏离的冰冷感。
他无暇细看,目光锁定在屏幕顶端一
2025年6月6日,23:59。
信号格,空空如也。
“这不可能!”漆镜之失声惊呼,后半句话像鱼刺卡在喉咙里“我们明明……”
数字跳动了一下,变成了00:00。
六月七号,零点整。辟邪锁愿望生效的时刻。
漆镜之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慢慢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掏出自己手机,手指颤抖着点开录像功能,将镜头对准自己,就开始交代遗言。
“捡、捡到我手机的朋友,当你们看到这个视频时,我估计已经没了。身后这位是我朋友,我们是华铭理工大学土木系的学生,我叫漆镜之,他叫戚景臣……”
话没说完,一条胳膊就从身后环了过来,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将他揽进一个带着淡淡香味的怀抱里。戚景臣的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怕,我们都不会死,我不骗你。”
男生的体温和气息像一道坚固的屏障,似乎将所有未知的恐惧隔绝在外。漆镜之耳根一热,慌忙从他怀里挣脱,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还有两个房间没看……”
他摸摸滚烫的脸颊。
戚景臣将他害羞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温柔点头,“好。”
两个房间,一个主卧一个次卧。主卧宽敞明亮,带着卫生间和阳台,次卧狭小逼仄,里面只摆放了一张简陋的床和书桌,就占去三分之二面积。
他们先从次卧开始,窗帘同样紧闭。床上厚实的灰色毛毯鼓起一个“人形”,没有起伏,一动不动。
戚景臣示意漆镜之留在门口,自己缓步上前,一把掀开毛毯一
一具被保鲜膜紧密缠绕的“人体”暴露在灯光下。四肢从关节处被齐整地切断,露出内部的红色组织。眼睛的位置,缠绕着几圈白布,渗出两点暗红色的血斑。
漆镜之再也忍不住,冲进洗手间剧烈呕吐起来。
等他漱完口,脸色苍白地回来时,见戚景臣正俯身围着尸体探查。
“还活着。”戚景臣指着那“人”嘴边,保鲜膜上因微弱呼吸而凝结的稀薄白雾,“但她这副样子,活着或许比死了更痛苦。”
漆镜之仍不敢走近,远远的注视着,目光悲悯。
“到底什么人这么残忍?”
“不清楚。”戚景臣盯着血迹斑斑的保鲜膜出神“凶手一心想让她死的话,就不会用保鲜膜止血了。可惜时间一长,保鲜膜包裹的伤口只会滋生细菌,加重感染。”
他站起来,“走吧,这里没什么东西了。”
两人走去对面的主卧。这里的装饰和次卧简直天差地别。家具一应俱全。两米宽的大床铺着田园风格的四件套,床旁并立着两件米白色的大衣柜。床对面,分别摆着张带柜书桌,书柜上陈列着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书籍和几本言情小说。
书桌旁的空地上摆着一摞透明的装饰盒,里面各种颜色的化妆品琳琅满目。
漆镜之凑近书桌看了看,目光被书柜上一张旧照片吸引。照片上,妇人和小女孩并肩站在一尊低眉敛目的巨佛脚下,小女孩害羞地比着“耶”。
他翻过照片,背面有一行潦草的油笔字:「12年与欣欣拍摄于守佛村一尊庙。」
守佛村!
那个反复纠缠他的梦境里,声如洪钟的巨眼曾说“就由守佛村开始吧,速去!”
守佛村,守佛村和这个梦有什么关系?一尊庙又是什么?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无数梦境碎片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漆镜之捂着头,这痛感快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阿镜!戚景臣面色一变,立刻跪下来,用指腹用力按压他的太阳穴,为他舒缓。他按了一会又拉过他右手,拇指抵住他虎口的位置。
“这个叫合谷穴,能缓解头痛,我爸以前教给我的。”
持续按压下,剧痛渐渐消退。漆镜之虚脱般的喘着气,脸色依旧苍白。
“等会出去我送你去医院。”戚景臣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商榷的关怀。
“真不用……漆镜之看向照片上相依的母女,声音有些飘忽“你爸爸一定很爱你吧?就像这位母亲,把好房间留给女儿。”
“事物不能只看表面。”戚景臣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复杂,“事实上我父亲是个冷漠、喜怒无常的人。至于这对母女,也未必如看上去那般幸福。”
“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
叩……叩叩……
一声清晰地刮擦声,从衣柜内部传来。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规律的停顿,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漆镜之顿时头皮炸起,几乎是本能地一头扎进戚景臣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就是是是这个,鬼……鬼在里面!”
戚景臣收紧手臂,将人牢牢护住。他一边低声安抚,一边抱着怀里发抖的身体,一步步走向衣柜。
柜门被猛地拉开。
没有青面獠牙的恶鬼。只有一个双手被围巾反绑、嘴巴被胶带层层封住的年轻女孩。她满脸泪痕,脸颊因胶带勒的太紧而失去血色,十根手指的指甲已尽数翻起,血肉模糊,却仍用那光秃的肉床,固执地、一下下抠刮着内侧的木板。
“是你!”漆镜之的心被狠狠揪紧,立刻上前为她松绑,小心翼翼地撕开她嘴巴上的胶带,将她扶到床上坐下。
女孩虚弱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了几口空气,才颤声开口:“……谢谢。”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你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漆镜之从桌上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轻柔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女孩回忆着过往,眼泪又涌出眼眶,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那天从警局分开以后,我们返回澄光大厦,卖家按照约定果真在员工通道等待……他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份调查问卷,填完后领我们进办公室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交给我们两个辟邪锁。”
“什么问卷,你还记得内容吗?”
“记得……无非是一些用三个词形容你和父母的关系、跟父母近期最幸福的片刻之类的……”女生说,“办公室的问题一样,如果愿望实现需要付出代价,你最不介意付出的是什么?”
“那你的答案是——”
久未说话的戚景臣抱臂站在两人身后,目光冷冷地停留在那块湿润的纸巾上,恨不得将它浑身上下戳十几个窟窿。
“我爱妈妈,她生我养我,世上怎会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女孩答非所问,看向前方,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回忆,唇角甜蜜的勾起。
“后来呢?床上的尸体又是谁?”戚景臣步步紧逼。
“尸体……”女孩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对面,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个被保鲜膜包裹的圆形斜切口。她狠狠一颤,脸上表情骤然扭曲“她先用了辟邪锁!十二点刚过,她就打电话来,兴高采烈说愿望实现了,让我一定要来她家看看……我是真心为她高兴,昏了头,大半夜从学校翻墙出来……结果……”
她猛的抱住头,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恐怖的夜晚。开始用光秃的十个肉球疯狂抓挠自己的脸颊,划出道道血痕“她疯了!彻底疯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斧头,见东西就砍,见人就劈……我吓得尖叫,把身边所有东西往她身上砸……可她好像没有痛觉,没有神智,身体像丧尸一样扭曲,披头散发举着斧头……她妈妈听到声音冲出来拦她,结果……结果被她活生生砍断了四肢!”
她的目光失焦的飘向次卧,面部肌肉因极度恐惧失去控制,竟诡异的微笑了起来。
“我趁她处理……的时候,躲进了衣柜里……只能给你发消息……要是你们再晚来一会,我、我就会变得和她妈妈一样……”
“等、等一下。”漆镜之后退一步,与女孩保持距离,他敏锐地捕捉到话语中的矛盾,直截了当的点出来,“所以,这里是你舍友的家,她才是欣欣?可是,我收到的求救信息是在今天早上,你却说事情发生在昨晚……”
“不对!不对!”女孩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我才是欣欣!这里是我家!我才是欣欣!”
她情绪彻底失控,身体剧烈颤抖,几乎要蜷缩成一团。
“她受的刺激太大,认知混乱,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直沉默观察的戚景臣伸手将漆镜之拉回身边,他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声音低沉,“我们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时间本身就出现了问题,我们所在的,可能是另一个维度的空间。”
“什么?”漆镜之愕然。
“第一个矛盾点是蔬菜腐坏与许愿时间,第二个矛盾点是父母两人住次卧,女儿一人住主卧,第三个矛盾点是她嘴里颠倒错乱的求救信息。”戚景臣推开阳台的门,目光落在窗下一个不起眼的水缸上,“准确来说,这里很可能是一个与现实完全镜像翻转的世界。”
他走到水缸边,将手伸入水中缓缓搅动。平静的水面随之旋转,形成一个越来越快的漩涡。
“你听说过上古邪兽‘蜃龙’吗?鹿角红鬃、逆鳞蛟身,由蜃贝演化而来,能吐气成形——”
“海市蜃楼!”漆镜之脱口而出,“你是说,眼前这一切都是它制造出来的幻象?”
“不错。”戚景臣投来赞许的眼神,“但这还只是猜测。你想想,为什么使用辟邪锁许愿,一定要对着水拜三拜?”
说着,他将手从水缸中抽出,掌心竟赫然托着一枚崭新的辟邪锁。
“要试试看吗?”戚景臣看向漆镜之,笑眼中含着一丝期待“连现代科技都无法实现的愿望。”
…………
“你疯了?”漆镜之后退几步,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可不想变丧尸,再说了你不怕我伤害你?”
“不怕”戚景臣想了想又添了句“你不管怎样都好看。”
他这句怎么看都类似表白的话又是另一种恐怖氛围,漆镜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抓起他手心里的辟邪锁搁置在窗沿上,向着水缸的方向,屈膝下跪,深深叩拜三次。
礼毕。他双臂平齐举过头顶,仰天长叹一声“不要小瞧我和蜃龙大人之间的羁绊啊,请助我找回记忆!”
随着“咔嚓”一声轻响,窗沿上的辟邪锁颤动起来,锁上那双麒麟眼睛,似乎微不可察的转动几下,看向了漆镜之。
兽瞳深处“腾”地燃起两簇幽绿跳动的鬼火。一道稚嫩空灵的女童嗓音,悠悠的从麒麟口中响起。
“汝有何愿?”
“帮我找回记忆。”漆镜之重复道。
“汝有何愿?”声音陡然化为清脆的男童。
漆镜之咬牙,再次重复了自己的愿望。
“汝——有——何——愿——?”
这次,男女童声诡异的重合在一起,音调扭曲拉长,如同故障的电子设备,散发出令人毛骨损然的不协调感。
一滴水,从瓷砖的缝隙落下,融进了平静的水面。
聚水成海。起初只是荡开圈圈涟漪,随即毫无征兆的高速旋转起来。水花越卷越急,缸底传来惊涛骇浪般的巨响,仿佛连通着无底深海。
漩涡中心,冲起一道半米高的水柱,浪花翻滚间,一条巴掌大的龙游曳而出。它头顶长着一对分叉的鹿角,脖子上的红棕色鬓毛蔓延到背,脊背上生着逆鳞,张嘴吐出一缕缕似云似雾的蜃气。
“何人召唤本神?”
“大胆!你这邪魔外道,还敢自称为神。”戚景臣上前一步,指着蜃龙呵斥道:“天道命你播云布雨,你竟勾结其他妖魔害人性命!以下犯上!”
漆镜之跪在地上,看着同伴神勇的身影,满眼钦佩。他与戚景臣相处下来,每次在他面前,都十分温柔体贴,几乎没见过戚景臣这副低气压的瘟神样。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记录同伴的精彩瞬间。
那蜃龙听后,长须一颤,竖立的瞳孔缩成两条金色的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
“原来是故人,多有得罪。”龙头左右摆动几下,蜃龙嘴里发出一声低吟,便夹着尾巴缩回水柱之中,倏忽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水缸重新恢复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窗沿上的辟邪锁啪塔碎裂成两半,掉落在地。
从吊顶上绽开一道金色的裂痕,如同靠近烈火的冰淇淋般迅速融化。幻境中的一切一腐烂的冰箱、狼藉的桌椅、可怖的尸体、温馨的主卧装饰,连同那个精神崩溃的女孩,都随着裂缝的扩大消失不见。
仅仅几秒,面前景象全都焕然一新。
室内窗明几净,物品各归其位,摆放的井然有序。冰箱正常运行,里面收纳着新鲜干净的食材。一阵穿堂风吹过,壁柜花瓶里的风车咕噜噜旋转起来。
漆镜之下意识看向手机,信号满格,屏幕上的日期清晰地显示着:6月8日17:06,周天。
“竟然……已经过去两天了?”他喃喃自语,感到一阵恍惚。
戚景臣捡起摔得四分五裂的辟邪锁,伸手在窗帘上抹掉残存的水渍,将它小心装进口袋里。
“怎么?还念念不忘?”漆镜之打趣道。
“这或许是最后一块,我回头粘好它,当成咱两的定情信物也不错。”
又来,漆镜之彻底投降。他逃也似地从卫生间找来拖把,默默清理地上大片水迹。
“话说回来,”他忽然停下动作,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住戚景臣,“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戚景臣正慵懒地倚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身影,脑子里憧憬着和心上人打扫未来新家的画面。听到问话,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语气轻松:“一起吃个饭?我慢慢告诉你。”
经他提醒,漆镜之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幻境里前后不过两三小时,回到现实,就算是铁打的身体此刻也头晕眼花、饥肠辘辘。
两人一拍即合,即刻动身前往附近的海底捞。
火锅店坐落于大型商场的顶层,正值人流高峰。戚景臣线上排号后,担心漆镜之饿的难受,当即将人先拽去甜品店,买了几块刚烘焙出炉的松软面包。
漆镜之咬下一口,浓郁的奶香味在唇齿间弥漫,将他思绪渐渐拉回自己最熟悉的世界。等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三层服装饰品区。
“我记得高三那年,隔壁班有个男生。趁晚自习老师去厕所的间隙,跳楼自杀了。”戚景臣两手插在兜里,见他无聊,便慢悠悠地开口,“我走读,那天很晚才回家。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家在一条狭窄的巷子尽头,我撞着胆子快步往前走,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同学,同学‘。我一回头,竟然是那个跳楼的男生。他脸颊凹陷,面无血色,问我’同学,你帮我看看卷子上这道错题,这个式子怎么求导?”讲到关键处,戚景臣故意停顿,期待的看向身旁地人。
果然,漆镜之睁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满脸惊恐,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腮帮子撑的圆圆的。
戚景臣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继续道:“他明明手里什么都没,却还维持着翻卷子的姿势。我吓得拔腿就跑,平时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那天却像没有尽头。每隔几步,那男生就会再次出现,一边翻着不存在的卷子,一边问我:‘同学,这句诗后面接什么?同学,这个完型填空选什么?’”
“后、后来呢?”漆镜之全神贯注地听着。他们所在店铺周围人不多,戚景臣的声音在此刻格外清晰。
“那会我什么都不懂,就试着将老师说的几个常考错误一一试过去,终于在诗句那里答对了。他错的那道题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戚景臣轻叹一声,“我走出了那条巷子,可他,却永远困在了自己的人生里。”
原本惊悚的开头,结局竟是这么一个悲情的故事,漆镜之内心隐隐触动。两人一时无话,默默走到家汉服体验店门口。戚景臣进去片刻很快出来,将一支青竹发簪放到他手心。
“这个很衬你。”
簪身用紫檀木制作,触手真实冰凉,顶端两侧分散着几片青绿的竹叶,几颗圆润的珍珠穿坠其间,似莹润着几滴清晨的露水。
这么做工精细的发饰,应该簪在那个身着青衣广袖的男人发间。他想。
戚景臣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如同他那些难解的梦境。他很想开口问他手机壁纸的来历、这个奇诡的世界,以及他真实的身份。可最终,喉头哽咽一瞬,他只是张了张嘴,轻声问道“排到我们的号了吗?”
…………
“这下能说了吗?”等最后一叠肥牛虾滑卷上齐,漆镜之早已食指大动。
戚景臣用公筷将煮熟的肉和菜捞到他碗里,添满他面前的半杯冰可乐。做好细心周到的服务后,这才低头品尝自己碗里的蛋饺。
“你想先听什么?我的故事还是……这世界的另一面?”
“这世界……的另一面?”透过锅底氤氲的雾气,漆镜之咽下几串肥牛,抬眼看向对面的戚景臣。
“自从高中那件事后,我又经历了几起类似事件。渐渐地我明白,这似乎是我命运里无法避免的灾难。”男人的面容在热气腾腾的烟雾里,若隐若现“这就像游戏里的副本,只有找到关键线索,才能从这个虚拟的世界中走出来。801的幻境,也是这个道理。当一切都是假的,只有辟邪锁的许愿、它才是真的。”
“不可思议。“
“一开始我也很痛苦,很焦虑,整晚失眠,直到我遇到你,才明白原来经历这些的不止我一个……”
漆镜之绝望道“这么小众的经历我不想和你产生共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