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润柔和的白光中,一个个黑色的字飘了出来,依次排开,组出一扇门的轮廓。
黑色钢笔挣扎着从纪正雅的手中脱离,浮在敞开的笔记本旁边。笔帽自动松开,落在地面。笔尖在“黑色字门”上刷刷刷书写起来。
尖端涌出来的墨水,乍一看是黑色,实际上是深到极致的红色。
纪正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珠一动不动。充当座垫的小男孩也将头扭了三百六十度去看。
一人一诡均震惊住。
时间缓慢流逝,深红字词逐渐连缀成句,变成有价值的内容:
【本次任务采取评分制,满分一百,六十压线,请■■耐心等待,完美通关者会获得■■■!】
或许是纪正雅写得多,也可能钢笔评审本来就慢。
总之,钢笔悬浮在字门中大约半个小时,笔尖才继续往外冒内容:
【最终成绩为60分,压线通关,恭贺恭贺!】
这个“恭贺”相当真情实感,地面上的笔帽攸的飞回去,扣在笔尖上。
然后,整只钢笔甩了甩墨水,在空气中炸成一朵烟花,颜料喷在字门上。
虚浮轮廓瞬间凝实,成了一扇真正的门。
纪正雅激动捶地,不小心打到小男孩。对方嗷的一声哭出来,斜着眼看她,视线阴冷。
她咳嗽两声,并不在乎,还“不经意”踩了小鬼好几脚,才上前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简约甜美的房间,主色调呈烟粉色。暖橘色的灯光透过蕾丝边的灯罩,照亮床头的那一片区域。
米色布艺床上铺着湖蓝床单,上面还有一只丑丑鱼抱枕。墙面贴着满天星的贴纸,营造出温馨舒适的气氛。
纪正雅看着自己的卧室,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明明才过去了不到十天,却仿佛度过了好几年的时光……
但不管怎样,万家庄,再也不见!
她跨过门槛,回到现实中。
*
申兰月没有纪正雅那么悲观。尽管她没过多久就出现了咳嗽,流鼻涕,发低烧等症状。
抛开身份卡不论,她本名叫席淳,代号为白鸽,和拿了易元洲身份卡的白鸿是仅仅维持住面子情的同事关系。
至于挑刺找事,和负责人作对,那是为了维持身份卡。
席淳的行事风格和白鸿相差甚远,某些理念也存在冲突。
即使两人被安排去同一个地方,也很少合作,都是各干各的,顶多在对方陷入困境时拉一把。
照白鸿负责靠谱的性格来看,写着线索的千纸鹤早就到了席淳手中。
她看完后,秀美的眉毛拧起,对其中的内容产生质疑,写的时候就没有完全照搬下来,而是融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要她说,白鸿就是太谨慎了,容易错失很多机会。
席淳写完后,曾在纪正雅面前出现过的场景一一上演。
但形成黑色字门轮廓时,有三个字直接从笔记本脱离下来,朝着屋中唯一的活人飞过来,并在空气中扭曲成寒光森森的小刀。
席淳没有防备,凭借矫健身手躲过两把小刀后,第三把实在避不过去,只能用手挡了一下。
手背顿时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得了,总算知道姓宣的那家伙是如何受伤的了。
身着白裙的女生利落撕下裙边,将伤口缠了起来,防止猝于失血过多。
她抿起嘴唇,有种不好的预感。说实话,自己貌似自由发挥得挺多的。
几分钟后,预感落实。
五六把小刀,从笔记本中飞出,追着席淳,净朝着要害招呼。
她打落其中的三把,肩头挨了一下,剩下的全用胳膊挡了。
体力顿时消耗大半,受伤的地方即使缠紧了衣料,还是在往外渗血。传到大脑皮层的疼痛拉扯着神经。
但只隔了几分钟的时间,源源不断的小刀从笔记本飞了出来,气势汹汹,力图将活人千刀万剐。
几把小刀好应付,大不了受点伤。可刀子数量上去后,就会变得极为难缠。
更糟糕的是,地面上被打落的小刀也不太安分,正妄图“死而复生”。
到了这种地步,席淳也顾不上身份卡了,直接拿出压箱底的道具——迷烟铃。
这件道具是她上月获得的,可以让敌人的大脑产生数秒的空白,更容易被迷惑人的话术带歪。
副作用显著,会同步到敌人的零碎念头,非常不建议对非人物品使用。
席淳之前严格遵守提示,没有对非人物品使用过。但这次被逼到绝境,没得选了。
她摇了摇铃铛,脑海里转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自己似乎统共就没写这么多字。
迷烟铃的效果和副作用几乎前后脚出现。数把小刀停滞在半空中,失去了攻击目标。
席淳模糊的念头被涌入的“杀杀杀—”冲得七零八落,瞬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突然一痛,席淳混乱单一的思维恢复清明。
触目所及,空中漂浮的,地面躺着的,脚下踩着的小刀们全都消失不见。
初具轮廓的字门上面幽幽浮着一行字:
【最终成绩为72分,判定良好,再接再励!】
黑色钢笔特地跑过来将人敲醒,才开始自己的表演。
只见它倏地一下窜地上,钻进笔帽里。然后从地面弹到门板上,优雅地炸成一朵烟花。
席淳:“……”
迷烟铃的副作用强的可怕,本来小刀都停滞不动了,但她受“杀杀杀—”的念头支配,直接冲上去拼命,拼得身上的衣服成了血衣。
她很想倔强地表示自己不走,但出现的门,满身的伤,昏沉的头……都在说明一件事,必须得走。
席淳稍微收拾下外表,拎起带进村的背包。
刚要走,却想到什么,打开笔记本看了看,她发现里面的内容已经清空。
她只好拿出普通的本子和笔,将之前的答案誊写在上面,末尾还加了句“当心小刀攻击”。
做完后,席淳步履蹒跚地推开门,回到现实中自己的房间。
屋里没有开灯,对面楼上挂的牌子发出的蓝光,透过窗户,在地面映出微微变形的“诡异研究所”。
不同于迟钝的纪正雅,在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席淳就捕捉到了身体发生的变化。
正在流血的伤口迅速愈合,鼻塞头晕的症状消失不见,手中提着的背包不知所踪……像甩掉了无形的包袱,整个人瞬间轻松起来。
席淳状态恢复到最佳,大脑不甘落后,默默复盘万家庄的经历。
然后,她蹲在地上,双手抱头,默默捂住脸。
靠,破身份卡,害她白受罪了,什么都没得到。
*
少了两个人,对万家庄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当然,这只是表象。
实际上,当天晚上睡梦中的人发现,噩梦变得漫长折磨。
不过,由于雕塑力量被削弱得有一点点多,无人死亡。
*
第四天早晨,没有早餐。
应宴在厨房转悠半天,没找到人,也没找到饭。只在不起眼的墙角,看到了拐杖和煤油灯。
拐杖旁边,还有从某本不知名的书本剪下来的四个大字——全给你了。
很明显,老婆婆越过不争气的儿子,直接将“遗产”指定给毫不相干的外来者。
从世俗看,像昏了头,但情理上又说得过去。
应宴代入想了一下,假设自家小孩引狼又招虎,害人又害己。她早抄起拐杖,清理门户了。
回归正题。“遗产”的继承者盯着拐杖和煤油灯,只花了一分钟时间考虑老婆婆去向,就将其抛之脑后。
扭曲的乡约能发挥作用靠的是儒学庇护,倘若村长真对老娘下手,就动摇了规则的根基,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的。
看着拐杖和已经熄灭的煤油灯,应宴的两只手蠢蠢欲动,十分想拆开这两样,搞清楚里面隐藏的秘密。
拐杖表现得平平无奇,还好些。
而煤油灯,昨晚硬撼雕塑的力量,竟然还撼过了,想不好奇都难。
都给她了,应该可以拆吧?
应宴只犹豫三分钟,就开拆了。她最先下手的是煤油灯。
两只手分别握住灯罩和灯座,轻轻向上提拉灯罩,被灰烬熏成黑色的灯体就暴露出来。
从登山包取出卫生纸,将灯体擦拭干净。
应宴继续往下拆,用手指拧松灯座顶部固定灯芯的旋钮,将熄灭的灯芯取了出来。
灯芯仍泛起暗红,一截烧透的黑棉线蜷缩在上面,随着手指的拨弄,滚落在地上。
昨晚在外面逛时,煤油灯始终保持忽明忽暗的状态,直到她回到老婆婆的院落,才嗤一声寿终正寝。
按理说,灯芯应该凉透,而不是还残存着一丝余温。
应宴没有就此止步,而是握住灯座底部的储油壶,与上部灯座主体反向旋转,彻底拆开了煤油灯。
本该装灯油的地方,此刻正静静躺着一块黄色宝石,颜色近似浑浊的黄河水。质地很脆,稍稍一碰,就成了粉末。
一张白纸顺势从粉末滚出,上面的字小而密,内容云里雾里:别忘了你的身份!
这里的身份,指的是身份卡,还是现实的身份?
应宴留了个心眼,将煤油灯还原回去。然后拿起拐杖,仔细打量。
这拐杖整体是木制的,只在中央的位置,包裹着一层薄薄的铁皮。
她皱起眉,察觉到异样。
一般来说,金属大多会出现在木质拐杖的手柄与杖身衔接处,杖身底部与杖头连接处等地方,防止开裂腐烂。
但位于中间,起到的作用就微乎及微了。
应宴将拐杖中部摩挲过一遍,拧开螺丝,拿下铁皮。拐杖里面是中空的,放着灰扑扑的剑鞘。
她一只手拿起剑鞘,另一只手从裤兜掏出铁质小剑,将缠在上面的染血布条扯下来,对着剑鞘刺了过去。
伴随着清脆的“锵”,长剑入鞘,严丝合缝。
衣领底下的项链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