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银杏系恋人——① 第4章 心形的叶脉

“银杏研究小分队”的微信群因为确定了明确的研究方向和任务分工，终于不再是表情包的集散地，开始有了实质性的内容流动。

叶知秋将整理好的古典文献摘要和诗词摘录做成清晰的文档分享到群里；陆时序则会不时上传一些他绘制的银杏与古建筑结合的分析草图，或者链接一些相关的学术论文；就连平时跳脱的苏念，也认真地搜集起民间传说和现代文化产品中银杏意象的应用案例，发到群里讨论。

这种基于共同目标的线上交流，冲淡了叶知秋面对陆时序时的部分紧张感。

她开始习惯于在深夜收到陆时序针对某个文献细节的严谨提问，也渐渐敢于在群里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

她发现，抛开那些莫名的悸动和关于书签的谜团，单纯作为学术伙伴，陆时序是极其可靠和令人钦佩的。

周三下午，他们约在图书馆一楼的开放讨论区，进行第二次小组会议，主要是整合前期资料，确定报告的具体内容和呈现方式。这次苏念准时到了，还带来了一堆零食，试图活跃气氛。

讨论进行得比预想中顺利。叶知秋的文献梳理扎实，陆时序的框架构建清晰，苏念找的现代案例生动有趣，三人的成果互补性很强。

“太棒了！”苏念看着初步成型的报告大纲，兴奋地咬了一口薯片，“照这个进度，我们组拿高分稳了！说不定还能被秦教授选为优秀范例展示呢！”

陆时序笑了笑，目光落在大纲的某个节点上：“关于银杏叶形态的象征意义部分，我觉得还可以再深入一些。除了常见的扇形、二分叶脉代表阴阳调和之外，是否还有其他更个人化、更情感化的解读可能？比如，在某些特定的文化语境或个体经验中，银杏叶会不会被赋予更独特的含义？”

他的问题抛出来，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叶知秋的心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薄薄的毛衣，触碰到了挂在胸前的那枚书签。更独特的含义……她的书签，不就是最独特的例子吗？

“个人化解读……这个有点难找文献依据啊。”苏念歪着头思考。

“不一定非要文献，”陆时序的视线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叶知秋那只下意识护住胸口的手，语气平稳地说，“可以是一些口耳相传的故事，或者……某些私人收藏的、具有特殊意义的银杏叶标本所承载的情感记忆。”

叶知秋的手指僵了一下。

他这话……是意有所指吗？还是仅仅是学术上的探讨？她抬起眼，恰好对上陆时序的目光。他的眼神清澈而专注，带着纯粹的学术探究意味，看不出任何异样。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叶知秋暗自松了口气，但心底那根弦却依旧紧绷着。

讨论继续。中途，叶知秋需要查阅一本放在背包里的参考书，那本书比较厚，她埋首在背包里翻找。动作间，原本塞在衣领内的那枚银杏叶书签，因为绳结有些松动，随着她弯腰的动作，从领口滑了出来，金灿灿的叶片在室内灯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叶知秋专注于找书，并未察觉。

坐在她对面的陆时序，目光原本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眼角的余光却被那抹突然出现的金色吸引。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抬起头，视线牢牢地锁定了那枚悬在叶知秋胸前的书签。

这是他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它。不同于开学典礼那天的仓促一瞥和情绪冲击，此刻，在图书馆明亮而平和的光线下，在相对从容的氛围中，他能更清晰地观察这枚书签的细节。

叶片被保存得极好，塑封工艺精湛，几乎完美地定格了它生命最绚烂时刻的形态。色泽是深邃而均匀的琥珀金，叶脉纹理清晰如画。陆时序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缓缓掠过叶片的每一个轮廓。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叶片靠近叶柄基部的位置。

那里，几条细微的叶脉以一种极其偶然、近乎奇迹的方式，交错、融合，勾勒出了一个模糊却难以忽视的、近乎心形的图案！

不是人为绘制，而是自然生长形成的纹理巧合。

那个“心形”并不规整，却因此更显独特和真实，仿佛是大自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笔触，又像是某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无声的告白。

陆时序的瞳孔微微收缩。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伴随着更加汹涌的熟悉感与悸动，猛地撞击着他的心脏。之前那种破碎的画面感再次袭来——纷飞的银杏叶雨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将一片同样带着特殊印记的叶子，珍重地递到他的手中……那感觉如此真切，却又如雾里看花，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细节。

为什么是心形？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蕴藏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深意？这枚书签，这个女孩，与他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之间，究竟存在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找到了！”叶知秋终于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本厚重的参考书，舒了口气，直起身子。她这才感觉到胸前有些异样，低头一看，发现书签不知何时滑了出来。她脸上微微一热，连忙用手将书签重新塞回衣领内，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抬起头，恰好看到陆时序正看着自己，眼神深邃，似乎比刚才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探究的灼热？叶知秋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书签，并且注意到了什么。

“学长？”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有些发干。

陆时序仿佛被惊醒，眼底翻涌的情绪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他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将目光移回桌上的大纲，语气尽量自然地说：“没什么，刚想到报告的一个细节。我们继续吧。”

然而，接下来的讨论，叶知秋明显感觉到陆时序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他依旧能精准地抓住要点，提出意见，但他的目光会时不时地、不受控制地飘向她的脖颈方向，即使那里已经被衣领覆盖，什么也看不到。那种专注的、仿佛要穿透衣料看清内部秘密的眼神，让叶知秋如坐针毡。

他一定看到了！而且，他一定发现了书签上的不寻常之处！叶知秋的心乱成一团。那心形的叶脉，是她从小就知道的独特印记，外婆曾说这是“老天爷给的缘分记号”。如今，这个记号似乎引起了陆时序超乎寻常的关注。这让她感到不安，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

苏念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她看看有些心神不宁的叶知秋，又看看偶尔走神的陆时序，大眼睛转了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但没有点破。

讨论终于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收拾东西的时候，陆时序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状似随意地开口问道：“叶知秋同学，你好像一直戴着一枚银杏叶书签？看起来是很特别的收藏品。”

来了！叶知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回答：“嗯，是家里传下来的旧物，戴着习惯了。”

“是吗？”陆时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审慎，“看起来保存得非常好，叶片的形态也很美。尤其是……叶脉的纹理，很独特。”

他特意强调了“独特”二字。

叶知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果然注意到了！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含糊地应道：“可能……是巧合吧。”

陆时序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真的只是巧合吗？”但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礼貌地道别，然后先行离开了。

看着陆时序消失在图书馆门口的背影，叶知秋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有些汗湿了。

“哇喔！”苏念立刻凑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有情况！绝对有情况！陆大神刚才一直偷偷看你！还特意问你的书签！他是不是对你那个宝贝书签有意思？还是对你这个人有意思？”

“别瞎说！”叶知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红，“他只是……只是对银杏感兴趣，看到相关的物件多问一句而已。”

“得了吧！”苏念撇撇嘴，“我可不是知秋你这么迟钝的人。陆大神看你的眼神，跟看我们这些普通人完全不一样！特别是刚才，那眼神，简直像是要在你身上盯出两个洞来！快老实交代，你那书签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是不是有什么定情信物之类的故事？”

叶知秋被苏念问得心烦意乱。书签的秘密，连同对陆时序那种复杂难言的感觉，像一团乱麻堵在胸口。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真的就是外婆给的老物件，没什么特别的。你别乱猜了，赶紧回去吧。”

然而，苏念的话和陆时序异常的反应，却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随后的几天，叶知秋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平静地面对陆时序。每次在群里看到他发言，或者想到即将再次见面讨论，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那天专注探究的眼神，以及他关于“独特叶脉”的询问。

那枚贴身戴了多年的书签，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时刻提醒着她那个可能存在的、与陆时序相关的秘密。

而陆时序，同样陷入了更深的思索。那个心形的叶脉图案，如同一个神秘的符号，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他查阅了大量关于植物形态学、象征符号学的资料，甚至翻看了许多古代纹样图录，试图找到类似的自然形成或人为赋予的“心形”银杏叶记载，但收获甚微。

这更像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属于特定个体的印记。

他几乎可以肯定，叶知秋的那枚书签，就是解开他心中诸多谜团的关键钥匙之一。

而她那种闪躲和含糊的态度，也说明这书签对她而言，绝非普通旧物那么简单。

一种无声的、围绕着一枚小小书签的探究与试探，在两人之间悄然展开。图书馆午后那短暂的沉静与融洽，仿佛被这个意外的发现蒙上了一层更加复杂而朦胧的面纱。

周五晚上，叶知秋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是叶奶奶打来的。

“秋儿，在学校还好吗？天气转凉了，记得加衣服。”奶奶慈祥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奶奶，我很好，您放心。”听到奶奶的声音，叶知秋感到一阵温暖和安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奶奶，您还记得给我的那枚银杏叶书签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奶奶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悠远：“记得，当然记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叶知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就是……今天有同学看到，说上面的叶脉长得很特别，像……像个心形。”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电话那端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久到叶知秋以为信号出了问题。

“奶奶？”

“……嗯，”奶奶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像是感慨，又像是怀念，“是啊……是挺特别的。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段缘分的见证吧。”

“缘分的见证？”叶知秋的心跳加快了。

“嗯，”奶奶似乎不愿多说，转移了话题，“秋儿，有些东西，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你现在啊，就好好读书，好好生活。那书签你好好戴着，它……会护着你的。”

奶奶的话像是某种暗示，又像是一团更深的迷雾。缘分的见证？护着她？这更加深了叶知秋的猜测——这枚书签，或许真的牵连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而这段过往，很可能与陆时序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战栗，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一种宿命般的悸动。

与此同时，陆时序站在宿舍的窗边，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子，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笔。那个心形的叶脉图案和叶知秋清澈却带着迷雾的眼睛，在他脑海中交织。

他打开那个陈旧的皮质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在上面画下了一个简单的、由叶脉勾勒出的心形轮廓。在旁边，他写下了一行字：

“独特的叶脉，是自然的巧合，还是时空的印记？”

笔尖停顿片刻，他又添上一句：

“她似乎知悉什么，又在隐藏什么。而我的心，为何因这片叶子而悸动不已？”

疑问，如同藤蔓，缠绕生长。而那枚带着心形叶脉的银杏叶书签，仿佛成了连接两个时空、两颗心的神秘信物，静静地等待着被真正读懂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