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带着楚含笑入了庙中,一行人却是继续向顶上最大的庙行去。
明明已经见到楚含笑与林胥的动作,主持却仍像一个没事人,一双桃花薄眼尽是恭维。
主持围在假佛子身边,不时搭话一句:“小佛子归山,大菩萨可是高兴的紧。”
“先前小佛子离了家,大菩萨真真是日日念叨,不知小佛子这些年,去了何处修行?”
处处皆是恭维之声,只有幼香在身边好言提醒着,假佛子讪讪应道:“俺,俺一直都在大哥的山头。”
他双眼弯做刀月,哈哈道:“修行谈不上,不过俺确实念了不少恁经。”
两人就这么搭着话,在幼香前面唱和着,只留下她一人在后面缓缓跟着。
幼香心中仍是有些不放心,她问道:“师傅,小将军会有事吗?”
闻言主持身形一怔,却是不理幼香准备继续搭话。
幼香见没有回应,不死心道:“师傅,你不会把我们带去有坏僧人的地方,对不对?”
话音又是一顿,这次主持脸上的恭维也快坚持不住了,他强撑着,硬是不语。
幼香见状,直言道:“师傅,我知道你为何住在真若寺里,你也不想和他们一样,那你为何还要帮他们做这些事呢?”
主持再也无法假笑下去,他回过身似要说什么,却又停住了话头,转而对着假佛子道:“小佛子心善,贫僧只说一句,若是此后山火再起,还望小佛子念在菩萨面上,带呆徒同去。”
风也萧萧,春也似涛。
幼香心下一阵异动,却也只是哑言,看着师傅送林胥几人入了正庙。
正庙门合上之前,师傅退了出来,低头走向幼香,拿出了手中的一拂柳枝。他牵起幼香的手,把柳枝放到其上,正想说什么。
可幼香已经藏了一脑子的话,她强话道:“师傅,你先前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小将军,对吧?”
主持不语,只是一味地将柳枝放稳,而后板着幼香的手指,想要让她握住柳枝。
寺庙中传来阵阵钟声,环绕着经声似乎要将主持叫回去,幼香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师傅,你让我去寻与楚姨相似的娘子,就是为了找到小将军,对不对?”
主持还是不为所动,幼香与他较着劲,硬是不接过他的柳枝,主持的反应让她的心中不安又深了几寸,她还想再问关于将军的事,话到嘴边却被庙中的佛音打断。
“快些进门,莫要耽搁。”
大菩萨的重音落到两人的耳边,主持一咬牙,松开了柳枝,也不管幼香有没有接过去,便直接转身踏上了台阶。
万般寂静,幼香将手中的柳枝往地上一丢,压抑着哭腔,眼边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圈通红,她大声挽留道:“师傅,从前你于真若寺救我,三年前我拜你为师,这些年,你当真没有对我讲过半句真话吗?”
字字珠玑,主持上扬的身影猛然一顿,他停声道:“为师自知对不住你,这柳枝你带走,从此我座下,再无徒弟一人。”
话音降下,柳枝似花絮一般随风扬起,摇摆着落到了幼香的手中,一滴泪悠悠落到了柳枝之上,荡漾出一方旧意。
————
小幼香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佛经和木鱼的声音,她只能隐隐听到莫哥儿在身边不停地呼唤:“幼香,幼香。”
有人将她抱了起来,她寻着声响睁开眼来,入目便是一道惊艳。
抱住她的人目间点缀着一滴红血,国色天香的鹅蛋脸,净若无暇的双眼,毫无瑕疵般像极了庙中供奉的菩萨,只不过她眼中不像菩萨一般无情无绪,而是挂满了担忧之色。
她用着水润的音色,道:“小姑娘,没事吧。”
这话仿佛是天外飞仙而来,听得幼香平生了些安稳,她比划出谢谢的手势,嘴边无声的喃喃。
“难怪。”她话中一松,继续道:“方才那庙中主持是从山上来的,他想把你抓回去当他们的菩萨。”
幼香撑起身来,这才发现一边同样挂着担忧之色的莫哥儿。莫哥儿凑过来解释道:“幼香,你是不知道,刚才我们都被那主持迷晕了,差点啊,你就被他抓回去了,幸好这位姐姐闯进庙里,才救了我们。”
他转向那人道:“庙姐姐,什么是菩萨啊,他们那些人为什么要抓幼香去当他们的菩萨?”
庙姐姐眼中流光一瞬,扶起了幼香,帮她拍着身上的泥土道:“每每有一个菩萨或者佛子死去,山上人便要下山寻找新的人来接替她们。”
望着幼香水灵的眼睛,她道:“真正的菩萨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们选了你。”
幼香闻声一怔,小指头指向自己的鼻头,摆出一副无知的表情来,庙姐姐看了一笑道:“不过你不合适,菩萨要无牵无挂无念,你这般可爱之人,不应该做菩萨。”
莫哥儿掩住了肚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跟着道:“她,确实呆得可爱哈哈。”
竹枝丫一响,庙姐姐却是停住了笑意,侧耳听着远方传来的动静,她心念不好,拉起幼香手,高言道:“他们来了,快走!”
幼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两人接力着向山下带,一路磕磕碰碰,竹叶纷纷扰扰间挂到了身上,手心传来温暖,仿佛凭借这温暖便能在重重包围间逃出去似的。
但事实证明,确实可以,他们一路逃到了山崖前,幽蓝色的水潭预示着花源的方向,现在的花源没有任何的阻碍,只要平眼望去就能看到其中刚刚建起的小木屋,和堪堪翻开的馨香泥土。
莫哥儿不敢耽搁,闷着头朝着花源便跑去,幼香也害怕身后有人来追,一个劲向前跑,可快要到村子了,庙姐姐却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一看,庙姐姐却是什么也不说,对着她一笑,将手中的柳枝儿一转,水珠顺着那枝条向幼香散来,带着独属于她的气息把幼香推了进去。
等幼香再次回过神想要找庙姐姐的时候,眼前早已经物是人非,只多了一处山崖,很好地把花源保护在山崖之中。
从此之后,花源众人便在这里定居下来,勤勤恳恳日夜赓续,把花源组建成了又一个寨子。
大伙一起修建了祠堂,在往生碑上写下了从前人的名字,而楚王带变成了保护往生碑,护佑众人的“山神”。
从此,幼香和莫哥儿,村中的大伙,不再供奉神邸,而是转而信奉起了楚歌,他们把楚歌叫做大将军。
年年随水而过,大将军从鲜活的楚王带,慢慢腐朽落灰,成为了往生碑之后的故事,风调雨顺不再有所变化,但幼香却仍然记着大将军,她对楚歌的思念,不亚于春笋对雨雷的向往。
少女渐渐长了开来,思念也愈之深重,直到有一天,她到半山腰采药,看到了一对夫妻,夫妻俩像是前来拜佛的,但拜的似乎不是这半山腰的佛。
幼香正想要上去指路,却从他们的话中,听到了藏在心中的答案。
妇人衣着金鸾,手带银镯,盈盈道:“夫君,我们这样求佛,真的有用吗?”
那男子看上去也像极了一方富甲人士,他哄着:“这神山一派掌管世间百运,我们来此地求佛,定然灵验!”
妇人一双柳眼弯弯一现,娇声道:“可那两个蠢东西真的爬得上去吗?”
男子面露很状,看向妇人时又是一番柔情:“就是九千台阶,他们要是磕个头都磕死了,那回去也不用在出现了。”
听了这番话,幼香心中一粟,看来这两人不是走错了路,而是想从小道走捷径上山,她转过身正准备下山,却突然一顿,脑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嘴中有些许血腥味传来,她咬紧了牙,靠近了那一对夫妇,忍住心底的恶心,迎上他们俩同样难受的眼睛,颤声问道:“你们说的九千台阶,是什么?”
妇人把手中的丝巾遮住了口鼻,小声道:“夫君……”
男子顺着幼香肩上的药萝往下扫视,看到她脚上的破草鞋时脸色一沉,把手一抬就要打向幼香。
那妇人此时却失了颜色,忙拉住男子的手道:“别啊夫君,这里离神山庙不远了。”
她的脸色装上几分怜惜,细眉微弯可怜极了,那男子听了这话忙伸手情深意切地抚上妇人的脸,轻声呵护道:“别怕啊,我们的愿一定会灵验的。”
话说完,他换上一副恶狠狠地脸色看向幼香,破口大骂道:“滚!”
幼香脚步一换退到了旁边,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从小路上山去了,耳边只剩下竹叶翻飞的声音,她握紧了手中的背带,远远抬头看向他们口中的神山顶。
佛光阵阵,在山顶划出来簇簇彩色圆圈,刺目的金光扫视下来,似乎在蔑视着她手中的药草。
“施主想上去吗?”
幼香猛地回过神,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洒扫童子,眼神清澈好比山中清泉,平视着她,全然不像先前的那对夫妇。
童子看着她手中攥紧的药草,好心地答道:“我可以帮你。”
上期谜底:
因为主持不是坏人啦,当然她也不是好人嘻嘻。
下期谜语:
猜一猜下集有几个人掉马呢
(提示一下,你决定没有见过这么大型的掉马现场!)
前不久看了编编新出的写作技巧,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地方需要更改的,果然还是实力不够吗。。。
看来还需要不断练习呀。
路过的咕咕点个星星叭。(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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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神女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