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好门,比祁转过身来,目光直勾勾地与她相接,隔着一重又一重莹亮的光。
怀罪不看他了,慢慢低下头,随手抓了本书摆在眼前。
书里写的什么她完全没有注意,整个脑海里飞蹿的全是比祁若隐若现的□□,像是个窥见了秘密的孩子,梦幻和隐晦都只藏在她一个人心里。
比祁半赤着足趿步而来,唤了她一声:“怀罪……”
怀罪扭头去看他。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印了印,很快又退开,手向下,替她把倒着的书正回来。
“看书看反了……”他模模糊糊地笑着,转身去了另一侧。
哦,怪不得自己方才什么都看不进去——怀罪如是想,继续垂着头,目光迟缓地扫过纸上晦涩的字句。半晌,她有意无意地叹了口气,书虽然正了,可是她仍旧没能读进心里。
她惦记着方才那个随手的吻。
帷幔的后面,是比祁缓缓行过的身影,影子越发模糊,犹如浅浅拓在纸上的一个虚印,真实又虚幻。他低着头,似乎在将衣物重新得体地收束好,少顷,怀罪看到他从另一侧上了床。
他什么都没察觉到,漫无目的地整理着被衾,怀罪的注意力停留在他**的脚踝,少年踝间筋骨分明,如身姿一般清爽利落。
她挪开目光,望向自己裸露的双足。她细细凝视着,在心里默默比较——同样是踝骨,同样是足跟,可似乎总有哪里不太一样,她说不上来。
比祁已经把被褥铺好,先行躺了下去。被子的一角盖在怀罪身上,于无言中告诉她,今晚不适合悬梁刺股。
她遂放下书,慢慢蜷进了被褥中。
不知为什么,今晚的比祁似乎格外好看,她怎么也看不够,目光长久地盘桓在他身上。比祁也在看她,头发遮挡了半边视线,他便将垂落在鼻梁的短发重新顺回脑后,露出了英气清晰的眉宇。
夜明珠未灭,殿内升腾着清冷柔和的光亮,照亮了两个相对而卧的年轻人。比祁弯了弯唇,弧度很浅,他的声音懒懒的,像是有些累了:“怀罪,你亲亲我吧。”
像是央求,像是勾引。
怀罪的目光顿了顿,眼中万物顷刻间只剩下比祁一个。她没有说话,但缓缓挪动的身体给出了她的答案。
她慢慢凑到他唇边,带着期许亲了上去。比祁很惯她的小性子,由着她深一下浅一下地啄磨,推助她做这场乐事的主人。只在被褥深处,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环在少女的腰际,不经意地将她把怀中送,好在她气力不支的时候,随时可以取代她成为新的主人。
比祁的唇瓣甜软,有诱使怀罪深入的魔力,可是小姑娘似乎学精了,吻痕只停留在他的唇瓣上,而不越雷池半步。她时轻时缓,时吮时吸,于无言中挑逗他的神智,诱惑他弃械投降。
不知什么时候,殿内的夜明珠如有预谋般同时熄灭了,昏沉的夜色里,比祁没能经受住考验,他按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地撬开她的齿关,向深处探舌。
温热的舌尖在这一刻相互触及,缱绻地交缠。
呼吸声很快就乱了,撩拨着气氛迅速温热起来,他吮了下她甘甜的舌尖,转而向更深处逗弄。他们认识的时日不短了,这样亲密的时刻也不少了,早已摸透彼此敏感的皮肉。他轻轻揉按着她的耳垂,动情地与她交吻着。
这一刻,夜色真正地栖停了。
今夜好像分外热,怀罪被亲得心口发软,呼吸已经断了几个瞬间,窒息的感觉漫天袭来,刺激得人微微兴奋。比祁的胸膛微微起伏,常常喘着气退下来,又舍不得放她离开,扣住她满心虔诚地继续与她纠缠。
意识在发烫的空气里慢慢溃散,少女的唇瓣太软,舌尖也软,他的五指掼入黑发,掌住她的后脑,热切地吮吻着她的舌根,想把气息种进她身体的深处。
渐渐的,怀罪有些分不清现在的自己有没有神智了,她承接着他的亲吻,并向他回馈自己的爱意,频频麻痹的呼吸使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抑制地瘫软。她的眼睛微微湿漉,面色也泛起了潮红,一边庆幸混黑的夜色遮蔽了她的情态,一边又失落于看不见此刻与她交换心跳的爱人。
少年的身体在发热,而她率先没了骨气,身体似乎烫得厉害。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摸去了比祁的腰间,想要解开那道扰乱她心神的结。可惜手还未抵达,比祁就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似乎很满意,也很开心,他抚摸着她的脸,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怀罪从他的喘息声里听到了欣然的笑意。
他夸她三日不见,更上一层楼了。
怀罪的手停留在他单薄的衣料上,那儿离衣带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她在黑夜中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眸子,她想告诉他,其实不止一层楼,她可以离他更近。
葛仙翁的那幅画又在她脑海里蹦了出来,她看着比祁,想和他试试那种没有任何阻隔的接触。可是他没看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做完那些隐秘的事,比祁还和以往一样,嗅着她肩颈处好闻的气息,搂着她一同进入梦乡,再无其他。
方才那场吻深刻而激烈,怀罪的唇被亲得发肿,她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了舔,有些许**的甜味。衣带终究没有被解开,她觉得自己似乎想多了,长夜无止境的幽寂里,胸口那颗砰砰直跳的心很快也沉稳了下来。
池头夫人和血河大将军的教诲言犹在耳,她轻轻蹭了蹭脑袋,凭着自己对这句话的浅显理解,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跳进了另一个**。真正的雷池之后究竟是什么模样她不知道,但现在这样似乎已经很好了。
想开之后。怀罪的心情好了不少,她亲了亲比祁的脸颊,而后带着笑意,搂着他安心睡去。
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二人起了个大早,神采奕奕地去大敲九元煞童的天杀大神殿。
九元煞童果然还在梦乡里惬意地遨游,忽然,一阵不客气的敲门声透进来,在他的梦里水乡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晴朗的天空顷刻间乌云密布,很快下起了劈头盖脸的大雨,他惊慌失措地四下顾盼,发现自己压根没带伞,只好好好擎起单薄的船桨,仰天一声怒喝——
“有本事你就来得更猛烈些点啊!”
话音落,一朵乌云慢悠悠地飘过来,在他正头顶轰然炸开,碎成漫天拳头大的雨点子。
“我去你来真的啊……”梦里和现实里的九元煞童同时悲惨地叫唤了一声。
始作俑者的怀罪和比祁在殿外掩口吃吃地笑。
托梦是冥界特有的把戏,能够收到冥王大人的托梦,九元煞童算是得天独厚的第一人。
她不再戏弄他了,开始和比祁一起大擂殿门,凿凿地呼唤他威风的名号——
“九元煞童!天杀大神!九天杀童大将!醒醒!天亮了!该去探亲访友了!”
二人声音高亢,敲门声也欢快,不多时便把九元煞童从狂风暴雨的梦里解救了出来。他环抱自己——没有砸死人的雨点子,衣裳是干的,手里攥着的是被子不是楫子,床也不是船——他浴水重生了!
严格来说,梦里只不过是多了些风雨,这甚至称不上一个噩梦,却不知怎的莫名使人压抑——好好的江水怎么会掀起海浪?明明万里无云,怎么突然就疾风骤雨了?那乌云为什么能听懂人话一般,特地跑过来在他头上拉了泡大的?况且怎么有那么大的雨珠,那是雨点子吗?那是石头吧!
九元煞童心有余悸,觉得这梦十分诡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这年头,哪有梦是不诡异的。
“天亮了!天杀大神,今日去哪儿啊!”殿外传来怀罪和比祁亲切的呼唤。
幸亏这两位好心人来得早,将自己从噩梦里解救了出来——九元煞童披好衣物,忙起身上前开门。
门外,怀罪和比祁一人把守一边,同时向他探去审视的目光。
“哎呀,”怀罪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怎么看着有些憔悴?”
比祁附和:“夜里没睡好吗?”
“不重要,”九元煞童狐疑地看了他们两眼,“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对此,怀罪有说法:“当然是怕你来得像昨天那么晚,耽误拜访诸神就不好了。你是神祇无伤大雅,但我们从冥界来,还是得事无巨细些。”
这话听得九元煞童一顿,他想了想,道:“其实吧,你们真的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怀罪觉得这话有一点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东道主自然是有资格说这种话的。若是有人去冥界做客,她也会体贴地和客人这么说,但识趣懂礼的客人一般还是会选择规规矩矩行事,至少错不了。
冥界的脸面不多,她得勤俭持家,省着点花。
“今日我们去哪儿?”怀罪饶有兴趣地问。
九元煞童站直了身,俨然修炼成了个好狗腿子,假模假样思索半晌——
“嗯……这个嘛……要不,去紫微宫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