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狐朋狗友 第116章 爱（5）

时辰跑得很快，三人四处溜达了一会儿，悠闲地抵达清微天宫的时候，正值日薄西山。

对于他们的到来，元始天尊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早早候在了宫门之外。人一出现，便哈哈笑着迎上前来：“好好好，来了好！清微天宫恭候多时了！”

言毕，喜笑颜开地引他们入门。

清微天宫很是神奇，门槛犹如一道结界，才跨进去，怀罪便闻到了一阵勾人的饭菜香，她深吸一口气，很快准确地分辨出了一连串佳肴——

罗汉大虾、红烧赤贝、姜汁鱼片、贵妃鸡、莲蓬豆腐、桂花鱼条、鲜蘑菜心、玉笋蕨菜……

好丰盛——她唇角微扬起，如何都压不下去。

虽然在紫微宫吃的那顿还源源不断地给予她饱腹感，但元始天尊如此盛情，怀罪也是不舍得拒绝的。

“从凡间采买后，再千里迢迢赶回神界，总归是要耽搁上一段时辰的。老夫觉得不够完满，思来想去，索性把人间酒楼里的庖厨给搬了上来，你们瞧——”

元始天尊的语气中难掩得意，循着他抬手的方向，怀罪和比祁见到了十数位炊夫模样的人，他们排作一行，个个手持家伙事，或是一柄银光闪闪的大捞勺，或是一把锋利逼人的菜刀，或是一根敦实厚重的擀面杖，昂首挺胸傲视前方，连呼吸都在呐喊他们做的菜会有多么的美妙。

怀罪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但她不能直说，遂把期待的目光放在了元始天尊的身上。元始天尊也很争气，不必怀罪开口，进了门便带领他们一路直奔食案。

“快快快！趁热吃别客气！”他赶鸡一般将三人招呼上了桌，“这些只是前菜，后头还有！”

“天尊您也坐。”怀罪一定要见到他先坐了才安心。

她不坐，比祁自然也不坐，九元煞童本来都坐下了，见状连忙战战兢兢地起身，屁股顿时觉得凉又冰。

“哈哈哈好！”元始天尊不再谦让，身先士卒地入了座。

满堂珍馐佳肴，乱花丛中迷人眼，怀罪满心欢喜地尝了口姜汁鱼片，鲜香味顷刻溢满唇齿，点亮了她满面神采。

“味道如何？好吃吗？”元始天尊言辞和蔼。

怀罪目光熠熠地点头，以公筷为他夹了一片鱼肉：“天尊您也尝尝。”

元始天尊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连声应允着，品尝了怀罪为他布的菜后，同样连声叫好。

“他们说好吃！”跑堂的小倌耳朵快脚步也快，未消多时，赞扬声便传遍了整个疱房。还在大火热油忙着出菜的炊夫们闻之，翘起嘴角狠狠骄傲了一番——我们的菜顶呱呱，神仙来了也不在话下。

品尝半晌，比祁替怀罪问出了那个心心念念的问题：“天尊，您给神女传的信可有回应？神女知道我们住在她宫里吗？”

闻言，怀罪目光一亮——方才与元始天尊打得火热，其乐融融到找不到时机提这一茬，现在比祁替她开口发问，她总算可以解此心头大惑了

她朝比祁一抬眉，赞赏和欣慰溢于言表。

“神女回信了。”元始天尊娓娓道，“与我们说的一般无二，她很高兴你们能来造访神界，还说神女宫眼下空着也是空着，随便住，不用在意，住多久都没关系。”

“那神女知道我们宿在正殿吗？”

“自然知晓，她在传信中也说了，说你们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不必拘谨，就当是在冥王宫里，屋顶拆了都没关系。”

闻言，怀罪悬着的心彻底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慨叹：神族一家亲，一家人果然不说两家话，连语气都如此感人的相似。

她释然一笑，正欲继续品佳肴。然而，目光绕回面前的饭菜时，无意中瞟到博古架上端端正正摆着一块石头。

那石头平平无奇，既没有罕见的奇形怪状，也不是什么珍贵的玉石料子，却被精心地摆在了正中间。

难道，是个性子低调的宝物？

“天尊爷爷，”怀罪按捺不住好奇心，“那是什么啊？”

元始天尊转头去寻的时候，她贴心地指给他看：“那个石头。”

“哦，那个啊……”天尊淡淡一笑，“那是神女很久之前送给老夫的礼。”

原来是神女的手笔——比祁递了耳朵来，也加入了听往事的阵营。

“既是神女所赠，应该很厉害吧？”

“嗯……”元始天尊丝毫没打算给神女留面子，“其实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

“啊？”怀罪眨了眨眼。

“当然，与一般的石头相比，它还是有些特别的。”

石头确实是地地道道的普通石头，但因为经过了神女的手就有些不普通了。千万年前的某一日，巫山神女心血来潮想尝尝山核桃，偏偏山核桃又一身的硬骨头，向往自立自强的神女并不打算依靠法术，而是学着人族的模样用起了工具，意欲借外物之力，吃有趣的核桃。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神女也自娱自乐得很开心。然天有不测风云，说时迟那时快，打东边吹来一阵妖风，神女迷了眼，手里的石头一歪，蛮力全砸在了神界的大地上。

大地因此破了一道小口子，零星的神光由此照入下界。受神光照拂，后来裂隙之下形成了一道有名的奇观。

下界是妖界，奇观是濯洗池。

“原来还有这番渊源！”怀罪如醍醐灌顶，再看那块石头，越看越觉得顺眼。

世人常说家豕的全身都是宝，但在怀罪看来，神的全身才都是宝。昔日创世神盘古开天辟地，双眼变成日月，四肢化为东西南北四极，肌肤变成大地，血液化作江河，就连呼出的气息都能变成了四季的风和云。如今，巫山神女失手划伤大地，居然造就了一方清心净气的天池。

神祇神祇，神奇神奇。

适逢跑堂小倌一声高喝，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肚灵芝鸡汤，怀罪忙抿了一口汤压压惊。

“这块石头还算是好的，至少有个故事矫饰一番。”趁神女不在，元始天尊偷偷说起了她的坏话，“神女这丫头吧，看到什么新奇东西就喜欢带回来，加上那时还没下界，没见过什么世面，在神界溜达一圈东西能捡一满怀，这个神明家送送，那个神明家送送——紫微宫里那根二尺长的直棍就是她的手笔。”

原来那是巫山神女送的——怀罪和比祁相视一眼。

初入紫微宫的时候，他们就对墙角那根棍子产生了好奇，因为它实在是直得漂亮，二人曾就此窃窃私语过一阵，怀罪猜是笤帚柄，比祁猜是家法棍。

疑云散去，居然真的只是一根朴实无华的野棍子。

“这还不止呐，她还喜欢捡菩提树不尽树建木树大椿树的落叶，自己宫里不放，专门放在其他神祇宫里。很长一段时日里，我这清微天宫一片花花绿绿，进门我见了头都晕……”虽然罄竹难书，元始天尊的语气却蕴藏着淡淡的轻快。

比祁不由地轻笑出声。

怀罪看看元始天尊，天尊的话里有笑意；又看看比祁，比祁的脸上有笑意。虽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她莫名觉得有趣，于是也开始笑。

比祁不笑了，用手肘碰她：“你笑什么？”

怀罪反诘：“你笑什么？”

对视不过须臾，两人再一次心照不宣地笑出声来。

笑意随水汽蒸腾而上的时候，怀罪心想：哦，人在真正快乐的时候，没有理由也可以很开心。

她是一个快乐的鬼。

散发遮盖了比祁的额角，将他的侧脸描摹得富有生气。他也在笑，只不过在元始天尊的席面上不能笑得太张扬，他收敛了笑意，只曲着身子低低地笑。怀罪的目光追随着明艳的天光，一点点经过他的侧脸、额头、鼻梁、鼻尖、下颌，在喉结凸起的地方短暂地经停一小会儿。

她讷讷地看着，手不自觉探向自己的脖颈，但那儿平坦坦的，什么也没有。

目光再往下，从少年的领口一路延伸向下，去往了看不见的地方。

光影和颜色变得迷离，眼里的比祁却愈发清晰。怀罪的喉间微微发涩，她盯着他，蓦地咽了口口水。

比祁见她发愣，歪着脑袋与她对视片刻，以为她渴了，遂帮她盛了半碗汤，道：“喝吧。”

迷人的食香再次张开怀抱，把怀罪带回了万物清晰的现实。

她看向碗盏，眉眼弯弯：“谢谢。”

从清微天宫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今夜元始天尊的兴致很好，说了很多巫山神女的坏话，听着像是嗔怪，语气里却全都是宠爱。若不是明确知晓神女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怀罪都忍不住怀疑巫山神女是元始天尊某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孙女——

啊，好撑！

夜里，坐在神女宫中，她摸着自己饱得不能再饱肚子，深刻觉得不可以再这样了。

六界之内，神界的热情可以说是一骑绝尘，难望项背。进了南天门，上来就是一顿接风洗尘的孔府宴，之后，饶是深受诸神喜爱的巫山神女也得退居一旁，腾出自己的屋子以待外客，现在，在九元煞童的引路下，但凡进了一扇门，很快就有琳琅满目的好饭好菜等着他们。

这才第一日，怀罪就已经吃得有些放肆了。

犹记得，池头夫人和血河大将军曾有教诲：“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怀罪想，今日先得过且过吧，算是对仙界苦日子的补偿，自明日起不可以再这样纵欲无度了。

她自省自忖着，不经意间，门扇被从外推开，风吹了进来。

是比祁。他洗过澡，着了件素色的单衣由殿外踏入。单衣系得松泛，衣带只在腰间缠绕成简单的活结，瞧着禁不起大折腾。因是才洗的，裸露的皮肤间还氤氲着细微的热气。

他走进来，一如往常转身将门闭上。

怀罪鼻翼微动，她嗅到了他的气味。抬起目光的时候，夜明珠不为人察地亮了几分，暧昧的光从他身后透过来，隐隐绰绰地勾勒出少年人脊股间明晰的腰线。

单薄的衣料包裹着他，却又没有完全包裹住，那道线长而流畅，可惜被褶皱模糊了几处，看得不真切，犹如怀罪心里雾蒙蒙的**。关门需借力，他抿着唇，脖颈间凸起的喉结微微滑动一下，颤动着令人心动的弧度，

长夜幽寂，她缄默地凝望着，忽觉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