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气温高居不下,尤其是午后,走出去一步都感觉要原地融化了。
和她一起在教室的还有一个女生,是上次八卦她和周珽樾的那个女生。
关清然打完水回来,就见余栗拿着镜子在给自己补妆,她很爱打扮,一年三百六十天见到她都是带着全妆的。
她刚回来的时候关清然出去打水了,所以没碰上面。
见到她回来,余栗收起镜子到她身边坐下。
“哎,清然,你有看到光荣榜那里换了新的吗?”
余栗爱八卦不是虚的,每天下午最后一节的活动课她就和小姐妹到处逛。
今天早上在普通班那边的教学楼下看到了个巨大的光荣榜,最顶上最大的那张照片上的人正是周珽樾。
她拿出手机翻出照片来,“我还拍下来了,你看!”
照片拍的是光荣墙的一角,印刷最大的一张蓝底证件照上是周珽樾的脸。
男生穿着有领的白衬衫,宽肩挺阔,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立体眉骨下的双眼锐利,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额前的碎发也被梳到了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略带稚气的脸也显得成熟了不少。
与每一次见到的他不同,照片上的他是不苟言笑的,隐隐还有种淡漠疏离的感觉。
关清然把目光转移到证件照下面的字上面去。
本部高一年级总分第一:高一一班周珽樾。
是高一的周珽樾。
“就是上次带你参观学校那个,很厉害是不是。”余栗在一边感叹。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长得这么帅,简直完美到没有缺点。
“你怎么不理我呀,是吧是吧?”
“是啊是啊,确实很厉害。”关清然附和。
照片上的人跟她相处的那人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但看见高一的他,第一想法居然还有点可爱。
真是疯了。
怎么会觉得他可爱。
下午第一节是小提琴的培训课,她拿着自己的琴包提前到音综教室先练一两遍,一会老师来教的时候手感好点。
音综教室在艺术楼,离国际部的教学楼不远。
关清然走到教室的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舒缓的钢琴声,有人在里面。
想着要不然一会再进去,但是外面的走廊很热,她有点受不住。
她纠结地在门口徘徊了一会,最终还是敲了敲门。
“你好同学,我可以进去吗?”
钢琴声停下了,但没人回应。
关清然刚想再敲一次门,但下一秒,门开了。
她的手停在了空中,具体来说是停在了周珽樾的胸前。
周珽樾看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皱着眉说:“下次直接进来,那么热站外面傻不傻。”
他往旁边站,挪开位置让人进来。
“谢谢。”她呐呐地道谢,拿着琴包进去。
周珽樾把门关上,转身跟在她身后走回钢琴那里。
“你还会弹钢琴?”
“我会的可多了。”他“哼”了一声,把手随意地搭在琴键上,继续着刚才的弹奏。
骨节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游刃有余地游走着,他低垂着眉眼,一首《Marry Christmas Mr.Lawerence》在他的指尖流出。
整个教室安静得只剩下这音乐声,每个角落都充斥着它饱含情感的回响。
不知不觉中,小提琴的声音也加入了进来,它的穿透力强得就像是要撕破悠久的黑暗低谷,让光明照进那沉默的深渊。
周珽樾眉梢一动,抬头去看站在他身边拉琴的关清然,刚好窗外的阳光透过层叠的枝桠照在她的身上,她站在那里,就已经将这首曲子具象化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她拉琴,但每一次见到都会有不同的感觉,可能这就是她被称为天才的原因,无论是那一首曲子,她都能将最核心的东西展示出来,不是单调的规矩的按照曲谱来演奏,而是在那基础上加上自己的东西,让曲子在她的手里升华。
她就像个站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上冷静地叙述着自己故事的将士,手里的乐器就是她的武器。
俩人配合得天衣无缝,直至演奏完毕。
门口忽地传来了清脆的鼓掌声。
“冯老师。”关清然看到来人,打了声招呼。
冯傲雪,她的小提琴培训老师,国际上知名的青年小提琴手,不是大师,但就目前而言,协助关清然进步也足够了。
“你们合作得简直是太完美了!”冯傲雪目露惊艳,“怎么样,你们俩要不要在国庆汇演上合作一个?”
周珽樾还坐在钢琴前,心不在焉地按着琴键:“我都行啊,得看她。”
琴音乱得不成样子,关清然偏头看他。
他的情绪好明显啊。
于是她缓声开口:“好呀,我想试试。”
“那我就给你们报了喔!”冯傲雪说干就干,拿着手机就出门打电话。
琴音变得愉悦起来,某人甚至嘴角上翘。
“这么想和我一起演出啊。”
他把“一起”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和你一起是不赖。”
关清然也学他的语气。
他没接话,像是语塞了,但关清然看见他的耳朵染上了粉红。
真的,特别明显。
跟那天那个说话大尺度的好像不是同一个人,俩人都像角色调转了一般,轮到关清然让他脸红了。
关清然不是迟钝的人,更不是没见过猪跑的人,她只是生性比较淡,初中那几年迷上了言情小说,陷入爱情的男生是怎么样的她一清二楚。
况且那天周珽樾那样子说话,还有今天的种种表现就更明显了。
她对他的小动作一点都不反感,不知为何甚至还有些好奇,好奇他还会做出些什么行为。
下午的课程都结束之后,两人就被冯傲雪叫了过去,说商量节目。
说实话,关清然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兴奋。
整个过程她滔滔不绝,帮忙选曲目,还亲自指导。
一直到放学,才终于结束。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结果一整天都没有动静,直到傍晚的放学时候,天色骤降,黄豆般大小的雨滴急速地往地面上砸。
沿海城市就有这点不好,一到这个时候就会突然降雨,让人一点准备都没有。
呼啸的狂风裹挟着雨水,连前面的景象都看不清了,只看得见一屏雨水形成的幕帘。
“嗯知道了,你先处理吧,我想办法回去。”周珽樾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旁边站着同样在等家里司机来接的关清然。
刚从冯傲雪的办公室出来,就下起了大雨,又好巧不巧来接他的车在半路上抛锚了,司机还在处理,所以他得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周珽樾半靠着墙壁,叹了口气。
“怎么办啊小关同学,我好像回不了家了。”
在看手机的人抬起头看他,在等他说原因。
“车在路上抛锚了,一时半会接不到我呢。”
“......”
那你怎么看起来还那么开心。
最后,他顺利坐上了关清然家的车。
“王叔,先送我同学回家吧。”说完又问坐在旁边的男生:“你家的地址。”
“赋靖轩127号。”
“哎哟,跟我们小姐家在同一个地方哦。”
“这么巧呀。”周珽樾轻挑眉,笑得露出了牙齿。
也不算巧,位于江市市中心的别墅区就这一处,有钱人要买房,也都会选择买在这里。更何况她爸妈当初就是看在近市中心又近她学校才买的这里,周珽樾他家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吧。
车外大雨滂沱,路面上很快铺上了一层积水,为了不把水溅起来,王叔开得很慢,平时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这会估计得再慢个几分钟。
雨水细细密密地飘在车窗上,随后又因重力而滑落,而更远处的雨水被强风吹得倾斜,又摇摇晃晃的。
车内的俩人一个拿着手机看曲谱,而另一个因为不让带手机,所以就没有玩,拿着本全英小说在看。
看着看着他想起来问:“你大学要去国外读?”
“嗯,读艺术。”
“小提琴是从小就学的么?”
“嗯,我自己选的。”
为什么会学小提琴呢,与其说是她自己选的,不如说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四岁那年的生日会,爸妈请来了国内很有名的演奏团为她庆生,演奏结束的时候她抱着人家的小提琴硬是不撒手,要是掰开她的手,当场就哇哇大哭了起来。见状,小提琴的主人就提议让她玩玩,她一玩就上瘾了,之后非闹着要学小提琴。
爱孙心切的关爷爷立马把齐亚拉了过来教她,之后便一直学到了现在,她没有丝毫厌倦,依旧对它抱有最初的热爱。
“想报哪里的学校?”
“你在查户口吗?”关清然放下手机,看他。
安静了片刻。
他嘴角微微抬起,说:“那你会告诉我么?”
“说不定呢。”模拟两可的话。
周珽樾嘴角的笑意渐没,又垂眸,继续翻手上的书。
关清然也收回眼神,重新看起了手机。
车内的气氛有些凝固,没有人说话,只剩下隔着车窗传进来的细微雨声,听得人直犯困。
几分钟后车子在赋靖轩127号的门前停下,大雨还在下,道别过后周珽樾撑着伞走进了雨中。
中间隔了花坛,对面就是关清然家了——赋靖轩150号。
看着他好似负着气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里,关清然才让王叔开车离开。
回到家,关清然洗了个热水澡才下楼吃晚饭,做饭阿姨做完饭之后就走了,整间屋子里就她一个人。
“喂,妈妈。”关清然站在落地窗前接听着她母亲郑书韵女士的电话。
“囡囡那边下雨了吗,有没有淋湿呀?要注意身体的呀。”一连串的询问,这是每次来电的必备流程。
“嗯好着呢,您和爸爸怎么样?”
站在她房间的落地窗前能看见楼下的小院子,种在小花坛里的花被雨水猛烈地冲刷着,但没有一朵被打蔫,依旧仰起头直面着这突如其来的风暴。
她看得入神,总觉得那花的姿态很眼熟,永远都是脊背硬挺的样子。
......
“囡囡?妹妹?怎么不说话呀?”
电话那头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嗯?妈妈我刚没听到,您再说一遍。”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一定要和爸爸妈妈讲,不要自己忍着知道吗?”对面的人越说越着急。
关清然只好讲点开心的事逗逗她,让她别那么紧张。
不过她最近确实总是走神,又想着应该是休息不够,所以才这样。
又聊了会,才挂断了电话,她揉揉太阳穴,想下楼倒杯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