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胜球馆。
篮球砸地声和鞋子的摩擦声充斥了整个球馆,偶尔有人进了个好球,起哄声也随之而来。
周珽樾穿着件纯白球衣,下面穿了条同色系的短裤,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额前的汗滴随着他的动作而滴落到地板上,因长时间运动而充血的胳膊肌肉突起,却丝毫不显夸张,是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
他接过球后站在三分区,毫不犹豫地一个起跳投球。
球撞击球筐,命中三分,随后掉落在地板上继续被人捞起运球。
他双手撑住膝盖喘气。
缓了几秒后直起身子走到休息区坐下,随手拿了瓶未开封的水拧开喝了起来。
“爽了!”万弋兹在他身边坐下,同样的汗湿全身,拿着自己的汗巾擦汗。
等喘匀气,把手里的水喝完,他才起身去更衣室洗澡换衣服:“走了。”
“啊?这就走了啊?!”万弋兹朝他背影喊。
回应他的只有周珽樾头也不回的挥手。
今天下午关清然有事,就没一块儿练琴,他突然没事干就想着来打会球。
在淋浴间洗完澡出来,边擦着滴水的头发,边拿起手机来看,居然有条关清然的信息。
三点水:你在不在家?带了点东西给你。
Z:在外面,一会去找你拿。
三点水:好。
发完信息后,他随手套上新衣服,拿着脏衣服就往家里赶。
十分钟后,周珽樾先回了趟家放下衣服才走过去对面,等他站在关清然的家门口时,头发都干透了。
Z:到了。
发完信息的下一秒,门就开了。
他还维持着打字的动作,谁知小姑娘白白净净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了他面前。
“进来吧。”关清然招呼他进来。
周珽樾跟在她身后,顺便关上了门。
“你先坐,我去你拿东西。”
关清然没穿鞋子,光着脚从客厅跑到楼上的一个小房间里打开灯找东西。
周珽樾则是乖乖待在沙发上,不过眼睛倒是不安分,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上次来没认真看,这次可以看清楚了,跟他们家的格局一样,装修却是天差地别。
她家的整体色调是暖色,家具也一样,不是古板的单调的设计,每一处有它的独到之处。沙发上有好几个可爱的玩偶,整齐地坐成一排,最中间空了个空位出来,那里大概是她的位置。
关清然悄无声息地下楼,两只手都拿满了盒子,她把它们放到周珽樾面前的桌子上,整整齐齐的五个礼盒。
而在沙发上坐着的人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脚上,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要先穿个鞋子?”
“噢噢。”关清然到玄关上穿上拖鞋,又回来客厅坐到玩偶们的中间。
猜对了,周珽樾挑挑眉。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挑选的玩偶,他感觉每一个都和关清然长得很像。
“今天我爸妈回来了,这些是我让他们带的桐市特产,都送给你。”
桐市是她妈妈的家乡,就在隔壁市。
“专门给我带的?”
“嗯嗯,谢谢你帮我,还有给你赔礼道歉。”
她把一只玩偶抱在怀里,手指无意识地揉弄着它。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一会有事干没?”被她的动作可爱到,周珽樾憋着笑问她。
“没,怎么了?”
“为了答谢你,带你去吃特色小吃。”
两个人打车来到江边的夜市。
沿江夜市,一条江将它和繁华的市中心划成了两边,除了市中心,江市晚上最繁华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同高楼大厦的市中心不一样,这里满是人间烟火气,带着江水气味的空气中混杂着美食的香味,来散步的人络绎不绝。
夜晚的江面上还有游船,不少前来游玩的人都爱在坐在上面游览江市的夜景,从这一头游到另一头灯火通明的繁华都市。
“这里好热闹啊。”关清然所以还是第一次来这些地方,她眼里盛满了好奇。
之前不在这边念书,再加上身体原因一直都不怎么出门玩。
整条街都是小吃店铺和行人,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周珽樾站在她旁边,微低着头跟她说:“这里人很多,拉着我衣服,不然一会被挤掉了。”
他带着关清然穿过好几个拥挤的人群之后,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那家店。
这是一家装修得很古风的糖水店,古色古香,二楼像一个小亭子,只有围栏没有窗口,探出头去就能够看到泛着涟漪的江面。
进到店里上了二楼,坐下后关清然眼睛亮亮地到处看,“你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我外公外婆以前住在这边,小时候在这住过一段时间。”他把菜单递给关清然。
“嗯?为什么?”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在这里生活过。
“小的时候我爸妈都很忙,又不想我一个人跟保姆阿姨待在家里,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他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那你过得开心吗?”
关清然盯着他的双眼,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开心啊,以前这一片都是家家户户挨着的,我还记得那时候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挺开心的,比我自己在家开心。”
现在说起来,都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会看这里的种种变化,还真有些怀念。
男生坐在她对面,背靠着沙发,远目眺望。
“我生病之前也是这样的。”
周珽樾收回看着湖面的双眼,转而看向了她。
也许是不平静的湖面让她的心也泛起了涟漪,她的倾述欲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我十岁的时候因为一次晕倒检查出来了先天性心脏病,但不是很严重,到现在都一直控制得很好,只是我不能再想小时候那样随意的和朋友玩。”关清然轻声解释,她笑得轻松,好似生病的人不是她。
关清然十岁以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有这个病,身体也一直都很好,活泼好动,各种运动也是不在话下,但有一天她突然在学校里晕倒,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到医院检查时发现了心脏病,因为症状较轻,所以这时候才被查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心理的原因,那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没有以前那么有活力了,刚确诊那段时间,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最爱的小提琴也看都不看一眼。
爸妈为她找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来治她的病,甚至郑书韵女士还辞去了舞团首席的职位,在家里专心地照顾她。
功夫不负有心人,治疗还是有效果的,大概是一年之后她的身体就恢复得很好了,能够重新回到集体生活中去,甚至可以做些不那么剧烈的活动,只是时不时要做一次体检,以免有什么突发的情况发生。
但世界上的事情有很多都是未知的,先心病在成年期最容易发作,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关清然就18了,对她来说这两年很重要。
“疼吗?”他的手转起了手机,但他垂下了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也猜不透他的心情。
“不疼,习惯就好了。”
这些事,时间已经将她治愈了,只是今晚被氛围带动,就想一吐为快。
见他好像心情不好,关清然微微歪着头去看他半阖着眼帘的双眼。
被他察觉到,瞬间侧过了头,似乎是不想让她看清自己的眼睛。
但他们坐的位置上方是一盏水晶吊灯,亮白的灯光下,关清然看见他眼尾有一闪而过的红。
歪着的头慢慢摆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样后心里很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似乎有什么要冲破心脏跳出来。
她咬了下唇瓣:“周珽樾,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明明只是一个认识了还不到一个月的人,却总想要知道关于他的更多,特别是他的内心想法。
他转过了一点脸来,包裹着浅色瞳孔的眼皮此时泛着红,却还是没有将脸全部露出,低垂着眼帘不看她。
“上个洗手间。”他声音闷闷,依旧低着头,起身去找洗手间了。
关清然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太没边界感了。
她有些懊恼,下次不要说这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了。
没几分钟,周珽樾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菜品也上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品尝。
只是关清然时不时地瞄一眼他的表情。
“你怎么偷看人啊。”他说话的声音恢复正常了,抓住她的把柄又逗她。
没有计较他逗自己,关清然突然提议:“我们一会走路回去吧?”
他没有异议地点头:“好,带你逛逛。”
临走前,她在店门口拍了张照片,发给舒为雪,说下次和她一起来吃。
而周珽樾只静静地站在她旁边,眼睛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着,看她拍照,看她笑着发信息。
手机屏幕反射的光照亮了她的脸,低敛着眼眸显得浓密而细长的睫毛更明显,他还发现了她的脸上有细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绒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
明明长得那么小只,说起话来也呆呆的,却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心脏泛起了涩涩的像针扎般的痛感,他心疼得想去抱抱她,可他没有任何立场,只能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希望不要影响到她。
俩人沿着江边走,关清然一边走一边侧头去看泛着波澜的江面。
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他们之间没有了距离,两条胳膊挨在一起。
一路上只有昏暗的路灯照亮着,抬头看天还能看见与天空不同颜色的云,点点星光也挂在边闪烁着。
萧瑟的树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过,叶子被撞得摇摇晃晃,连同照在地上的树影也摇晃了起来。
相贴着的手臂温度逐渐升高,周珽樾感觉到自己在发烫,他听见自己问:“你刚刚问的,那你希望我担心么?”
停住了脚步,手臂在升温的感觉更加明显了,那温度好像要烧遍全身才肯善罢甘休。
关清然看着手臂的眼睛往上看,定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隐匿在路灯之下,陷在昏暗之中,可他的双眼就像手臂一样,炙热无比。
“那你呢?”
“你想吗。”
她问完两句后,俩人都没有再出声。
周珽樾看着她的双眼,好像在认真理解这两句话,他不知道关清然到底懂不懂他的意思。
关清然这个人其实挺难懂的,你说她单纯吧,她又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说她不单纯吧,她又是懵懵懂懂的样子。
到底是谁想呢,又或者是谁更想呢,两个人说的话都好像谜语,正确答案在谁的手里现在都还说不清。
总之,回赋靖轩的路上,俩人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