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稀里糊涂没有忧虑地活着然后在灾难降临那天嘎嘣一下死掉,我更喜欢清醒地忍受痛苦然后一次次竭尽全力转动命运的齿轮做出改变。
埃尔维斯的手很暖,诺易垂眸没有动弹。
斗角场的画面血腥,背后的黑暗也让诺易的胃隐隐有些绞痛,他虽然不排斥这份清醒的痛苦,但身体的难受迫使诺易向身边那抹金色的太阳索取温暖。
恍惚之间,人类的记忆回到拆穿埃尔维斯伪装的清晨,执拗的他据理力争,最终被妥协的星盗首领憋着气扛进了小型星舰的副驾驶座。
埃尔维斯面对他的“不听话”表现得很幼稚,也很体贴,轻拿轻放。扛的过程中还特意调整了姿势,没让被迫COS“沙包”的诺易感受到不适。
哪怕诺易理直气壮地表示他不会系安全带,他也弯腰低头,伸手帮诺易扎扎实实地扣好所有卡扣。
埃尔维斯一缕金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垂顺滑落,在诺易眼中,真的很像一束光落在了自己身前。
那时的埃尔维斯没有抬头,低声问道:“想好了?现在上了贼船可由不得你反悔。”
他的声音很轻,很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他的?记不清了。
只记得自己说完后,旁边的主驾驶位发出一声低低的笑。
“埃尔维斯,我很高兴上了你这艘贼船。”诺易真心实意道。
这话刚说完,诺易就听到身旁的呼吸似乎重了一些,待他抬眼时,额头上一轻,埃尔维斯不知道何时瞬移到放杯子的地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个很好的契机。埃尔维斯努力抑制自己翻腾的情绪,平静地转过头看向诺易。
“那跟我回去吗?”埃尔维斯说完自己都觉得暧昧,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回曙光号,正好捣毁斗角场的计划要一起商议。”
“这次怎么不把我弄晕再绑回去?”经埃尔维斯这么一提醒,诺易就记起他们默不作声把自己丢给军雌的事。
约法三章!不但下次不能吃亏,之前吃过的亏也得讨个说法,诺易瞬间支棱起来,目光炯炯有神。
一刻钟之后,猫猫虫迈着小短腿一边仰头参观曙光号,一边对着诺易恨铁不成钢道:【你就这么和对方提要求啊?】
埃尔维斯给诺易提行李去了,这是人类要求的其中一项。
星盗头子在这事上理亏,只要诺易提的要求不过分他就绝不多言,全部任劳任怨完成。
“不然呢?”诺易故地重游,这次埃尔维斯不再限制他的行动,他可以光顾很多地方。
曙光号大得简直就是PLUS十个加的大型移动城堡,分为好多层,若不是地图上直接有道航,怕是诺易都找不回原来自己的房间。
而猫猫虫则在一旁碎碎念:【比如让他签订一个永远与人类友好往来,绝对不侵犯人类领土主权,不损害人类利益的保证书什么的。】
人工智能520不忘初心,为了人类的未来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暴露?到时候我被切片躺手术室,你被拆零件躺机械台?
诺易无声半闭着眼向下瞅猫猫虫,心道你知不知道在说什么鬼话。
【那也可以留个愿望让埃尔维斯以后兑现,小说或者电视里机敏的主角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猫猫虫翘着尾巴继续道,表现自己明显还是知道轻重的。
“……”已经这么留过且兑现完的诺易沉默。
半晌,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巨大决定那般握拳道:“下次一定。”
【下次一定就是下辈子都不一定!】猫猫虫数据库在手,对于人类拖延的尿性明白得不能再明白,【早做打算,心里才稳。】
“稳什么,现在虫族的话语权还不掌握在埃尔维斯手里,而且人类的话语权也不在我手里。”说话间,人类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站定。
明明这儿也没住多久,但诺易看向熟悉的门,近乡情怯的情绪不知怎么就缠上了心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做足了准备才伸手打算去拧门把手——等等,门把手呢?
【你摆明了就是害怕开门,】猫猫虫戳破了人类的虚伪,【虫族就没有在门上按把手的习惯。】
“好吧,我承认。”诺易确实害怕打开门后就是另一副光景,他曾经已经历过一遍,那一次后他便没了家,若是这次也……
诺易摇了摇头,不愿深想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人类心一横推门而入,就见星盗首领一早就踏入门内,给诺易添置了些衣物,顺带还给猫猫虫在角落里安了个猫爬架。
房间的布置仍然保留着诺易走前的模样,没有变动,但能看得出来打扫得勤快,一点灰尘都没有落下。
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
诺易的心愉悦地跳动起来,就仿佛在这个本是他一无所有的世界里,有了独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
“就是太冷清。”埃尔维斯环顾四周,试探着征求诺易的意见,私心希望在这件堪称虫族样板房的空间内留下一点类似于家的痕迹,让诺易长久地留下来,“你如果有想要的可以和我说,曙光号上每一个虫的生活质量都应该得到保障。”
“随便,我都行。”诺易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悸动之中,说罢,便微抿着唇不再多言。
倒是埃尔维斯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无论是对抗寄生者亦或是雄保协会,诺易功不可没,如今他不仅无法保障雄虫的安危,连提供的物质条件也……
埃尔维斯在把诺易的行李放下后还给他带来了一大罐子各式各样的茶矿。那些晶莹剔透的茶矿放在罐子之中,仿佛水晶一般闪耀着绚丽的光泽,很是好看。
【哇,大手笔。】猫猫虫围着那大罐子喵喵咪咪地转了两圈,【且不说这些茶矿本身价值几何,光是这雕工也能卖出天价了。】
正想拿出一个金色茶矿泡水试试是什么味的诺易僵住,看向一旁眼神中满是鼓舞的埃尔维斯:“很贵吧?我不能收。”
星盗头子这下更愧疚了,连茶矿都舍不得收,果然还是过去太过忽视诺易的感受了,在其他雄虫穿金戴银的时候,诺易究竟过的什么苦日子,再看诺易平时时常穿的衣着,尽喜欢选简约不带装饰的,简直和他们军雌的作风一致……
埃尔维斯的心一顿,那个关于诺易是上一批失踪军雄后代的猜测再次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曾经的军雄普遍都是高精神力的象征,光是这一点就说不通。
他微微蹙了蹙眉,转眼,阿尔文发来通讯,是关于那个冒充诺易骗钱的卡穆的事,那个银发碧眼的雄虫向来养尊处优,没吃过苦头,别说各种严苛的酷刑,光是饿了两顿就开始干嚎,什么都往外交代,还可劲喊冤枉,仿佛自己就是一朵路边遭遇无妄之灾的无辜小白花。
而真正的小白花明明近在眼前,捧着那一大罐茶矿低着头,很不好意收下。
其实实际上是诺易比不得孔武有力的军雌,那一大罐在埃尔维斯手里拿的轻松,在诺易一个普通人类手里就未必了。
诺易正吃力地举着想让埃尔维斯把这贵重的东西收走,忽而手中一轻,却见单手拿罐子的星盗头子在他屋里走了一圈,挑了一个合适的角落把东西放下,随后起身,用那双金色的瞳孔定定望向人类,才道:“我欠你良多,这些茶矿与之相比,不过九牛一毛,诺易。”
埃尔维斯鲜少这么郑重地喊自己的名字,诺易听到这一声竟像是有一辆火车从身侧疾驰而过,留下久久不息的轰鸣声。
待他回神,却见房中已经没了那金发星盗的身影。
是怕自己推辞就走了吗,人类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角落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诺易回头一看,发现是猫猫虫伸着它的小短爪在扒拉那个大罐子,看上去对茶矿很感兴趣。
诺易莫名有些吃味,凑过去就听猫猫虫一边眨着它那双机械眼,一边兴奋地碎碎念道:
【都是重要的虫族风土研究材料,统统扫描拷贝一份回去。】
见那猫猫虫满眼放光的模样,诺易苦笑不得,从罐子中捻起刚刚自己看中的那颗,便由着它去了。
和想象中坚硬冰冷的质感不同,这茶矿竟然是有温度且表面有些弹性,诺易下意识将它举过头顶对准光源,这金色的茶矿让他想起埃尔维斯那双漂亮耀眼的金色眼睛。
而观察着罐子内大大小小茶矿的520自然也没有错过诺易手上的这颗,它随即聚焦扫描,在检测报告出来后,在心中狠狠痛斥了一番虫族前大殿下的心机深沉。
这罐子上层尽是暗色,冷色调的茶矿,可不凸显出这块金色茶矿的与众不同了么。
为了让诺易首先挑中这块,那星盗头子真可谓煞费苦心。
猫猫虫也为人类的迟钝操碎了心,但“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这十二字真言还在它的小脑瓜里反复念咒。
猫猫虫的尾巴随即耷拉下来,忧愁地在地上拖着当扫帚一样扫来扫去,颇有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惆怅和感慨。
这次估计多半也发现不了……
它这么想着,就听见人类将那金色茶矿入杯,发出“叮咚”一声轻响。
馥郁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被猫猫虫盖上“迟钝”这一戳的人类嗅了嗅,面色古怪。
这清甜的气息太过熟悉,诺易没少在埃尔维斯那里吃亏。
“桂花味。”诺易举杯抿了一口,拧着眉迷惑地自言自语道,“巧合吗……”
还是今日旧事重提,高傲的星盗首领不好意思道歉,在借这茶矿向自己赔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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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茶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