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某些时刻如同凝滞的琥珀,沉重而缓慢;而在另一些时刻,又像指间的流沙,不经意间便悄然滑过一个月。
距离云渺山顶那场无声的离别,已经整整三十个日夜。
麦秋禾努力让自己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节奏。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她将那份蚀骨的思念,如同珍藏最易碎的琉璃器皿般,小心翼翼地深埋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不敢轻易触碰。只是在生活的间隙里,那些与他相关的记忆,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带着甜蜜的酸楚,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她的坚强。
她会在他常坐的沙发角落发一会儿呆,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残留的气息;逛超市时,会下意识地避开试吃区,然后自己又哑然失笑;看到路边有闪亮的东西,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随即又黯然收回;甚至在公司楼下看到穿着类似白衣的身影,心脏都会漏跳一拍,然后在那人转身露出陌生面容时,被巨大的失落感淹没。
她将自己的日程排得很满,试图用忙碌麻痹神经。同事们都说她比以前更拼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害怕停下来,害怕那无孔不入的寂静和思念会将她吞噬。她履行着离别时的承诺,努力“好好生活”,只是这生活,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色彩,变得灰白而单薄。
这天傍晚,夕阳如同熔化的金子,将城市的高楼玻璃幕墙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麦秋禾像往常一样,随着下班的人流走出公司大楼,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和放空。她低着头,习惯性地走向公交站的方向,思绪还沉浸在刚刚结束的项目里。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让她猛地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抬起头。
公司门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一个熟悉到让她心脏骤停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依旧是那身简单的白衣黑裤,身姿挺拔如松。只是眉宇间似乎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风霜,像是经历了长途跋涉。然而,当他看到她时,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那笑容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耀眼,仿佛驱散了她这一个月来所有的阴霾与孤寂。
是云貅!
他就那样毫无征兆地、真实地站在那里,不是幻觉,不是梦境。
麦秋禾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公文包“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人,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云貅看着她这副呆愣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带着无限的温柔与眷恋。他朝她张开了双臂。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开关,瞬间解除了麦秋禾的定身咒。她的眼眶猛地一热,积蓄了一个月的思念、担忧、委屈和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她再也顾不上周围下班同事好奇的目光,顾不上什么形象,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鸟儿,用尽全身力气向他飞奔过去,猛地扎进了那个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怀抱!
云貅稳稳地接住了她,双臂收紧,将她紧紧地、紧紧地箍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但她却觉得无比安心。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地呼吸着属于她的、让他魂牵梦萦的气息。
“我回来了。”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踏实。
麦秋禾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和那熟悉的、淡淡的檀香混合阳光的味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浸湿了他的衣襟。她没有问他是怎么回来的,没有问过程有多艰难,此刻,他能真实地站在这里,拥抱她,就足够了。千言万语,都融化在了这个无声却胜过万语的拥抱里。
夕阳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无比动人的画卷。
“你怎么才回来……” 麦秋禾哽咽着,声音里满是委屈与思念,“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云貅赶紧回抱住她,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吾在云渺界完成使命后,就立刻赶回来了,路上耽误了几天,没让你等太久吧?”
“很久……” 麦秋禾埋在他怀里,小声说,“一个月,像过了一年那么久。”
云貅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夕阳下,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成了街道上最温暖的风景。路过的行人偶尔会回头看他们一眼,有的露出善意的笑容,有的拿出手机悄悄拍照,却没有人上前打扰这份珍贵的重逢。
不知过了多久,麦秋禾才渐渐平复了情绪。她从云貅怀里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笑着说:“你回来就好,对了,你布包里装的是什么呀?”
云貅这才想起手里的布包,赶紧打开给她看 —— 里面装着几个 “云渺界特产”:拳头大的 “灵气水果”(表皮是淡紫色的,看起来像葡萄却比葡萄大)、几块 “透明的玉石”(云貅说能护平安),还有一小袋 “金色的粉末”(说是 “云渺界的灵气粉,撒在花盆里能让植物长得更快”)。
“这些都是吾给你带的礼物,” 云貅指着布包里的东西,一一介绍,“灵气水果吃了能强身健体,玉石戴在身上能辟邪,灵气粉可以用来养你阳台的招财竹。”
麦秋禾看着这些 “奇特” 的礼物,心里暖暖的。她伸手拿起一个灵气水果,咬了一口 —— 果肉清甜多汁,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比她吃过的任何水果都好吃。“真好吃!” 她眼睛一亮,又咬了一大口。
云貅看着她开心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臭小子,跟媳妇重逢就忘了爹娘了?”“就是就是,我们跟你跑了一路,腿都快断了!”
麦秋禾和云貅同时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对穿着 “古装” 的中年夫妇 —— 男的穿着藏青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把玉扇,头发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看起来颇有几分儒雅气质;女的穿着粉色的长裙,头上戴着一支翡翠发簪,手里提着一个绣着 “貔貅图案” 的布包,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两人的穿着与周围的现代环境格格不入,却丝毫没有显得突兀,反而有种独特的 “古典美感”。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云貅惊讶地睁大眼睛,显然没料到父母会跟他一起下凡。
麦秋禾瞬间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有些紧张地看向云貅。
云貅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然后转身,向父母介绍:“父亲,母亲,这位便是麦秋禾。” 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
接着,他又对麦秋禾介绍道:“秋禾,这是吾之父,云澜;这是吾之母,月华。”
麦秋禾连忙站直身体,有些局促但努力保持礼貌地微微鞠躬:“伯父,伯母,你们好。我是麦秋禾。” 她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这两位来自云渺界的貔貅长辈,会如何看待她这个凡人。
云澜上下打量了麦秋禾一番,目光在她手腕上那只普通的电子表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评估其价值),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言简意赅地评价了一句:“根骨尚可,心性……似乎不错。” 算是极高的认可了。
月华则亲切得多,她走上前,拉起麦秋禾的手,笑容温婉:“好孩子,不必多礼。常听貅儿提起你,说你聪慧坚韧,待他极好。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灵秀的孩子。” 她的手温暖柔软,让麦秋禾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她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个 “红色的玉佩”,塞进麦秋禾手里,“这是吾给你的见面礼,是云渺界的‘灵气玉佩’,戴在身上能保平安,还能美容养颜呢!”
麦秋禾接过玉佩,玉佩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貔貅图案,一看就不是凡物。她赶紧道谢:“谢谢阿姨,您太客气了。”
云澜也走了过来,对着麦秋禾点了点头,语气温和:“秋禾姑娘,多谢你这段时间照顾云貅,这孩子从小就认死理,有时候会有点‘抠门’,你多担待。”
云貅听到父亲说自己 “抠门”,赶紧辩解:“爹,吾那不是抠门,是懂得节省!”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跟着我啊?”云貅赶紧问清楚两个不着调父母的目的。
“此次前来,是想……亲身体验一番人界风土,也想来看看,人间到底什么地方勾着你不想着家。”云澜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纵容。
显然,这对貔貅父母对儿子口中这个神奇的人间和让他牵肠挂肚的凡人儿媳,充满了浓厚的“考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