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业绩自己送上门了。”林浅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瞬间进入了看戏状态。
夏诗诗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弱柳扶风般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绫裙,裙摆绣着疏落的兰草,未施粉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睑处却泛着楚楚可怜的红晕,走起路来一步三晃,裙裾微动,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不染尘埃。
“妹妹……”她一进门,那含愁带怨的目光便精准地黏在了林浅身上,未语泪先流,晶莹的泪珠说蓄满就蓄满了眼眶,欲落不落,更添凄楚,“看到你安然无恙,姐姐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放下了……那日,前日湖上风波,真是吓死姐姐了,若你有个什么万一,我……我可怎么跟姨父姨母交代啊……”
言毕,那泪珠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无声却有力地滚落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她身边的丫鬟连忙递上素白帕子,同时不满地瞥了林浅一眼,那眼神仿佛在控诉,自家小姐所有的不幸与委屈,皆是由林浅一手造成。
林浅没说话,只是微微歪着头,用一种近乎研究新奇物种的、纯粹好奇的目光,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夏诗诗。原来小说里描写的那朵冷清孤傲的“小白花”,长得确实不俗,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怪不得她一蹙眉,就能让周遭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是旁人欺负了她。
原主过去,怕是没少替她背这口沉甸甸的黑锅。
夏诗诗被这直白而陌生的眼神看得有些心底发毛,连那精心维持的哭声都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怎么回事?这林浅,今日怎地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平日里,只要她这般凄凄切切地一哭,林浅要么气得跳脚让她住嘴,要么就是口不择言地大闹起来,坐实了跋扈恶名。可今日……她为何如此安静?那眼神里非但没有往日的暴躁与嫉妒,反而带着一种让她极为不适的……戏谑与玩味?
“妹妹……你、你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可是还在责怪姐姐?”夏诗诗怯生生地开口,手下意识地将帕子攥得更紧,指节微微泛白。
林浅终于开口了,语气里充满了毫不作伪的真诚赞叹,仿佛在欣赏一出精彩的表演:“哪能啊,表姐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表姐这眼泪……来得真是时候,哭得也极有水平,情绪饱满,层次分明,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夏诗诗的哭声戛然而止,表情瞬间僵在脸上,那滴将落未落的泪珠挂在纤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处境十分尴尬。
夏诗诗身边的丫鬟忍无可忍,出声维护:“林小姐!您怎能如此说话!我家小姐是真心实意拖着病体来看望您的!她自己身子还虚着……”
“哦——”林浅拖长了调子,尾音婉转,目光轻飘飘地扫过那丫鬟,“你是哪家的婢女?这般没规没矩,没看见我正在同表姐说话么?主子们叙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奴婢插嘴?”
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噎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脸色一白,悻悻地闭了嘴。夏诗诗适时地瞪了她一眼,柔声斥道:“多嘴!浅浅说得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她这般维护的姿态,落在旁人眼里,更显得林浅咄咄逼人,而她则是受尽了委屈。
林浅做恍然大悟状,语气更加“关切”:“身子还虚着啊?那可不能久站。芍药,快,给表姐搬个绣墩来。记得,要选最硬实的那张红木的,软和的坐垫我怕表姐坐不稳当,这硬木的坐着对腰背好,挺得直。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行得正,坐得直’,表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论起阴阳怪气,她林浅可是深得网络时代真传,功力岂是这古代小白花能比?
芍药响亮的应了一声“是,小姐!”,夏诗诗还没来得及婉拒,小丫头已经屁颠屁颠地跑去,真就搬来了一个光秃秃、硬邦邦的红木绣墩,摆在夏诗诗面前。
夏诗诗看着那毫无舒适度可言的凳子,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白了几分,几乎要与她身上的月白裙衫融为一体。
林浅却仿佛浑然未觉,继续她精彩的表演,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假笑:“表姐既然哭……呃,情绪抒发得差不多了,那咱们不如来对对那日落水的账?我如今脑子里进了水,浑浑噩噩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就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有人在水下拽我,我吓得拼命扑腾,跟那掉进水里的扑棱蛾子似的,狼狈得很。表姐,当时是你奋不顾身救的我吗?若真是如此,那我可真得好好谢谢你才是!”
她笑得一脸“真诚”,倒要看看这夏诗诗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话却说得又快又清晰,直接将“被人拽”和“拼命扑腾”两个关键信息抛了出来,暗戳戳地指明,自己才是那个受害挣扎的一方。
夏诗诗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连忙用帕子掩了掩唇角,声音细弱:“妹妹说的哪里话……当时船上风大浪急,情况混乱,我、我也不知怎地就落了水,许是船身摇晃得厉害,妹妹惊慌失措之下,不小心抓、抓到了我的衣袖,这才……”
“哦~~~”林浅又是一声百转千回的“哦”,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眼神却愈发清亮,“原来是我‘抓’到了表姐你啊。看来我这落水之后,力气倒是见长了?还是说……表姐身子太单薄了些,自己没站稳?”她语气一转,带着几分“忧心忡忡”,“表姐,你可得多吃点,好好将养身子才是。不然这般弱不禁风的,传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林侯府苛待了表亲呢。这般骂名,我们林家可万万背不起。表姐,你说是吧?”
她这番话,简直是明晃晃地在点夏诗诗了,一句接着一句,连消带打,骂人都不带脏字。
夏诗诗被呛得胸口一阵发闷,气血上涌,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这次倒是带了几分真实的委屈与气恼:“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怀疑姐姐故意落水来陷害你不成?这般折辱姐姐,姐姐……姐姐怎会是那般心思龌龊之人……”说着,那眼泪便又要决堤。
“别别别,可千万别又哭。”林浅忽然站起身,动作利落,与夏诗诗的柔弱形成鲜明对比。她语速飞快,仿佛急于撇清关系:
“落水这回事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俩如今是扯不清了。反正我失忆了,脑子还进了水,你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姐姐您向来宽宏大量,菩萨心肠,千万别跟我这失了忆的人一般见识,千万别记挂在心上~”
“今日您能拖着病体来看我,这份情意,妹妹我心领了,记下了!”
“改日定当备上好茶,请姐姐一同观赏烟花,好好赔罪!只是妹妹我如今这脑子里的水还没晃荡干净,晕得厉害,要不……表姐您先回去好生休息?免得待会儿我脑子里的水不小心溅出来,污了姐姐的衣裳。”
夏诗诗被她这一连串又快又刁钻的话砸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了半天,愣是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
她那副精心维持的、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彻底绷不住了,脸上只剩下羞愤与难以置信的震惊。
她猛地站起身,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口,由丫鬟扶着,原本是想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脚步一顿,却突然改了主意,转身又开始了她的表演,眼泪说来就来。
“妹妹,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若是姐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惹了你厌烦,你直说便是,何苦……何苦这般句句带刺地侮辱人……”她声音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若你非要论个是非黑白,讨个说法,那……那就算是我拉你下水的好了!千错万错,都是姐姐的错!原是我对不住妹妹……”
说完,她作势便要跪下,泪眼婆娑,“就是让我此刻给你跪下赔罪也行……毕竟,你才是这林府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
嘴上说着要跪,膝盖刚刚一软,动作还未落到实处,旁边便适时地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臂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夏诗诗将跪未跪的瞬间,林浅“扑通”一声,跪得比她还快、还实在!而且她无人搀扶,膝盖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疼得她暗自龇牙咧嘴。
一跪下,她头也不抬,立刻扯开嗓子开始干嚎,声音那叫一个凄惨:
“表姐!使不得啊!岂能让你跪我啊!这分明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平日照顾不周,才连累表姐受此惊吓!这林府……我算什么正经主子?不过是个不懂事的罢了!咱俩一同落水,满府的大夫、补品都紧着往表姐的海棠院送,若不是表姐心善,匀了个大夫过来瞧我,我这条小命,怕是早就交代了!表姐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妹妹我这里谢过表姐救命之恩了!”
论起阴阳怪气和道德绑架,她林浅可是深谙其道,必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夏诗诗此刻是真正地骑虎难下了。她倒是想顺势让林浅多跪一会儿,难为难为她,可眼下众目睽睽,她苦心经营的善良大度形象不能崩!
她心中不甘到了极点,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用力地搅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一横,伸手去扶林浅,声音勉强维持着平稳:“妹妹说的这是哪里话?快起来,姐妹之间,何须行此大礼,姐姐怎能受得起……”
林浅就着她的力道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硬是被她憋得通红,里面水光潋滟,满是“委屈”与“懊悔”:“不~~~~表姐!这么多年,都是我不好,是我性子莽撞,连累得姐姐身子日益羸弱……从今往后,我定当离姐姐八丈远,绝不再鲁莽冲撞了姐姐~~~~”
“行了!别嚎了!”一声带着怒气的呵斥打断了她。林夜实在看不下去这闹剧,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丢人至极。他上前一步,顺势用力将林浅从地上扯了起来,语气充满了嫌弃,“墨寒和小王爷都在看着,你不怕丢了林家的脸面,我还怕没脸见人呢!”
林浅顺势站起,暗中揉了揉发疼的膝盖,趁着低头的机会,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她在她哥眼里,就是如此上不得台面?至于吗?
不料,她这细微的小动作,全然落入了不远处那位一直摇着折扇、浅笑旁观的男人眼中。他手中的折扇在脸颊上轻轻敲了敲,眼中玩味之色更浓。
“诸位,实在抱歉,家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林夜赶忙转身,对着身后的苏墨寒与那位陌生男子拱手赔礼,脸上满是窘迫。
原来,方才林夜正与苏墨寒以及这位客人在书房讨论课业,忽闻小厮来报,说是表小姐夏诗诗去了林浅的院子“探望”。林夜当即担心林浅会借机刁难夏诗诗,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带着客人便匆匆赶往后院。按规矩,外男本不应擅入内宅,但苏家与林家乃世交,苏墨寒更是林浅自幼定下的未婚夫,林家早已将他视作半子,来往便少了许多避讳。而另一位客人身份尊贵,林夜自然也不敢怠慢。这一切的平衡,在夏诗诗来到林家之后,便悄然改变了。
“听闻林小姐前几日落水受惊,”那手持折扇的男子巧笑倩兮,目光越过林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身后正揉着膝盖的林浅,语带双关,“今日一见,林小姐倒是……生龙活虎,想来已是大好了。”
这话分明是在拿她方才的“精彩”表现打趣。
林浅本欲反唇相讥,但听到林夜恭敬地称呼此人为“小王爷”,心下顿时了然,吃不准这位王爷的具体来头和性情,一时有些忌惮,便暂且按捺住了。
林夜尚未开口,一旁的苏墨寒却忽然出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与维护:“小王爷,此处毕竟是林府内院,你我在此多有不便,还是移步书房再叙吧。”
空气里,似乎瞬间多了几分无形的火药味。
眼见苏墨寒与林夜似乎都有意无意地维护林浅,夏诗诗心中酸涩难言,忍不住再次出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回自己身上,她微微福身,自责道:“都是诗诗不好,惹得妹妹不快,还累得各位兄长担心……诗诗在这里给各位赔罪了。”
她这一作揖,林夜和苏墨寒几乎是同时上前一步,欲要制止。
唯有那位被称为“小王爷”的男人,依旧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折扇轻摇,唇边噙着一抹浅淡而迷人的微笑,冷眼旁观着眼前这幕众生相,大有坐山观虎斗的悠闲姿态。
“诗诗大病初愈,实在不宜在此久待吹风,我先送她回海棠院歇息。墨寒,小王爷,劳烦二位先去书房稍候片刻,我去去便回。”林夜说着,小心翼翼地护着夏诗诗,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琉璃娃娃,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苏墨寒目光冷冷地扫过林浅,那眼神如同冬日寒冰,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与厌弃:“林浅,望你好自为之,莫要再任性妄为,惹是生非。今日这般不成体统之事,望你以后莫要再做。”
林浅内心冷笑连连,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她?原主过去之所以会那般失态疯狂,追根溯源,难道不正是他这个“未婚夫”的冷漠与偏袒一步步逼出来的吗?
谁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对另一个女子呵护备至、温柔小意,而无动于衷?
呸!不过是个眼盲心瞎的渣男罢了!
以前看小说时,怎么没觉得这苏墨寒如此令人作呕?
忽然间,林浅的视线牢牢锁在了苏墨寒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怎得?瞪着我,是还有何不服?”苏墨寒被她看得眉头紧蹙,语气愈发不善。
回应他的,是——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苏墨寒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
声音之响,让整个院子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你!放肆!”苏墨寒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林浅,眸中怒火滔天,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活了十几年,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还是被一个女子当众扇耳光!
林浅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轻轻拍了拍掌心,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打蚊子呢。苏公子不必大惊小怪。”
说完,她甚至还摊开了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只被拍扁的、带着点点血迹的蚊子尸体。
再看苏墨寒那白皙的侧脸上,一个清晰无比的红色五指山正缓缓浮现,微微肿起。
任谁都看得出,林浅方才那一巴掌,绝对是实打实地用了狠劲。
苏墨寒顶着脸上那鲜明的耻辱印记,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将他理智焚尽。他死死地瞪了林浅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最终却只是从喉间挤出一声压抑的冷哼,猛地一甩衣袖,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院子里一时静得可怕,只剩下风吹过树叶带来的沙沙细响,以及某位王爷再也压抑不住的、低低沉沉却悦耳动人的轻笑。
李乾用那柄玉骨折扇轻抵着线条优美的下唇,眼尾微挑,那双天生含情、风流蕴藉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味与赞赏,目光灼灼地,毫不避讳地落在林浅身上。
“啧,”他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叹服,仿佛见证了什么了不得的壮举,“苏墨寒这小子,这辈子顺风顺水,怕是头一回挨女子的巴掌吧?林大小姐,当真是……好身手,令本王刮目相看。”
林浅揉了揉刚才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发麻的掌心,面上毫无愧色,甚至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坦然:“都说了是打蚊子,小王爷莫非眼神不好?那么大一只‘蚊子’嗡嗡叫着扰人清静,面目可憎,难道不该打么?”她顿了顿,眼神意有所指地瞟向苏墨寒消失的方向,小声嘀咕了一句,音量却恰好能让近处的李乾听清,“可惜了,力道还是轻了些,没直接一巴掌拍死,以绝后患。”
这毫不掩饰的嫌弃与彪悍作风,让李乾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宛如春水漾开了涟漪。他上前两步,折扇“唰”地一声利落收起,微微倾身,拉近了与林浅之间的距离,压低了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与某种隐秘的期待,问道:“所以,林大小姐……是真的什么都忘了?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林浅抬眸,毫无畏惧地迎上他那双看似轻佻散漫、实则深邃难测的眼眸。
关于这位王爷,原书中的笔墨确实不多,在她看的进度里,只提及他是身份显赫的皇亲贵胄,其父乃当今圣上的胞弟,战功赫赫却不幸牺牲于沙场,王妃哀恸过度,没两年也随夫而去,只留下他这么一根独苗。彼时他年岁尚幼,太后怜其孤苦,便将他接入宫中亲自抚养,极尽宠爱。
或许正是因着这份无人能及的圣宠,这位小王爷养成了散漫不羁、风流恣意的性子。书中后期只寥寥几笔提及他厌倦了京城繁华,四处云游,行踪成谜,最后出现是在江南一带寄情山水。
难以捉摸之人,是敌是友,一时难以分辨。但直觉告诉林浅,眼前这位,绝非池中之物,更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认识从前的林浅,而且似乎……彼此之间,并非全无交集?
“忘了如何,没忘又如何?”林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她学着对方那副慵懒的姿态,微微歪头,露出一个介于天真无邪与狡黠灵动的笑容,“反正现在的我,只记得谁待我好,我便待谁好;谁给我气受,我便加倍奉还。比如刚才那个,”她纤纤玉指毫不客气地指向苏墨寒离开的方向,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话一出口,她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此刻还顶着“失忆”的护身符呢!于是立刻收敛了神色,换上一本正经请教的表情,微微福了福身:“啊,对了,鉴于小女如今记忆全无,脑中一片空白,还请问小王爷尊姓大……”
就在这时,芍药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低声道:“小姐……夫人院里的刘嬷嬷过来了,说是夫人请您立刻过去一趟……”小丫鬟的语气里满是担忧与惶恐。
方才院子里闹出那么大动静,又是王爷又是苏公子,小姐还当众扇了苏公子耳光,这事儿定然已经传到了夫人耳中,此番前去,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林浅尚未开口,一旁的李乾却率先出声,语气懒洋洋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回去禀告林夫人,就说本王正与林大小姐叙旧,相谈甚欢。稍后,本王会亲自送林小姐过去。”
刘嬷嬷原本已经走近,闻言立刻停住脚步,远远地躬身应了声“是,谨遵王爷吩咐”,态度恭敬至极,不敢有丝毫异议,匆匆转身退了下去。
林浅有些惊讶地看向李乾,没想到他会出手解围。
李乾冲她眨了眨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折扇“唰”地一声又潇洒地打开,轻轻摇动,端得是一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李,单名一个‘乾’字,‘乾坤’的‘乾’。”
他仔细瞧着林浅的神色,见她听到这个名字后,面上并无任何异样波动,仿佛真的初次听闻,他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情绪,随即又被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覆盖,似笑非笑道:“看这情形,怕是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去向你母亲那里‘关心’你的情况了。如何?需不需要本王顺水推舟,再送你个人情,陪你一同去前厅……说道说道?”
林浅抬眸,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心思难测的小王爷,忽然觉得,这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看来,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爱看热闹的主儿。
而她,似乎并不介意,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