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师叔,桑壶之前到魔界找阿玉……小师弟求救,却不小心被赤面鬼给吞入腹中。没想到阴差阳错被小师弟救了一命,本来桑壶想和小师弟一起回来,可是当时桑壶还虚弱……小师弟便嘱咐我在凡间好生休养。”
桑壶跪在地上对着江暮白痛哭流涕:“可是,前日桑壶一能下床就立马赶回来了!掌门师叔……近几日的事情桑壶都听说了,桑壶无能!关键时刻不能为掌门师叔分忧。派中长老们不管怎么诋毁您,桑壶都相信您……”
萧寻眼含笑意地看着两人。
一个大男人对着他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肉麻死了。江暮白扶额,无奈道:“行了,起来。”
有些时日不见,虽然桑壶重伤养病,脸上的肉却也没见少。江暮白座下虽然只有萧寻一个弟子,但桑壶好歹也是他从凡间拎回来佛性带大的娃娃。
是以,萧寻带江暮白回到无忧居那日,曾和他说过了桑壶的情况,他这才放下心来。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你为了我到魔界冒险求助,多亏有你给阿寻传递了消息,我才得以脱困。多谢。”
生平第一次得到江暮白的夸赞,眼看着桑壶又要开始热泪盈眶,江暮白赶紧打断:“你方才说他们都诋毁我些什么?”
桑壶抹了抹眼泪:“不仅仅是我们北沧派的长老们,还有外界……他们都说您是魔界的新任魔尊,隐藏在北沧派多年就是为了破除封印,获得归尘道长的天赐力量。他们还说自己亲眼见到您那日为了破除封印,不惜遭受混沌阵法的反噬。”
“现在封印破除了,啥也没有。说您身份既已暴露,却还……赖在北沧派不走,怕不是……”
江暮白剑眉一挑:“怕不是什么?”
“怕不是还想和魔尊萧凌一样,将云梦泽收入麾下,一统三界……”
桑壶越说越小声,内心也越来越气愤。
这些人,也不看看是谁在他们命悬一线的时候救了他们!
要不是掌门师叔,他们的小命早就被萧逐年给取走了!哪还轮得到他们有口气在这诋毁掌门师叔?!
见江暮白的脸越来越黑,就在桑壶以为江暮白要爆发的时候,桑壶接下来所见到的一幕如同闪电将他劈得外焦里嫩。
江暮白动作非常自然拉过一旁站着的萧寻,有些委屈道:“阿寻,他们都想赶我走,为夫没有容身之处了!”
然而萧寻还竟然没有一丝一毫抗拒的举动,脸颊红通通的,有些不自然地羞涩道:“待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你去哪我就去哪。”
桑壶此行回到云梦泽之前,就听说了掌门师叔冲冠一怒为昔日徒儿的消息。掌门师叔入魔后先是灭了魔君萧逐年,而后又是独自手撕混沌阵法,就是为了救出被困在阵中的萧寻。
所有人都在传江暮白当初收亭玉为徒就是贪图萧寻的美色,哪怕是知道亭玉就是魔君义子也要偏私袒护他。前几日还为了萧寻付出种种代价,当真是称得上一句情深意重。
可直到方才之前,桑壶都只道是掌门师叔一向爱护小师弟罢了,哪有那些人说的那般不可思议。
当他真的亲眼所见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震惊。
这还是他那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掌门师叔吗?眼前这自称‘为夫’,还死乞白赖地扒拉着小师弟不放的男人,真的是掌门师叔?!
天啊?会不会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其实他早就死在赤面鬼腹中了?!
小师弟突然变成了掌门师叔道侣……那自己是不是不能再喊萧寻叫小师弟了……
桑壶内心世界在慢慢崩塌,再重建。
可是再想想,小师弟这般惊世之貌、芝兰玉树,平日待人温驯有礼,在修炼一事上都是朝乾夕惕的。桑壶始终认为,任何人熟悉小师弟之后,没人会觉得小师弟不好。
所以,掌门师叔能被小师弟吸引,也不足为奇。更何况,这世间貌似除了掌门师叔,好像也再没人能够配得上小师弟了。
桑壶突然敲了一把自己的木鱼脑袋,瞬间醍醐灌顶。
对啊!
难怪小师弟刚来无忧居时,掌门师叔还一再交代他要时刻关照,每隔一时便要询问小师弟的动向。小师弟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喜不喜欢他所住的院子之类尔尔。
桑壶只道自己反应迟钝,咋就看不出来自家掌门师叔想染指小师弟了呢?!
萧寻见桑壶表情怪异,虽说他无意隐瞒两人的关系,江暮白也坦然至极,可萧寻终究仍是脸皮薄了些。
下一秒,桑壶突然又嚎啕大哭起来。
“掌门师叔,桑壶还以为您要一辈子孤独到老了……没想到您到这个岁数还能觅得良人,桑壶高兴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修行之人哪有什么老不老的?
江暮白左手捏着扶手,指尖泛白,极力忍耐想要把桑壶丢下山的冲动。
什么叫他这个岁数?!这是暗指他江暮白老牛吃嫩草呢?!
不过……看着眼前掩唇轻笑的男子,眉目清朗,芝兰玉树。他家小夫郎才二十出头的年龄,自己却已经活了快三百岁了,确实是有些占人家便宜了。
完全没注意到江暮白越来越黑的脸,桑壶接着哭道:“小师弟没来无忧居之前,桑壶平日看您没事在阁楼里抱着个酒坛子、拿着画卷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真真是孤单可怜得紧……”
什么叫他孤单可怜?!他那明明是在饮酒赏月!
桑壶一脸认真:“小师弟,掌门师叔除了脾气不好、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其实掌门师叔人可好了!他从来不会苛待我们,平日寻得什么灵药法宝都会分给派中弟子……”
什么叫他凶神恶煞?!他明明只是不想与闲杂人等打交道!
江暮白脸色乍青乍白,尤其看到是一旁的萧寻还忍着笑意,一边听还一边点着头。
他终于忍无可忍:“闭嘴,没事就出去!”
意识到掌门师叔生气了,桑壶这才想起正事:“有有有!掌门师叔您老别生气,桑壶还有一事禀告。”
江暮白怒道:“老什么老?!”
眼下他听不得这词!
桑壶欲哭无泪,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说错哪句话了。
萧寻:“噗嗤!”
“你还笑!”接收到江暮白充满怨气的眼神,萧寻简直哭笑不得。
江暮白只得作罢,拉着一旁的萧寻坐在自己身边:“快说,何事?”
桑壶连忙道:“桑壶回来之时,正好听到楚溪前辈要和门派长老们一起审问慎德君。有几位依旧支持掌门师叔的长老,让我来问问您要不要一同前往?”
萧寻闻言,和江暮白对视了一眼。
有些事,还是尽早解决较好。
*
凌波崖,牢房。
“呵……你竟然没死?!”
用尽所有修为去维持白姝尸体的江九思,如今亦和他怀中的白骨没多大差别。
楚溪看着眼前那张布满如旱地干裂般伤痕的脸,与多年前他第一眼见到的那个温和如沐的大师兄,记忆中的身影再也无法重叠。
楚溪冷笑一声:“我没死,你很失望吧?”
“当初你在我修炼之时出手害我走火入魔,放任我从修炼洞中跑出,失手杀了那么多同门师兄弟后又将我赶至悬崖,让我退无可退时……可曾想过,我还会有回来的一日?”
江九思嗤笑道:“那又如何?你不过是明天涯带回来的一个废物,怎配和我争掌门之位?!”
楚溪怒道:“可我从未想过要与你相争!”
江九思的笑容骤然一沉,咬牙切齿道:“你不想争?!可明天涯事事都迁就着你,以你为先!甚至原本就要属于我的掌门候选人之位,他竟还想过要传位于你?凭什么?!”
“明明我才是他明天涯座下最优秀的大弟子!”
“凭什么你一来,所有人的关注就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就凭你胡作非为、不思进取,整日只会打山鸡吗?!”
“你去死啊!你去死啊!可你死了以后,他竟然还为此郁郁而终……为了你这个废物!”
楚溪痛苦地闭上双眼,再睁眼时眼眶通红:“你即使再恨我,那些惨死的同门师兄弟又何其无辜?”
“要怪就要怪你自己,你本就不该来到北沧派,不该来到凌波崖!”
“明天涯,是我的亲生父亲。”楚溪突然说道。
“他早些年在人间游历时,有过一段露水情缘。那个女人留不住他,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最后还要执意地生下腹中之子。”
“直到她被病痛缠身,离开这世间之前。她告诉我,我有个爹叫明天涯,在云梦泽北沧派。”
“可我那个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我来到北沧派之后,他不愿意对外公布我的身份,生怕毁了他掌门的名声。”
“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徒弟。”
楚溪一字一句犹如在剜着心,同时也让江九思的心沉入冰窖:“他从未想过要将掌门之位传给我,因为我资质不佳,也没那个能力。”
“他最看重的一直是你,是你看轻了你自己。”
江九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疯癫似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楚溪望着江九思怀中的白骨,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姝儿曾和我提过,她早早心悦与你,只是当时的你满心满眼都是要与我一争高下,一再伤透她的心。”
“后来她被人害死,你却这般假意深情,做给谁看呢?”
“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