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机性恋 第2章 第 2 章

密闭的客餐厅忽然气流涌动，不知何来的风充盈了整个空间。

气流是有味道的，骤雨初停的风是泥土的腥味，久旱酷暑的风滞涩得让人喘不过气，办公室的风是人造的清冽。但是这股正在客餐厅横冲直撞的风是没有味道的，没有油烟味，没有水味，也没有沙发的皮革味。

这种没有味道的、无形的力正在搅乱室内的一切既定秩序。

餐厅的挂钟砰砰敲击墙面，橱柜的玻璃晃荡作响。掉落在大理石砖地板上的头发被风带起，重新落到了应聿时的头上。

应聿时：......

“够了。”

她话音未落地，餐桌上的纸巾哗啦一声整包飞起，直扑她的面门。

费安刚扫描到飞在天上纸巾，灵魂就已经绝望地回忆起自己被应聿时扣脑袋的感觉：

“完蛋了......”

然而，他预料中纸巾攻击人类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应聿时微微侧身，随意地抬起了放在扫地机器人顶盖上的右手，稀里哗啦的纸巾就被她一把抓住。

人类身体和机器灵魂的连接瞬间断裂。

风平息了。

应聿时挑了挑眉。她拉开椅子坐下，重新把纸巾收拢，垫在扫地机器人的底下。

被垫高的费安在来到这个家的第五天，终于见到了这间房子的主人的脸。

女人有着一刀切的黑色短发，发尾刚到下巴尖，额前细碎的齐刘海探过眉梢，她正面无表情地用她那深灰色的眼睛盯着扫地机器人的摄像头。

五天来，费安不是没有好奇过应聿时的相貌，但当他真的和她面对面的时候，他却有些不知道该把自己的目光落在何处。

是她背后正在走针的一半是机械齿轮的创意挂钟，是她搭在桌边那细长但指节分明的手指，还是她那双有着深灰色虹膜和黑色瞳孔的眼睛。

应聿时的眼神冷冰冰的，但她微微下垂的眼尾正好柔和了她的视线。

就像初春的风，冷冽但是温柔，看起来倒也不是特别冷淡。

“看够了吗？”

并不冷淡的应聿时冷冷地说。

“可以不要把我放下去吗？”费安想要维持这个他费尽心思争取来的，和应聿时平等谈话的机会。

应聿时不置可否。

“这就是你3岁学会的风系魔法？”她微微挑起眉毛，似乎是想要嘲笑。

但费安觉得她嗤笑的样子更是惊人的漂亮。

“刚刚是个意外。”

小扫地机器人试图给自己的形象找补，“其实风力很大，不是吗，这正说明了我的魔法强度很大。”

应聿时对此不发表意见，她打开可视门铃十分钟以前的摄像视频，调整到两个网格员的正脸：

“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费安苦思冥想了一会，还是给出了否定答案。

“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

应聿时自带一种沉稳冷静的气质，仿佛泰坦尼克号交在她手上都可以安稳抵达，费安理所应当地信任她。

“他们登记表的内容是在调查群租房，这个小区在重点小学的学区，不会做群租房的。”

费安不知道什么是群租房，也没听懂什么是学区，但不妨碍他觉得应聿时是对的，“那我们直接去抓住他们，对他们用一个‘灵魂之镜’！”

“那是什么？”

“哈，哈，一些可以扒开他们脑子看看的魔法。”费安一字一顿地笑了两声，全然无机质的声音却透露出一股兴奋的意味。

“......先不用。”

“好吧。”

怎么听起来这么沮丧？

应聿时有些无语，她默默在心里把对费安的形象侧写增加了一个疑似未成年的备注。

“你们有什么找人的魔法吗？”

“有。”

话题来到费安的领域，他立刻严肃起来，“或者说有很多，首选应该是占卜魔法，不同的魔法师能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占卜的目标越精确得到的答案就越模糊，但只要魔法强度够大，就可以大致拼凑出我处在的环境；

“其次是交感魔法体系里的‘往迹追视’和‘同源共鸣’，‘往迹追视’可以回溯显现过去的魔法痕迹，同源的魔法会互相呼应，而我一定是因为魔法而灵魂出走的，‘同源共鸣’可以通过我灵魂失踪地方的痕迹感应到我在这里的痕迹。虽然痕迹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但我的老师可以追踪一周以内的痕迹，这足够了。”

不对，这说不通。

应聿时用右手食指的指节抵住下巴。

如果那两个网格员做过占卜，那么他们不可能认不出她家里的环境。同理，如果他们使用过同源共鸣，他们也一定能在她家里找到对应的痕迹。

但他们什么都没发现。

魔法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哪怕她刚刚上手试过一个，也对此毫无真实感。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应聿时决定换一个思路。

“你们，有什么类似红外线热成像的技术吗，可以直接把灵魂成像的。”

“有。”

费安深思熟虑地开口，“‘灵魂感知’，可以无视环境，定位一定范围内全部灵魂的位置。”

“刚刚那两个人，可能定位到你了。”应聿时目光游游荡荡，再一次看向猫条包装袋。

“什么？！”

费安甚至把自己的音量调高了来表达自己的震惊。

“那个网格员突然问我有没有养猫，应该是定位到你的灵魂了，但看到我的鞋柜上的猫条，把你当成猫了。”应聿时简单地做出了总结。

如果网格员只是问是否群租，应聿时不会觉得网格员有问题，如果网格员只是问猫，应聿时也不会打起警惕，但偏偏这两个疑点叠加在一起了，她很难不把防备拉满。

“你突然给我塞猫条是这个原因吗。”费安差点没跟上她的思路，但他跟上了重点，在不知道网格员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他差一点点就要被发现了。

想到这个的他几乎要冷汗直流，幸亏他没有汗腺。

应聿时不置可否，她不否认但也不会承认，她还有想要捉弄费安的心思。毕竟她的扫地机器人莫名其妙就变成别人的家了，虽然她正在自愿帮这个人，但她还是理所应当地不爽。

“但这说不通，如果他们是我的家人，他们在这里看到和我灵魂失踪的地方相对应的魔法痕迹，就一定会知道我在这里。”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你失踪的地方的魔法痕迹是什么样的。”

应聿时冷冰冰的声音打醒了费安，“他们不是你的家人。”

费安焦躁地摆动他的边刷，要是他是个人，他一定会在应聿时家小小的客厅里走来走去，但他只是一台扫地机器人，还在餐桌上，他只好原地转动他的圆拖布。

应聿时还有两个问题没说出口。

第一，为什么费安的仇人会比家人先找上门，他们明明不能通过‘同源共鸣’得到具体的信息，而他的家人明明有更多的信息，从费安灵魂失踪到今天已经五天了，却至今没有找上门。

第二，费安的仇人又是怎么找上门的，从刚才碰面的情况来看，他们分明没有从占卜得到她家的细节，那么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方法？

应聿时到底不是魔法师，一个小时以前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魔法，她想不明白魔法世界的这个体系、那个能量，她更习惯用她的方法。

她打开手机，点开和隔壁退休教师家庭的陈老师的聊天框。

应聿时：【陈老师，刚刚我这边有网格员来住房调查，听他们的问题，怎么感觉是在问群租房啊，我们小区居然会有群租房吗？】

应聿时：【我一个人住在这里，有点担心这个。】

陈老师：【没有事情的，你不要担心哦，不是我们这幢，我刚刚问过我们一起跳舞的林阿姨了，她说7幢那边这个星期有好几个小年轻住进来，问起来都说自己住在302】

陈老师：【社区这两天就会来拆除的，你不要害怕】

陈老师：【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这么点猫窝大小地方还要搞隔断出租】

应聿时：【那我就不担心啦。】

陈老师：【小应晚上过来吃晚饭吗，白板想你了哦】

白板全名陈白板，是陈老师的狸花猫，也是她鞋柜上猫条的真正的主人。

应聿时：【好哦，那就麻烦了】

应聿时放下手机的同时一巴掌拍在费安的头顶。

“喂！”费安恨自己没有机械臂，不能捂住自己的头顶。

“我好像搞错了，虽然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两个网格员一定有问题。”

女人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判断错误，“确实有一户群租房被举报了，是7幢302，刚刚的网格员是来查他们的。”

费安茫然地发问：“所以我还是安全的？”

应聿时无奈地低笑一声：“这个小区的房子又旧又小，除了学区，还有什么吸引人住在这里的理由吗？”

费安完全理解了一切：“所以7幢302新搬进来的人有问题！”

应聿时耸了耸肩。

她站起身，翻出一个米白色的空书包，拉开拉链，把书包平放在餐桌上：“来，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费安抗拒地往后爬了两厘米：“我不是猫，我不要被装进书包里。”

“谁会把猫装书包里。”书包既不透气又不透光，猫当然有专门的猫包。

费安听了却恍然大悟，所以书包是他的专属。

应聿时眼看着这台小机器人转了两下拖布，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哄好了，愉快地把自己开进了她的包里。

她不在乎费安是怎么哄自己的，她利落地拉上拉链，只给费安留了一个三厘米宽的口子，单手拎起包飞挎到肩上。

应聿时推开门，她来到了7幢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