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竹掉进狼窝,挣脱不开,开始大声求救,期间红绫听见动静跑到门口瞅了一眼,一人一猫同时停下抬头看向红绫,因为春竹转动了脑袋,使得刚插上的花掉落,红绫收回踏出去的一条腿,装作没看见,等她消失后,一人一猫又开始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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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贺兰清竹膝盖后方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日她没出过房门,一直在屋内养伤,春又来怕她把自己憋坏,好说歹说要带她出去逛一逛。
贺兰清竹停下笔,抬头,“春又来,我不能踏出公主府。”
“这天高皇帝远的,他又没有千里眼,哪里会知道你出府了,这么怕做什么?”春又来随意回道,他摆弄着贺兰清竹送的玉箫。这是一支浑身通白的箫,尾部还挂了一个玉坠。听说很贵,红绫当时递给他时还舍不得,不过他倒看不出来有多贵。除了通透一点儿,摸上去舒服一点儿,吹出来的声音好听一点儿,其他地方他还真瞧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他抬起玉箫,仰头,用一只眼睛去看,青色的穗子打在他的手腕上,酥酥痒痒。看了半天仍没瞧出来,随后放弃,放在手指间把玩,转得游刃有余。
贺兰清竹:“坐姿。”
春又来啧了一声,虽不耐,但还是乖乖坐正了。和贺兰清竹相处得越久,越能了解她的喜好。
比如喜美不喜丑,对吃穿用度很是讲究,他就没在贺兰清竹这里见到一个不美观的玩意儿,连春竹用的物件儿,也是精致得不行;且喜乖不喜皮,任何人任何事在她这里都得遵守她的规矩,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于是,春又来有点耐不住了,他本就喜欢到处跑,如此因她困在这里,他有苦说不出。
所以这次!无论说什么他都要出去!
“我不管!你没憋死我要憋死了!我要出去!”他的大掌往桌上重重一拍,余光瞥向贺兰清竹,“你也得去!”
一锤定音,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到了后半夜,春又来放倒了门口的守卫,带着一晚上没睡的贺兰清竹偷偷溜出了院子。府内的路四通八达,一不小心就会走岔,不过他刚来那会儿就摸熟了,所以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春又来。”
“嗯?”
贺兰清竹犹豫道:“你不是会飞吗?”
若是一直走,她的腿怕是要废,况且春又来没跟她说去哪儿,不过估计那地方离得有些距离,要不然也不会天还没亮就出发。
“带上你,会被发现。”春又来观察着府内巡逻的侍卫,没回头,“你要是被发现了,会哭。”
贺兰清竹被他逗笑了,声音惊动了最近的侍卫。
“谁!谁在那儿!”
春又来迅速把贺兰清竹拉进一处假山后,这一拉,把两人的距离拉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起,她的身高不算矮,可在春又来面前,却才堪堪到他下巴处。
前些天她给春又来选了几件衣裳,知道他喜黑,便全是黑色,如今穿在身上,倒更显身材了,这个距离,她轻而易举地嗅到春又来身上的味道,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沐浴,身上的味道竟不似普通的皂角味。
发丝里有根小辫跑出,落在肩上垂下,贺兰清竹忍不住去玩弄它,缠绕于自己的指间,把春又来弄得痒痒的。
“别闹。”
良久,脚步声走远了,两人才从假山后出来,继续往外走,不料被另一队人撞上,前有虎,后有狼,左边是水,右边是墙,根本无处可藏。
春又来突然揽过贺兰清竹的腰,纵身一跃,将人带上假山,随后又是一飞,携人飞到屋顶,想直接离去,底下其中一个侍卫见状,迅速跟上,还没等他开口阻拦,却吃了贺兰清竹一记眼刀,只能眼睁睁瞧着两人离去。
其余人见自家老大空手而归,忙问人呢?又见他一副愣怔模样,众人相视一眼,然后非常统一地对他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侍卫老大:“......”
侍卫老大心里苦,还不能说原因。
*
临近山脚,贺兰清竹才知道,春又来是要带她上山看日出。
春又来俯下身,对她道:“上来。”
这来都来了,贺兰清竹没矫情,径直趴了上去,揽住他脖子。
春又来的背很硬,像块石头似的,硌得她有点难受,且他的速度很快,呼啦呼啦的风不是吹而是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不禁有些害怕,害怕春又来一个不小心把她摔下去。
贺兰清竹惊恐地闭上眼睛,把头埋进他的脖颈,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消失,身下的人不再飞来飞去,而是一步一步踩在地上走。
她抬起头,睁开眼,见到的不再是四四方方的天,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
此时天才微微亮,不属于夜晚,也不属于白天,介于二者之间,山顶的风是清凉的,一口吸进,仿佛洗净了内里的污秽,浑身精神了不少。
仔细望去,远处竟还有几座茅屋错落在其中,再一看,烟囱里的炊烟正不断升起,升到一定高度后,消失不见。
春又来把贺兰清竹放下,指了指地上的石块,示意她坐下,他则在一旁活动筋骨。
片刻,他也坐了下来。
“好看吗?”他问道。
贺兰清竹点点头,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好久才眨眼一次。
“还得等一会儿,你要不要先眯一会儿?等日出了我叫你。”他拍了拍肩,示意她可以靠在他肩上。
想到硬邦邦的背,贺兰清竹摇摇头。
见她拒绝,春又来没再管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饼,直接啃了起来。
现下初秋,贺兰清竹之前没感觉,如今到了山顶,这会儿吹来的风全是冰凉的,来瀛洲之后,她便没再出过门,更没上过山,自然不知道山顶温度如何。
她穿得不多,也没带披风,在春又来背上就在吹风,现在坐在这里还在吹风,鼻腔顿时痒痒的,一个没控制住,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出来。
春又来忙侧身挡住手中的饼,幸亏动作快才没遭殃,刚回身就见到一脸歉意的贺兰清竹,对他道:“失礼了。”
反正没沾上,他摆摆手,继续啃着大饼。
吃完饼后,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苹果来。贺兰清竹怪异地上下打量他,有些好奇这一路这些东西是藏在哪儿的,她竟一点都没发现。
结果春又来以为她也想吃,二话不说将苹果掰成两半,递给她一块。
贺兰清竹还是摇摇头。
见她又不要,春又来收回手,咬了一大口进嘴,口齿不清道:“难怪这样瘦,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哪里胖得起来?”
这话虽说得不清楚,但贺兰清竹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看,心里略有些不高兴,故意呛他:“自是比不了你的文轲妹妹。”
“那是自然,不过......”春又来又咬下一口苹果,继续道:“你得喊她姐姐,你岁数比她小。”
贺兰清竹听到这话,垂了垂眸,随后她抱膝望向远山,不再跟他搭话。
等到两块苹果都吃完,天空才开始出现霞光,随着第一缕阳光上升,冲出天际,金光四溢,弥漫世间万物,犹如恩赐一般降临。贺兰清竹抬手,想要抓住这一刻光亮,可惜它们在不断变大、变宽,最后超出她的手心,覆盖整块天空、整块大地。
天亮了。
它冲破了黑暗,夺回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金光洒在她身上,她收回手,闭上眼睛享受,春又来没打扰她,双手撑着后脑躺了下去。
此时贺兰清竹脑子里没有皇宫,没有皇帝,没有要刺杀她的幕后之人......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和身边的春又来,享受这一刻。
如果可以,她想下辈子化作风,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无人能寻、无人能抓,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
山间的风,好凉,山中的鸟叫,好听,山顶的日出,好看。贺兰清竹突然凑到春又来耳边,温热的气息洒下,有些痒,只听她道:
“谢谢你呀,春又来。”贺兰清竹停顿,用清冷的眸子注视他,碎发被风微微吹着,含着几分笑意,道:“我很开心。”
春又来一时之间看愣了神,心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常,他努力忽视她的热情注视,装作若无其事,“嗯。”
下山的时候,贺兰清竹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大概是一夜没睡,此时困得不行,趴在春又来的肩头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春又来只觉肩头一沉,片刻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不禁放慢了速度,让风没那么大,只是速度慢了身上难免沾染上叶片上的露水,湿答答的粘在身上,有些难受,不过他毫不在意。
两人回到府内之后,都在第一时间进行沐浴。沐浴后,贺兰清竹直接往床榻躺,春又来也没了踪影,把红绫看得一头雾水。
到了中午,贺兰清竹仍未醒,红绫想去喊她,却被季嬷嬷阻拦。
“姑姑,郡主她早上也没吃,这中午也不醒的,身体哪里受得了?”红绫要去开门,被季嬷嬷一掌拍下,“姑姑!您拦着我做什么?”
红绫不清楚,季嬷嬷可门儿清。
昨晚侍卫连夜跟她禀报郡主出府,她能怎么办?她还能怎么办?难道告知天下禁于公主府的长宁郡主昨夜逃出府?告诉天下人公主府内是一群连人都看不住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