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振打算翻墙进隐园,听到里面乒铃乓啷,不用想都知道双方正打得你死我活。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他此刻进去,怕不是容易被狼卫缠住。
他的目的,只是想看看阿史那摩思委托的人是谁。
金丝丽若想逃,首选后门……不,可能往南,天一亮从安化门出长安城,侧门更安全……也就是上次他被打晕的地方。
温振刚一转弯,就与金丝丽一行人撞个正着。
她身边是秦金鼎,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突厥人。
他们包裹着脸,让人看不出年纪。
秦金鼎看到温振,对那两人说:“你们先走!”就朝温振冲过来。
乖乖,他也不是来打架的……温振吐槽。
不,他也不是来劫金丝丽的……
秦金鼎要打,温振只能接招。
他分神猜测来接应的究竟是秦廷的人,还是阿史那摩思的人。
如果是阿史那摩思的人,秦金鼎怎么可能让他们带走金丝丽?秦金鼎可是秦家忠诚的狗!
哪知,其中一个蒙面突厥人突然出手,插入秦金鼎与温振之间,四两拨千斤,同时将两人推开几米。
“不要恋战。”他对秦金鼎说。
听声音,不到四十,低沉沉稳,没有夹杂丝毫感情。
但他对温振说话时,声调不一样,声音上扬,似乎带有笑意。
“替我给你爹打个招呼!”
显然认出温振,并知道他是谁。
“你是谁?”
温振诧异地皱起眉。
他却像愣住了,仿佛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眨几下眼睛的功夫才说:“突厥的故交……”
温振只能眼睁睁看他带走金丝丽。
那人显然认识他老爹,还挺熟稔的样子……
他不确定阿史那摩思是否也将带走金丝丽的计划告诉了他老爹,他怕坏了他老爹的计划。
他正思考接下来要干什么的时候,从隐园跳出一人,正正落在他旁边的位置。
温振悚然,下意识出招,掐住他脖子,将他抵在墙上。
墙檐的阴影打在对方脸上,温振一时看不清他的脸,但他身上穿的软甲让温振觉得眼熟。
武官?
有马蹄声靠近。
温振没时间多想,旋身躲到他背后,一手扯住对方腰带,一手以手握拳,假装手上有刀,怼到他腰间,威胁道:“别动,不然捅你腰子!”
嬴子骞翻了个白眼,刚刚他在墙里就已经听出声音是温振,这个蠢货眼瞎,竟然没认出他。
来人是邓义禹,还带了自己的手下。
他跳下马,将马给嬴子骞。
嬴子骞点点头,两人默默交换个眼神,一会儿等里面声音小了,就冲进去。
邓义禹走后,嬴子骞双手环胸,后仰压住温振,将他夹在背和墙之间。
“捅我腰子?”嬴子骞冷笑。
温振认出嬴子骞,干笑:“这不是没捅吗!真要捅了,给你捅回来,行了吧?走走走!别耽误我办正事……”
他拿手推他。
嬴子骞纹丝不动,反问:“你怎么会在这?”
“刚去黑火帮的堂口干了票大的……你又怎么在这?”
“温相命人来告知,钦天监说今晚子时到丑时,可能会有大雪,要我们特别注意别松懈。
我想行动的人可能挑这个时辰动手,下雪会掩盖行动,我就把秦褚臣的值守时间错开,邓义禹守上半夜,让他守下半夜……”
“噢!嬴子骞,你也没蠢到家嘛,看来还有点脑子!”
温振歪头一笑,难得称赞他。
“去你的,从你嘴里出来的,都不像什么好话。”
嬴子骞往后用力,压得温振呼吸一滞。
温振勾起嘴角,手黑,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回敬他,嬴子骞皮厚,温振的掐如同隔靴搔痒。
嬴子骞接着说:“我往里面丢了包长安坊图和突厥复国旗帜……”
“什么?”温振瞪大眼睛。
“如果只是灭门仇杀,隐园以后可能还有机会重新开园。但如果定性成狼卫窝点,那些来逛隐园的官僚肯定很忌讳,巴不得绕道走,我要将这里封死了。
如果沈朿的人不幸被抓,一口咬死白天查到桐油线索,追查到这里,先派人来暗查,不幸被发现,所以打了起来。
这件事极有可能移交大理寺,先给你知会一声。”
温振身体抖动,闷笑的震动传到嬴子骞胸膛。
这反差,简直不要太可爱!
“好小子,玩阴的……”
他简直想放声大笑,爆笑如雷。
嬴子骞被他的笑意感染,也勾起嘴角。
他抓他的狼卫,他查他的案件,各司其职,偶尔合作,也挺好的……
温振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肉,但入手的只有厚实的布料和软甲冰冷的触感,又感觉无趣。
他只好趁嬴子骞还没察觉,收回手,推开他。
“好了,我该去躲起来了,明天见吧。”
脸上还是刚才的笑意,临走时一直笑着摇头感叹他的反差。
语气让嬴子骞有些意外——意外的亲和。
街的另一边,秦褚臣站在高楼,独眼望着隐园侧门巷子这边发生的一切。
屋里没有燃灯,他的神色晦暗难明。
他眼神冰冷中带着愤怒,胸口仿佛有团火在烧,他尝到了背叛的滋味。
他不傻,本来就猜测温相有可能从源头解决问题,嬴子骞的刻意安排,更加佐证他的想法。
他来,只是为亲眼验证自己的猜测,却没想到温振也在这里。
一切都如他预期的一样,嬴子骞带队冲进隐园,收拾残局。
他等了一会儿,才骑着马“姗姗来迟”。
邓义禹一见他就问,“你眼睛怎么了?”
“多管闲事。”秦褚臣冷声说。
及嬴子骞看到他,也问:“你眼睛怎么了?”
“闭嘴……”
这两个字仿佛从他齿缝间挤出来。
他已经恨透了每个比他品阶高的人都来问一嘴。
嬴子骞也不恼,转头去吩咐自己的事情。
秦褚臣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方才他和温振叠在一起的身影,眸光不禁又冷了几分。
看来这蠢货也不能小觑……
第二天,黑火帮被灭口一案被爆了出来。
温振打着哈欠走进这个他昨晚来过的地方。
人是他昨晚杀的,案是他今天来查的,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感觉,跟鬼打墙一样。
白明惠还假惺惺夸奖他,“真不愧是小温大人,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竟能面不改色……”
他自己已经惨白了脸,随时都要吐出来。
“哈哈哈,哪里!哪里!”
这时,他又“蠢到”分不出话里的好歹了。
温振本想随便转一圈装装样子,就回大理寺,他已经想好了,这个案子就定为无头悬案,作案动机推测为仇杀。
但他在地上发现一个带血的脚印,莫名觉得眼熟,忽然想起查老尚书案子时,在药铺横梁上发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脚印。
这件事还与黑火帮有关?会不会这么巧?
他连忙翻看其他尸体的鞋子,有几具尸体鞋印一模一样,尺寸不一样。
他忘记在药铺发现的脚印有多大,命人取来纸墨,各取一只鞋,打算拓印下来拿回去大理寺比对。
白明惠问他在干什么,他含糊说这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鞋印,留存记录一下。
回到大理寺,温振对比发现,其中一个脚印和药铺发现的脚印大小一样。
他还是存疑,这个证据说明不了什么……
老尚书的死难道真和黑火帮有关?
他还没想好这个证据要怎么用,正走神,有同僚过来说谷德怀在门外找他。
“好,知道了,谢谢……”
离开前,温振想了想,将两张鞋印折好放进衣服里再出去。
白明惠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脸色沉下来。
两人一见面,谷德怀就将他拉到偏僻角落。
“小温大人,失礼了!我听说你后面又去了北堂药铺,不知可有发现什么新证据?”
他眼底还是乌青,眼睛布满血丝,但好歹梳洗过一番,不像先前那么憔悴。
温振犹豫了一下,“我在横梁上发现了一个脚印,今日又在黑火帮的堂口发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脚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黑火帮有关,毕竟这种鞋印的鞋可能很多……
我觉得如今只能从候选人结果反向推理,看看新的工部尚书是谁的势力……
我曾听太子殿下说过黑火帮是秦褚定的爪牙,如果新上任的工部尚书是秦党,那么就有可能是秦家干的……
给我点时间,到时候我找我大伯要份名单,看看新的工部尚书都和谁结识。
但一个脚印无法定秦党的罪,硬拗,顶多也只能让陛下警惕这可能是个阴谋,只是可能,只是警惕……算了,我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多谢,有劳小温大人……”
谷德怀眼里总算有了点希望。
当天夜里,白明惠着急去见秦廷,亲自登门拜访。
秦廷不喜欢别人上门,但没了隐园,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命人将他的马车牵到后门去,从后门进府。
书房里,秦褚定也在,秦廷、秦褚定坐着,白明惠站着。
白明惠拱手作揖,“大人,温振今天在黑火帮堂口似乎发现什么证据,拿着一张脚印比对来比对去,后来户部尚书之子谷德怀还来找过他,不知会不会影响大人的计划?”
秦廷很快想明白怎么回事,“无碍,我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几天前在北堂药铺新发现一个脚印,后来去大牢找药铺掌柜核实,被我得知,当晚就派人去处理那个脚印了。”
“他们?”秦褚定好奇。
“他和胡世冲。”秦廷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