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内部布置得古色古香,充满了书卷气。窗外就是潺潺的河水,偶尔有乌篷船划过,留下淡淡的水痕。
林渡被楼母安排在二楼一间整洁的客房,窗外正对着小院一角的花草。
“林小姐,你安心住下,把这里当自己家。”楼母热情周到,又拉着林渡在客厅聊了许久,多是询问她在海市的生活、拍戏是否辛苦,言语间是对女儿朋友的关心,并无试探。
林渡应对得体,语气虽淡,但礼数周全。
傍晚时分,楼母在厨房忙碌,楼父在书房看书,楼婉清则坐在客厅的窗边,望着窗外的河水发呆,偶尔与林渡视线相接,便迅速移开,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不知不觉,窗外天色已暗。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古色古香的餐厅里。
楼父、楼母、楼婉清和林渡刚刚落座,气氛还算融洽。
院门处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亮却带着几分不羁的嗓音:
“妈!我回来了!听说我姐从那个破海市滚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挑的身影便风风火火地闯进了餐厅。
来人正是楼婉清的妹妹,楼淳熙。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个子极高,几乎与林渡不相上下。穿着一件oversize的黑色机车夹克,内搭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破洞牛仔裤和马丁靴,短发利落,五官深邃立体。她的气质与这个温婉水乡、书香之家的氛围格格不入,像是一阵闯入宁静花园的野性之风。
楼淳熙的目光在餐厅内一扫,先是落在姐姐楼婉清身上,眼神快速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关切,随即,她的视线便牢牢钉在了林渡身上,挑了挑眉,大步走过来,自顾自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哟,家里来客人了?这位……看着有点眼熟啊。不会是那个最近网上很火、还跟我姐传绯闻的……林渡,林大明星吧?”她特意加重了“传绯闻”三个字,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楼婉清脸色微变,低声道:“淳熙!你胡说什么!”
燕琳也连忙打圆场:“淳熙,怎么说话呢!林小姐是客人,是……是你姐姐的朋友。”
“朋友?”楼淳熙嗤笑一声,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臂环胸,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林渡那张过分好看也过分淡定的脸,“我看不像吧。姐,你这朋友气场挺强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她顿了顿,眼神里带着圈内人特有的敏锐,“这范儿,挺‘攻’的啊,混哪个圈的?”
她这话问得相当直接且无礼,几乎是在明示林渡的性取向,并将她归入了某个特定的“圈子”。
餐厅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楼风华皱紧了眉头,显然对小女儿的口无遮拦非常不满,但又碍于客人在场不好发作。
楼婉清又急又气,脸都涨红了:“楼淳熙!你闭嘴!再胡说八道就出去!”
林渡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缓缓抬起眼眸,对上楼淳熙充满挑衅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更没有因为对方无礼的猜测而动怒。
“怎么?被我说中了?”楼淳熙不甘心地追问,试图打破林渡那该死的平静。
林渡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冷,如同玉石相击:“我为何人,与你何干?”她的用词带着一丝古韵,语气更是居高临下,直接将楼淳熙的挑衅视作了无关紧要的噪音。
楼淳熙被噎得一窒,瞪着林渡,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个林渡,和她想象中那些或是矫揉造作或是急于辩白的女明星完全不同。
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扔下石头,连个回声都听不到。
楼母赶紧拿起公筷给林渡夹菜,试图缓和气氛:“小林,别介意,淳熙这孩子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说话没个分寸。来,尝尝这个清蒸白鱼,很鲜的。”
“林大明星是海市人?听说海市节奏快,压力大,像林小姐这样的……能适应我们这种小地方的慢生活吗?”
“这河虾不错,林小姐尝尝?不过估计比不上你们明星常吃的那些高级料理。”
“姐,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不会又被哪个导演一个电话叫走吧?”
楼淳熙明显在找茬。
她句句不离林渡的“明星”身份,刻意强调着两人世界的差异,眼神里的敌意不加掩饰。
林渡始终没什么表情,对于楼淳熙的话,偶尔应一句“尚可”、“不错”,更多时候是沉默以对,专注用餐,姿态优雅从容。
这种态度越发激怒了楼淳熙。
饭后,她见林渡起身似乎想去院中走走,立刻也跟了上去。
小院里月色初上,花香隐隐。
楼淳熙堵在林渡面前,抱着手臂,压低声音:“我不管你跟我姐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她跟你不是一路人,玩不起你们那种娱乐圈的游戏。”
林渡停下脚步,终于正眼看向楼淳熙,月光下她的眼眸显得格外深邃冰冷:“我与她之事,与你何干?”
“她是我姐!”楼淳熙梗着脖子。
“那又如何?”林渡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你以何种身份置喙?”
楼淳熙被她问得一噎,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被戳中心事的恼怒,一时语塞。
林渡不再理会她,绕过她,径直走向小院角落那株开得正盛的梨花树,月光如练,洒在洁白的花瓣上,也勾勒出她孤高清冷的背影。
楼淳熙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却又有种无可奈何的挫败感。
第二天清晨,林渡起得很早。
她缓步走下楼梯,发现楼婉清已经在厨房,正有些手忙脚乱地准备早餐,显然不太擅长此道。
林渡走过去,接过她手中差点滑落的鸡蛋,动作熟练地打散。
“我……我来吧。”楼婉清愣了一下,看着林渡线条流畅的侧脸,低声道。
“无妨。”林渡语气平静,开始煎蛋,动作行云流水。
燕琳下楼看到这一幕,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哎呀,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动手。”
“举手之劳。”林渡回道。
早餐桌上,气氛比昨晚稍好。楼淳熙顶着黑眼圈下楼,看到林渡,冷哼一声,埋头吃饭。
饭后,楼风华邀请林渡去他的书房,欣赏他收藏的一些古籍字画。林渡虽对此世器物不甚了解,但凭借其悠长生命积累的见识和审美,偶尔点评一句,往往能切中要害,让楼风华惊叹不已,直呼“林小姐见解独到”。
楼婉清在一旁泡茶,听着父亲与林渡的交谈,看着林渡在父亲珍藏的明代山水画前驻足凝望的侧影,心中那份混乱与悸动再次翻涌。
这个人,似乎无论置身何处,都能以一种超然的态度融入。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燕琳提议去附近的古运河边散步。一行人沿着青石板路缓行,河水碧绿,乌篷船悠悠划过。
楼淳熙故意走在林渡身边,指着河对岸一家新开的、装修得很朋克的酒吧,语带挑衅:“林大明星,晚上要不要去体验一下我们小地方的夜生活?保证跟海市不一样。”
林渡目光掠过那家酒吧,眼神没有任何波动:“没兴趣。”
楼淳熙还想说什么,楼婉清忍不住开口:“淳熙,你够了!林小姐是来休息的,不是来陪你胡闹的!”
“我怎么就胡闹了?”楼淳熙不服气地反驳。
姐妹俩低声争执起来。
林渡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座石拱桥上,桥身爬满了青藤,在阳光下泛着沧桑的光泽,恍惚间,似乎看到另一个时空,类似的石桥下,曾有穿着襦裙的女子,撑着油纸伞,回眸浅笑……
“林小姐?”楼婉清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恍惚中拉回。
“……无事。”林渡回过神,继续向前走去。
运河边的散步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
回到家,楼淳熙便借口有事,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径直去了那家新开的朋克酒吧。楼父楼母早已习惯小女儿的做派,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夜色渐深,小楼重归宁静。
林渡在客房窗前打坐,感知如同水银泻地,笼罩着这座古老的宅院。
子时刚过,院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和钥匙摸索的窸窣声。
是楼淳熙回来了。
她醉得不轻,浑身酒气混合着烟味,眼神涣散,脚步虚浮地摸上二楼。她本应回自己房间,却在经过楼婉清紧闭的房门时,像是被无形的磁石吸引,骤然停下了脚步。
月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楼婉清那扇雕花木门上。
楼淳熙呼吸有些粗重,痴痴地望着那扇门,平日里刻意用不羁和叛逆伪装起来的情感,在酒精的催化下,就像挣脱牢笼的野兽,蠢蠢欲动。
一种混合着渴望、痛苦和罪恶感的冲动,驱使着她缓缓伸出手,颤抖地握向了冰凉的黄铜门把手。
眼看就要握住那黄铜门把手——
突然。
一只微凉的手从她身后无声无息地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她伸向门把的手腕,另一条手臂则如铁箍般环住她的腰,将她猛地向后一带,整个后背重重地撞入一个柔软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怀抱,随即被牢牢抵在了冰凉的门板上。
“呃!”楼淳熙醉意都被吓醒了大半,惊骇地挣扎,却发现自己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艰难地扭过头,对上了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亮得惊人的眼眸。
是林渡!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如同鬼魅!
林渡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带着清冷的气息,拂过楼淳熙滚烫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你想做什么?”
楼淳熙又惊又怒,酒劲上头,口不择言:“放开我!你他妈管我想做什么!这是我家!”
林渡非但没有松手,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而那只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尖开始不紧不慢地沿着她的小臂缓缓向上摩挲,掠过她紧绷的肌肉线条,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阵战栗的鸡皮疙瘩。
这动作太过暧昧,也太过羞辱,楼淳熙平时都是主导、撩拨别人的那一方,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她屈辱得浑身发抖,拼命扭动:“你他妈放开!变态!”
林渡无视她的挣扎,俯身靠近,唇贴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地砸进楼淳熙的心里,“对着自己的亲姐姐,生出这般龌龊心思……楼淳熙,你午夜梦回时,可曾感到半分羞耻?”
楼淳熙所有的挣扎和叫骂瞬间僵住,她最大的、隐藏最深的、连自己都不敢直视的秘密,就这样被林渡毫不留情地、轻描淡写地戳破在月光下。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渡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僵硬和颤抖,知道自己猜对了,指尖游走到了楼淳熙的肩胛骨,感受着那具年轻身体因为秘密暴露而引发的剧烈心跳和肌肉紧绷,“怎么?被我说中了?平日里装得那般不羁叛逆,原来内里,藏着这等见不得光的心思。”
楼淳熙闭上眼,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她想反驳,想否认,“你……你胡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虚弱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林渡的指尖停留在她颈侧跳动的动脉上,感受着那狂乱的心跳,语气平淡,“我是否胡说,你心知肚明。离她远点,收起你不该有的念头。否则……”
她没有说下去,骤然松开了钳制。
楼淳熙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慌忙扶住门板才稳住身形。
她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看着林渡。
林渡后退一步,重新隐入走廊的阴影中,好像刚才那场对峙从未发生。
“滚回你的房间。”
楼淳熙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连滚带爬地、头也不敢回地冲进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心脏狂跳,浑身被冷汗浸透。
走廊里恢复了寂静。
林渡站在原地,目光掠过楼婉清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难辨,她早就看出楼淳熙看楼婉清的眼神不对劲,那不仅仅是妹妹对姐姐的依赖,而是掺杂了更浓烈、更扭曲的占有欲。
今晚,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她转身,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仿佛只是起夜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