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凌芸拉出了「兰亭」那令人窒息的喧嚣。
夜风一吹,凌芸似乎更“软”了,全身重量都倚靠在林渡身上。
阿弃早已将劳斯莱斯开到门口,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目光低垂,刻意不去看两人之间过分亲密的姿态,但他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肌肉,泄露了他极力压抑的情绪。
林渡将凌芸塞进后座,动作算不上温柔。
她本想顺势关上车门,自己另寻去处——今晚的目的显然没能达成,还惹了一身骚,她需要冷静。
就在她准备抽身而退的瞬间,凌芸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完全不像一个醉酒之人。借着被林渡“塞”进车里的惯性,凌芸用力一拉——
林渡猝不及防,整个人被这股力量带得向前扑倒,结结实实地压进了后座,重重地摔在了凌芸柔软的身体上。
“呃!”两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车内的空间被填满、被加热。
林渡的上半身完全压在凌芸身上,脸颊甚至埋进了她带着酒气和香气的颈窝。双腿因为姿势别扭而交缠,丝绒长裙与黑色休闲裤摩擦出细微的声响。凌芸温热的体温、急促的呼吸、以及胸口剧烈的起伏,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紧密到毫无缝隙的接触,让林渡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而前方,正准备关车门的阿弃,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牙关紧咬,腮帮子微微鼓起,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怒火,他死死地盯着后视镜里那两个叠在一起的身影,仿佛要用目光将林渡从凌芸身上剥离。
林渡回神。
她先是感受到了身下凌芸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是更加柔软的放松,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迎合。然后,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来自驾驶座那道几乎要实体化的、充满敌意的视线。
呵。
阿弃。
这个一直像影子一样跟在凌芸身边,对她抱有莫名敌意,甚至在茶室对她动过手的男人。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某种恶劣的报复欲,悄然在林渡心底升起。她不喜欢阿弃的眼神,非常不喜欢。既然他这么看不得凌芸与自己亲近……
林渡没有立刻从凌芸身上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压得更稳,同时,她伸出手,“砰”地一声,干脆利落地将敞开的车门关上了。
隔绝了外面可能窥探的视线。
密闭的车厢内,光线昏暗,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凌芸似乎被林渡这突如其来的关门动作和继续压着她的行为弄懵了,那双迷离的醉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林渡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凌芸的鼻尖,能感受到对方灼热而带着酒气的呼吸,她扫了一眼前方驾驶座那个僵硬的背影,然后故意用一种清晰而缓慢的、足以让前排听清的音量,对着身下的凌芸,一字一句地问道:
“怎么,凌总,想在车上做?”
“还有外人在呢。”
这句话,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阿弃最在意的地方,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背青筋暴起,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克制而微微颤抖,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凌芸仰躺在座椅上,看着上方林渡那张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冷艳逼人的脸,听着她充满挑衅和占有欲的话语,感受着她身体不容忽视的重量和温度,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她忽然笑了起来,伸出双臂,更加用力地环住了林渡的脖颈,将她拉向自己,红唇贴近她的耳朵,用带着黏连醉意和诱惑的嗓音回应:
“阿弃……他不是外人。”
“还是说……你怕被他看到……你在我身上的样子?”
林渡没想真的在这里要了凌芸,这不符合她的目的,更不屑于在阿弃的注视下进行。
但,这不代表她不能借此做点什么。
她侧过头,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微凉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同时,空闲的那只手——原本撑在座椅上支撑身体重量的手——开始动了。
它极其缓慢地,从凌芸的腰侧滑过丝绒长裙光滑的表面,隔着昂贵的布料,感受着底下肌肤的温热和微微的颤抖,在她腰际流连,带着恰到好处的压力,时重时轻地揉按。
这种隔靴搔痒般的触碰,比直接的触碰更让人难耐,凌芸的呼吸变得更加混乱,身体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试图追寻更多的触碰,丝绒裙与真皮座椅摩擦出窸窣的声响。
指尖停留在凌芸腰际,林渡感受着丝绒面料下逐渐升高的体温和细微的战栗,唇贴上凌芸的耳廓,气息冰冷:
“叫。”
凌芸呼吸一窒,随即低笑出声。
她故意仰起脖颈,让一声压抑的喘息逸出唇边,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尾音缠绵地消散在密闭的车厢里。
这声喘息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前座阿弃的脸上,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绷得发白,手背青筋暴起,连后视镜都刻意偏开了角度。
林渡满意地松开手,直起身。
“够了。”她淡淡开口,不知是对凌芸,还是对前面那个几乎要失控的司机。
“现在,送我回去。”
车子在夜色中平稳行驶,窗外的霓虹流光般掠过。
凌芸静静靠在车窗边,侧影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她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过了片刻,那只手缓缓挪动,轻轻覆上了林渡放在身侧的手背。
林渡没有动。
凌芸的指尖微颤,带着酒后的热度,一点点嵌入林渡的指缝,最终十指紧扣。林渡的手微凉,任由她握着,既没有回应,也没有抽离,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接触。
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研究报告……”凌芸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的细胞端粒长度、能量代谢模式……都与常人截然不同。”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林渡的手背,“克劳斯的团队,已经开始根据这些数据,逆向推导合成那种能转化你的药物了。”
林渡的视线落在前方虚空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凌芸转过头,看向林渡被光影勾勒得有些冷硬的侧脸,酒意让她的眼神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执拗的迷茫。
“林渡,”她声音很轻,几乎要被车行的噪音淹没,“如果……如果你真的变成了普通人,会爱我吗?”
这句话问得突兀,甚至有些幼稚,与她刚才谈论药物生产时的冷静判若两人。
林渡的眸光在窗外流转的霓虹里沉浮,像浸在寒潭里的墨玉,她没有立刻回答,指尖在凌芸灼热的掌心里,依旧是一片无动于衷的凉。
良久,就在凌芸以为她不会回答,眸中的光亮一点点黯下去时,林渡才极缓地开口,声音没有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爱?”她重复着这个字眼,“凌芸,我活得太久了。久到已经忘了爱是什么感觉,或许……从来也未曾真正需要过它。”
她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凌芸苍白的脸上,继续道:“我答应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承诺,因为因果,因为这是目前解决麻烦最有效的方式。这与爱无关。”
她看着凌芸眼中那点残存的、摇摇欲坠的期盼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才几不可察地挪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窗外。
“你想要陪伴,可以。想要占有,随你。但别向我索求爱。”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那东西,我给不了任何人。”
车厢内陷入了死寂。
只有空调系统低沉的运行声,以及凌芸逐渐变得粗重、却又被她强行压抑下去的呼吸声。
她握着林渡的手,力道大得指节泛白,仿佛要将那骨骼捏碎,嵌进自己的血肉里。
可林渡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凌芸猛地甩开了林渡的手,像是被那冰冷的温度和话语刺伤。
她仰头靠回椅背,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
“好……好得很。林渡,你总是知道怎么往我最痛的地方捅。”
“不过没关系。”她轻声说,像是对林渡,又像是对自己呢喃,“有没有爱,不重要。只要你的人在我身边,就够了。”
“至于爱……”她侧过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蛛丝,缠绕上林渡的侧脸,“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用我的方式。”
车子此时缓缓停在了滨江公寓楼下。
林渡没有再看她,径直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身影很快消失在公寓大堂的灯火通明处。
凌芸坐在车内,看着她决绝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不见,她才缓缓抬起手,指尖抚上自己刚才被林渡气息拂过的耳廓,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
阿弃从驾驶座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凌总……”
凌芸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
“回实验室。”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告诉克劳斯,加快进度。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看到第一阶段药物的成品。”
“是。”阿弃低声应下,重新发动了车子。
黑色的劳斯莱斯滑入夜色,向着城市另一端驶去。
而公寓楼下,林渡站在阴影里,她听着车子远离的声音,抬起手,看着掌心那几道被凌芸指甲掐出的浅浅红痕,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爱?
她微微合眼,万载光阴如同潮水般在脑海中掠过,最终,只留下一片荒芜的寂寥。
或许凌芸说得对。
有些东西,她早就没有了。
也给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