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传来嗫喏的呻吟声,王尧晟脑中的回忆戛然而止,料到人要醒了。他忙将信在胸口放好,坐在榻上,两只手支在沈香龄两侧,定定地盯着她。
沈香龄眨眼缓缓醒来,一看眼前一片黑,只一张脸立在跟前,吓了一跳。
“啊?!”
见是熟悉的脸抚着胸口缓了缓,却又骤然想起来她正吵着架呢!
这人居然直接将自己打晕,甚是可恶!
她提着气坐起来,用力地锤着他的肩膀。
“你居然把我打晕,现如今讲不过,倒是对我动起手来了!”
可他肩宽厚又壮实,哪里是她能拿捏地动的,打了半晌也只是伤着自己的拳头。
王尧晟被她轻锤,不恼,倒是笑得心神荡漾。他的身姿晃荡一瞬复又归位,依旧拢着她。
“你不知当时情急,孙姑娘可就在院外。是我急中生智担心她听到我二人争吵,到时趁虚而入一定要嫁给我,那不是就正好全了你的心意?”
沈香龄神色一顿,她盯着王尧晟勾起的嘴角,露出的坏笑真是可恶极了。
侧过脸不愿理他,沈香龄还气鼓鼓地拍了下他的手臂。
“让开。”
他微仰头:“不让。”
“……你!”
沈香龄鼓着腮帮子,平日里都戴绢花发带,今日却甚是端庄,连额前的头发都收拢好。此时卖起小姑娘家的脾气,显得愈发可爱。
王尧晟凑得更近了些,目光灼灼。月色滑过他的瞳仁化作**,迸发出亮色:“你不就是想嫁给我么?我便允了你就是。”
“这样说,你便能彻底放心了?”
沈香龄闻言蹙眉,又很快地舒展开来,她拧着脖子思索片刻,眼珠子提溜地转。
见状,王尧晟侧头捏了下她的脸:“怎么不回我?”
他神色一冷。
“难道你还真的不想嫁给我了?”
王尧晟一想的这种可能,便伸手捏过沈香龄的下巴,强行让她面对自己。
“嗯?”
沈香龄愣怔一瞬,她拽着王尧晟的手臂想让他松开,却不想移动不了分毫。见松开不了,她放弃了。
她轻哼一声:“哼,你不想要就丢掉,现下想要便又想拿起来?”
“竟这么容易?”
原来是还未撒够气。
即便是宠也得有度,可他乐意多宠上沈香龄几分,于是耐上性子。
“够了,不要顺着杆就往上爬。我在院外就知道你被区区的一个内侍欺负了。若不是攀着我,你说说看,你们该怎么办?”
他微微眯眼,笑意盎然,话中带着些桀骜,隐隐露出些逼迫的意味。
闻言,沈香龄冷下脸来。她垂眸思索片刻,似是有所触动,顿悟地向他对视着:“我嫁。等了这么多年,我定是要嫁给谢钰,嫁进谢府的。”
她说得笃定,却让王尧晟有些不满,谢钰……这时候听到他的名讳可真是让人不悦极了。他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沈香龄斯哈一声,王尧晟便撤开手,却仍是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块拇指大小的红印。
他坐正身子,低头,拇指和食指揉搓着,回味着方才肌肤的滑柔触感。
神色缱绻带着回味,说的话却冷酷。
“你明白就好。”
沈香龄灼灼地盯着他的侧脸,轻笑一声:“说要嫁你,你怎么不开心呢?”她俯身凑过去,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却未触碰到,歪着头挑眉,“嗯?”
王尧晟眯着眼,道她也胆大,月黑风高,孤男寡女竟还敢挑衅自己,看来不给点教训是不知道怕。
他俯身搂过沈香龄的腰,不顾沈香龄的挣扎,一只手圈住她的两条手腕抵在她的腰后,压下她小巧的肩膀。她的肩胛骨被王尧晟用力地抵在床板上。
不顾沈香龄的挣扎,意欲低头吻下时,外头却忽然传来明礼的声音。
“公子公子!”
王尧晟顿住,他收回手似有不满,却只好停下。
“何事!”
明礼走到屋外行礼,他自然是瞧见了,他也不好意思但是……“沈夫人正让人寻沈姑娘回府,现下派人正寻着呢。”
王尧晟吐出一口气,剜了明礼一眼,撇过在旁准备起身的沈香龄,只得放弃。
“明礼你且帮忙将莲花一并带着,送到香龄府上去。”言毕,他放低些声音,“这可是我从州府带回来的,不能摔了。”
他的话说得不清不楚,仍是不自觉地避开众人的视线,却又忍不住想看沈香龄的反应。
其实本想告诉沈香龄,他这趟赶路为了轻便只是骑马。可莲花娇贵难养活,路上多日他只骑马定是不行的,于是便租了一辆马车,特意将它带回来,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那些打铁花的男子也是他们跟着自己赶路而来。
当时明礼来接,掀开车帘后只见里头仅有一盏莲花,面色莫名。他当时虽觉得窘迫心里却高兴,可到了沈香龄面前,倒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太过于…显摆了。
“知道了。”
沈香龄喃喃地应着,她起身垂首,借着夜色掩藏起自己眸中的混沌。
“……”
王尧晟并未动弹,盯着她离开的袅袅背影。
罢了,送到她手上便也就完成这盏花的使命,无需再多言。
“姑娘…”
忍冬正被沈夫人规训着,此时见沈香龄来了宛如救星,赶忙迎向她。
“见过母亲。”
沈夫人本想斥责香龄,原还想她今日做的不错,可谢钰一来竟直接在宴席上消失了,这多不合礼数。
人一来心就飞了?自己还费心找了个托辞说是自家姑娘累了去稍作休憩。可打眼瞧见后头还跟着明礼,便又收拾好了怒意。
“这不是明礼么?捧着什么呢?”
明礼行礼道:“见过夫人。”
“这是我们公子特意从荆州带来,专门给沈姑娘庆贺生辰的。沈姑娘跟着小的去取,可小的愚钝带错了路,一时困住这才拖延了现在,都是小的的不是。”
沈夫人明白这是托辞,倒也没应,而是走近一瞧:“哟,这是并蒂莲呀。”她摸了摸花叶,挑眉,“谢钰倒是心思巧妙,甚好。”
她满意极了大手一挥。
“快带回去,就放在刚入府后十步内的花缸里吧。”
沈香龄:“……”
沈夫人兴致好了些,轻撇一眼香龄,只觉得她这一去怎么脸色不好?常人瞧不出,她作为母亲一眼便知是故作镇定,实则已凝重地要挂上寒霜,整个人恍惚得好似被夺舍。
她细想着,不会是香龄与谢钰二人的婚事真的出了问题?
应该不会。
方才谢公子不是还特意赶来生辰宴么?
沈夫人眯着眼,若是婚事松动那可不妙,她这几年虽没有明着借力,私下里借着谢府攀亲缘博便利那也是有的。
也可能是太累了…
未想出什么来,对沈香龄的不告而别也就此作罢。
此刻沈夫人反倒庆幸方才放了香龄与谢公子私会。
不便在外头问,她只得吩咐道:“走吧,回府。”
都城里的石板路平稳,马车也行得稳当,过了一炷香的时辰已到沈府门前,一对石狮子呆呆地站在门口。
“姑娘…你瞧。”
沈香龄猛地睁大眼,像是被人从梦中敲醒,她顺着忍冬的手望去。车帘被掀开,府外的巷子旁站着一个人,借着月光若隐若现,长身玉立,照出一张英挺的侧脸,正是闻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