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柏松国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五十六个夏天。
这一天他从清晨睁眼的那一瞬便笑得是合不拢嘴,是庆祝生辰,更是为了上周自家女儿特地买回早餐告诉他们要带男朋友回来替柏松国庆贺这一天。他特地穿上了自从买回便一直存进了衣柜里的西装,接受自己同事及学生称赞的目光满心欢喜。
晚上六点准,他回了家,却没有听到他想象中的交谈声。“柏水?”
嗒嗒脚步声响起,柏水从厨房探出了半个身子手里还拿着自动打蛋器,“爸爸,你回来了。”
人还没到?怎么今天还有人能比他这位主人公出现还晚呢。他有些奇怪甚至有些不太高兴了,闷闷地嗯了一声回书房准备放下自己的手包。
张群英关掉水流,问柏水,“你爸爸说什么了?”刚才水流声让她没有听清楚后续发生的事。
“没说什么,回书房整理课件去了。”柏水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工程,一手持盆,一手拿着打蛋器。
“你又惹他生气了?”张群英作势轻轻拍了拍她。
柏水缩了缩脑袋,连忙伸手护着自己的盆面,“他今日是寿星,我哪里敢?”
“好了,别弄你这奶油了,赶快将菜给盛出去。一会儿我们要去看电影就辛苦你收拾了。”
“哦。”只要她在家,年年都是如此。如今她完全已经可以平心静气了。
可她却没动,带上手套转身从烤箱里抽出戚风蛋糕,然后一心一意地将打好的奶油抹上。张群英看了她一眼,柏水从小就是这样自己想要做的事旁人从来就拦不住,即便她口头上答应地好好的,可却丝毫不为所动,无奈地叹口气自己将菜一份份端了出去。在最后一份端出去时,张群英又再次催促了一声,瞟到柏水手上丝毫不平整光滑的蛋糕,脸色颇有些嫌弃,“你天生就没有这手艺,也不知是在为难自己还是为难旁人!”看起来完全没有食欲。
“我是您亲生的,您这样说岂非打自己的脸?”
张群英没有理会她的插科打诨,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示意她赶快出来吃饭了。
餐桌上,柏松国欲言又止好几番,在饭局即将结束之际他终于没忍住,看向柏水开口问,“小水,你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柏水哦了声,在张群英的眼神示意下她神神秘秘地开口,“是有一件神秘礼物,爸爸您先闭眼。”
“对对对,你先闭眼睛。”张群英也应和着,“惊喜总是要来的。”
在二人的默契配合之下,柏松国闭上了眼不自觉的开始期许着。
数十秒后。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
柏松国睁开眼睛,看着柏水手里捧着卖相不佳的蛋糕朝自己走来,欣慰之余又兴奋看向她身边,左边、右边、后边,都没有。他郁闷了,在柏水的催促下吹灭了蜡烛,却连愿望都忘记许下。“柏水,你答应我带回来的人呢?”
柏水愣了愣,将蛋糕放在柏松国面前将水果刀塞进他手里,“嗯...他集训还没有结束呢。爸爸,您先切蛋糕尝尝我的手艺,好些年没给您做,都生疏了。今天还被妈妈嘲笑了。”
“哦。又拿我和你妈妈做试验?”
“老柏,给小水选一份最大的,让她自己先尝尝。”
柏松国不满地看着张群英,“原来你早知道,怎么一开始不告诉我呢?”
张群英满脸无辜,“什么早知道,不也是今晚才知道的?算了算了,你今日寿星,不和你计较!”
蛋糕味道吃起来还不错,柏水觉得幸亏自己明智铺了满满一层的新鲜草莓。
柏水在自家父母挽着手出门前留给她两道你可千万不要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安心待在家收拾碗筷。
嗡嗡嗡,裤兜里的手机响起。
柏水将手里最后一只碗放进碗架来不及擦手接通电话。
“小水!!你快来救我!”
肖筱这声音太大了,让柏水意料不到被吓了一跳将手机拿得离耳边远了些,“怎么了?”
“我车抛锚了!!”这时间点又叫不到拖车,“你快点来救我,定位发你手机上了。我还有些饿,给我带点吃的!手机要没电了,不说了不说了哈!”
宁夏街三十八号...看着这个地址她莫名地竟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她没多想,甚至连衣服都还不急换上,穿着居家休闲宽松套装,拿上手机、钥匙后还不忘带上一块完整的蛋糕用透明盒子给装上捧在手上匆匆离开了家里。
而同一时间被困在宁夏街三十八号路上的肖筱,此刻正一脸忿恨地瞪着自己手机,电源处已经显示了橙红色,电源即将消耗殆尽。只得期盼柏水早一点到,又懊恼自己干嘛非得凑今晚的秀场,撞见了不想看到的人,还被自家表哥挤兑、被他秀恩爱喂狗粮气得她连东西都一口没吃。趁着返场的时候溜出秀场,却没想到座驾半路抛锚,充电器也没在身上,她觉得今晚可真是她的黑色周五。
车窗被叩响,她滑下车窗瞧着窗外的持枪男子面色几乎是融进了黑夜里,还好有灯光照出了他的一脸正气,肖筱才没有被吓得尖叫出声,却依旧有些害怕。
“同志,你在等人吗?这里不能停车!”
肖筱赶紧伸出脑袋往车窗外四处打量着,“特警大队”几个大字晃着她的眼吓得她赶紧下车,她正好斜斜停在了大门口中心位置。之前她这看到这宽敞,紧急制动安全才会往这里打方向盘。肖筱有些畏惧又有些着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车子抛锚了我紧急制动下转了方向盘就停到这里了,我手机没电了无法叫紧急救援!”
“需要帮你打电话吗?”警卫员持枪一板一眼地开口问她。
“不用了,我朋友已经在路上了。万一我走了,她又到这里反而更是麻烦。我不记得她手机号,就在这里等等可以吗?”肖筱很是感谢又问得是小心翼翼,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黑乎乎的枪口,总害怕擦枪走火,虽然她自己也知道可能性很小。
“你朋友离这里远吗?需要多久能到?”
言外之意对于你遭受的意外我深表同情,但这里依旧不能停车,聪明如肖筱自然听懂了他的话,“我是打电话应该是八点左右,因为手机没电了,我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离这里不太远....”不过照她驾驶习惯,没有一个小时应该是到不了这里的。只是这话她没敢说!
“现在还差一刻钟九点,你朋友能赶到吗?”
“能能能!”
“杨远!”一道低沉男生响起,“让你巡逻怎么还在门口与人聊起来了?”
“王副队!”杨远端正敬了一礼,“这位女同志车抛锚了,正好停在了大队门口挡路了,我正在询问情况。”
王梓看向大大咧咧停在门口的路虎,那粉粉的颜色终于让他皱起了眉头,“同志,如果你要一直停在这里我们就只能帮忙挪到最右边的空地,你再等待救援来拖车!”
肖筱张张嘴又合上,再张开有股莫名的心虚,“我朋友已经在路上了!应该就要到了,麻烦再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王副队,她说她朋友住在洞庭小区,这个时间都还没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堵车。”
两束灯光自车身前端射出然后从远处缓缓打近,正好将三人圈在了光影之中,车身朝着大门口驶来,经过三人身旁时车陡然停住,随着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了坐在驾驶座里被隐于夜色之中面容模糊的男人。
“何队长!!”两人一起敬礼示意。
何许嗯了声,从两人身上收回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肖筱时有片刻的停顿。
他记得她。上次在魅色她们一起离开的,是柏水的好朋友,也是方一想要联系方式的对象。他的呼吸节奏暂缓了一拍,像是自己第一次碰枪时因那股冰凉触感一瞬间让他呼吸搁浅然后爱不释手的抚了又抚。
“这位同志车抛锚了,目前正在等她的朋友过来。”见何许的目光停留在肖筱身上,杨远再次解释了一番。
他平静地收回目光,嗯了声发动车驶进了大门。
原来眼前的人来这,与她无关,亦与他无关。
那一夜他穿的是便服,而今晚他一身戎装带帽且夜色迷浓,肖筱没有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前段时间见过的。
半小时后,王梓回到宿舍看着坐在自己床上的人,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抬手挠着寸头,“何队,你找我有事?”
他坐得端正双手放于腿上,像是参加会议一样,垂眸瞧着自己的膝盖,似是而非地嗯了声,也不知真得听进去没。
王梓乐了,自家队长这是郁闷了,于是将自己手里透明盒子装着的蛋糕放在桌角处,倾身往前凑了过去,“何队,你是舍不得我呢?”
何许终于有了动静,抬眸瞥了眼王梓,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他。
王梓没料到他如此绝情,差点一个趔趄摔倒,还好是身姿敏捷躲过了此劫,“何队,不带你这样的啊!不想我也就算了,还差点摔了我!”
“想你做什么?”
他不轻不重的反问,却叫王梓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地开口,“何队你大晚上不睡觉坐在我床上,就是故意挤兑我来的?”
“陪我跑几圈吧。”
王梓笑意隐了下去,并肩作战的伙伴、战友、兄弟即将远去为了那永不安宁的平和,他欲言又止,于是握着何许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到了训练场。夜色下的训练场塑胶跑道,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忽快忽慢、相互交替地过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第多少圈后王梓累得瘫在了跑道外,瞧着那道似乎永不知疲惫的身影感慨真是个铁人。
王梓躺着缓了一会儿,才见到那道身影缓缓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他身边。站了大约一两分钟盘坐在他身旁的空地上,脑袋低垂着大口喘息。“等我回来后,我们再认真比一次!”
“好。何队你等着,在你回来之前我一定打破你负重五公里越野的记录!回来后咱们再较量!!”王梓说得郑重其事,突然又想到一些好玩的事,“何队,你说这世界也太小了一点!真是没想到?”
何许没吭声,一直埋着脑袋。王梓却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自顾自地说着“何队,你知道吗刚才我见到谁了吗?柏记者!!那居然是她朋友,这会不会也太巧合了!!柏记者真不愧是记者,一眼就认出我来了,似乎她也有些意外是在大队门口,还给了我一份蛋糕。她急匆匆的赶来连衣服都没换看着像是睡衣,估计是刚从男朋友家出来,那衣服号也大上太多了,衣袖挽了又挽!”
听到此,他终于有了反应。
“什么颜色?”
“天太黑没怎么看清楚,看着像是深灰色。”王梓奇怪地看着何许,“何队,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随口问问,怕你一人不好唱戏。”
“你是给我捧哏呢?我还真是谢谢你替我搭话了!”
他掌心撑着地面,坐地而起,神情在幽深的夜色中依然看不真切,唯有眸光微亮。
“走吧。”
是灰黑色,他在心底反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