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整,洞庭小区被夜风吹得更是幽静多了几分。
书房里,电脑关机声音逐渐微灭。柏水坐在书桌前张开双臂往后转了两圈缓解长期维持一个姿势出现的酸痛感,她又用力转动脖子左右来回各转了几圈,感觉上好一些才站起身顺手将笔记本电脑给合上。
柏水独自在家的时候她喜欢把电视打开却不看,只是听声音而已,不然就是放音乐,她不太喜欢一个人在静谧的环境下待着,那样会让她莫名地忧郁、伤感。她任由电视开着随意调到一个台,又用手机连接了迷你音响,瑜伽垫铺在地砖上她做了半小时的拉伸感觉身体不再那么紧张后才起身,关掉手机里的音乐,将电视的声音的调大边听着广告音乐边将瑜伽垫裹起装进包装袋里。
慢慢地喝下小半杯水后才往浴室走去,快速地冲了澡、抹上身体乳、敷上面膜...洗换下的贴身衣物等她弄好从浴室出来正好差不多十点,她看着挂在客厅背景墙上的时钟,时间正好又转身回浴室将面膜撕下,用力地对着自己的脸颊拍拍打打,毫不留情。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她赶紧冲掉手上的精华来不及擦干就又是急急忙忙往客厅小跑过去。
她看了一眼是陌生的电话,迟疑了片刻后才接通。
“喂?”
电话里除了微弱的电流声很是安静。“柏水”
他的声音很轻,柏水深吸了一口气拿下手机迅速扫了一眼界面,又飞快地放到耳边,“何许?”
“嗯。”
“你...怎么有我电话的?”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右手无意识地攥着衣角水都快被睡衣给擦干净了。
“你不记得了?”
“?”她又仔细地想了想,确实是没有印象。但是她记得是有他的电话号码的,在那张掌心大小的便签上,虽然模糊但依旧是可以辨认的。可是她又不确定何许是否知道拾到便签的人是她。下意识地她又有些生气,她不想因此层原因得到的电话与他联系,因为她不是唯一,任何一位女子都可以这样得到。她不喜欢!
通话就这样静止了好些秒。还是何许率先打破了沉默,“你在做什么,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啊..我在洗脸!”不知为何她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在洗澡。
“这么长时间?”
她有些脸热,“女孩子麻烦些很正常!”
“柏水。你还在生气?”他问得有些不确定,毕竟她下午真是气冲冲走得。到现在都十点过了..电话都没给他打一个。
“没有。”她知道自己会间接性“作”,但是她不想口是心非地为难他,虽然她依旧觉得他那样做的确是个混蛋。
“真的?”
“炸得!”她将手上的水彻彻底底地用衣角给擦干了,坐进了沙发,“你不忙吗,可以给我打电话?”
“怎么,不想和我说话?”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一向不是都很忙吗?就是有些...意外。”意外竟是他主动联系她,意外之余又有些受宠若惊,毫无置疑她是高兴的。“我刚才在书房将今天下午的专访内容整理了一遍,明天请老大审一下,不出意外明天下午就可以看到了!”她此时像是个求表扬的小孩。
“嗯。今日的专访看样子柏老师很是满意..”
“这个自然。全靠有何队长的倾力配合。”
“柏老师过奖了。”
“何队长谦虚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隐约听着车鸣笛一声,“你没在大队里?”
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过了些时候才嗯了声,而且不是很清晰。
柏水坐了起来,仔细听着等到电话里的杂声小了许多才开口,“你在外面?”
电话里的杂音消失,但却有隐隐的回声像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柏水。要见我吗?”
柏水呼吸猛然停滞,心底的某个念想呼之欲出却不敢去揭开,“你在哪里?”
“门口。”
他没有说是哪里门口,可是她就是听懂了。从沙发上一下子就蹦了起来,“你等我!”她冲进卧室里手忙脚乱地换下睡衣,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完全没有考虑搭配,顺手拿到什么就往身上套。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些什么,只是肢体与脑袋分离,不由自主地慌乱着。
她速度很快,出现在小区大门口正好五分钟,看到路边的黑色车影看到尾数“88”心里的迟疑了才消散走了过去。
“你...”听到自己的粗喘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话给吞了回去,坐在副驾座上缓着气。
何许从他左手边拿出了一瓶水,“跑这么急做什么。”
柏水接过抿了一小口,小声地辩驳了一句“没跑。”
他自然地拿上面纸替她擦去嘴角的水渍,忽视掉她起伏不停的胸腔没有戳穿她,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作为回应。
“这么晚你怎么在这?”她就那样将水双手握着放在大腿上,偏过脑袋望着他,“故意来见我的?”
她的双眼在这夜间明亮缱绻,何许不自然地错开了她的眸光,“路过。”
“真的?”她故意学着他之前在电话里的语气,逗他。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干嘛不说话?害羞了?”她逗得起劲了。
“我担心说了实话,你又生气,不如不说最好!”
“你!”柏水瞪大了眼睛,原本高昂的气势弱了下来,无奈地侧身用力地靠着椅背,“算了算了,你别说了!免得我面膜白费了!”
“嗯。想见你!”路过的时候想见她,所以他打电话了。
柏水眨巴眨巴眼睛,别开脑袋半低着下巴杵着瓶盖,低声嘟囔,“都让你别说了,你还说!!”
“我只知道生气会长皱纹,敷面膜后连笑也不能?”她虽然脑袋都快要埋进心口了,可他分明看到她逐渐上扬的嘴角。口是心非!
“何许,你不是一时兴起吧?”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你呢?”他握住了她的手,“一时新鲜?”
她不满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我是认真的。”
何许握紧了她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是以安慰,“柏水。你也知道我很忙,没有那么多时间陪着玩游戏。”
......
他们在车上说了许多,从自己的童年到学生时代,然后是现在。从孩提时代的糗事、少年时代的趣事扯到生活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说了许许多多。直到差一刻钟十二点,柏水终于下了南瓜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分明应该是熟睡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困。
她望着飘窗台边的背包笑得灿烂美好却不自知。
原来,他知道。
那张掌心大小的白纸上留着龙飞凤舞的一簇痕迹,是他故意留给她的?
她没问。
心中却早已隐隐有了答案。
她兴奋的拨通了电话。
“柏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睡了?”
“现在是凌晨!!”肖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柏水翻身趴在床上压着被子一角,看了眼手机屏幕,“嗯。差一刻钟凌晨一点。”
“说吧。什么情况?”
“就是睡不着。”
“不想说?那我睡了。”
“欸,别睡!!”柏水怕她真挂电话了,语气急了,“陪我聊聊呗!反正你都醒了。”
“我谢谢你吵醒我。”
“不用客气。”
“柏水,我想一口咬死你!”
“来吧。宝贝,我在床上等你呢,这次我不生你气!”
“哟。什么事啊,心情这么好?连荤话都往外蹦了!”这倒是少见,“国外这么些年倒是没忘本呢!”
“有你在,哪能忘啊!”
“少来。打了这么久的太极,还不肯说?”
“小小...”
“嗯。”肖筱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没什么,晚安!”
“柏水,你大爷!!”
“乖,睡吧。生气要长皱纹的!”
“...”
挂了电话,柏水还是精神的很,从床头柜里摩挲着抽出了黑色录音笔,熟稔地按下了播放键。
细碎的沙沙声缓缓响起。
“你的本性也一点都没变,还是同以前一样言而无信。”他似乎是被自己蠢到了声音有些懊恼,“既然你是特意来找我的,那就动手吧!”
“哐当”一声,一把匕首扔在地上的清脆声响,“我本想让你自断手臂的,但一想若是我把匕首给你了,你却用来伤我那我该如何是好!”
“那你想如何?”
“与你打过几次交道,你们军人是最不怕苦也决不喊疼的人,估计是就算断了手脚你还是那副不痒不痛的模样,可劳资就是见不得你们那假装的高傲正气!!这样吧,你先跪下。我考虑考虑放过她,就拉你一人陪葬!”
“唔..”一声痛呼响起又被死死忍住。
“不是要救人吗?怎么还站着不动?”
然后便是嘶哑难听的辱骂声响起“艹,没想到你还挺能忍的,那就怪不得我伤了你!”话音刚落,沉重低闷的呻吟从唇齿间泄了一些出来,连同着摇晃的货架、跌落的商品包装袋重重地砸在人的心口。
那是她的声音,听到自己的闷哼声,即使在床上她也是本能地摸了摸后肩,似乎是还在隐隐作痛。
“你别伤害她。我跪下就是!”声线沉稳有力,咬字缓慢清晰,不过一句跪下如此风轻云淡不足一提般的平静。
“哈哈哈哈哈!!劳资就是喜欢看你这幅卑贱毫无尊严的模样,就算是死,也值了!”
“贱人。你敢咬我!劳资这就成全你!!”
然后便是噼里啪啦的混乱声。
不过短短的两句话,带着莫名的笃定令她有些心安的感觉。当初就是听到这样的声音她心里的害怕突然间就淡化了不少,瞧见货架间视野中浅淡的一抹绿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胆子,趁着歹徒松懈之时竟往后用力撞去。
她在细碎低沉的“你别伤害她”中沉沉睡去。
窗外,月色正好。
连夜风敲打着纱窗都还不忘逗得薄纱喜笑颜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