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鳞誓 第4章 选择

自那次“吃醋”事件后，周岩感觉自己和澜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而明确的变化。

那条麻烦鱼似乎更加……肆无忌惮了。

比如现在，周岩正坐在沙发上看文献，澜就挨着他坐在旁边——不是规规矩矩地坐着，而是半靠在他身上，银色的脑袋几乎要枕到他的肩膀，湿漉漉的发梢蹭着他的脖颈，带着凉意和痒意。他手里拿着iPad，在看一部海洋纪录片，看到兴奋处，尾巴还会无意识地轻轻拍打沙发垫子，发出噗噗的声响。

周岩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但鼻尖萦绕的、属于澜特有的清冽海水气息，以及手臂隔着一层布料传来的冰凉触感，都让他心猿意马。

“澜，你能不能坐好一点？”周岩终于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

澜抬起头，蔚蓝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点委屈：“这样，不舒服吗？”

“……也不是不舒服。”周岩语塞，难道要说因为太舒服了所以无法集中注意力吗？

“那就好。”澜立刻重新靠了过来，这次甚至得寸进尺地把一条手臂也搭在了周岩的腿上，满足地叹了口气，“周岩，暖和。”

周岩身体一僵，感觉被澜手臂贴着的那块皮肤像要烧起来。他低头看着澜近在咫尺的侧脸，长长的银色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挺直的鼻梁，微张的、色泽偏淡却形状优美的唇……

他猛地转回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盯着文献。这鱼绝对是在考验他的定力！

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澜似乎格外喜欢肢体接触，总是找各种机会靠近他，触碰他。有时是递东西时“不经意”划过他手背的指尖，有时是并排走路时轻轻勾住他小指的手，有时甚至会在周岩做饭时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美其名曰“学习”。

周岩从最初的僵硬、不知所措，到后来渐渐习惯，甚至……开始隐秘地期待这些触碰。他发现澜的体温虽然偏低，但在这种紧密的依偎中，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舒适感。

他开始不自觉地纵容澜的小动作，会在澜靠过来时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会在澜勾他手指时反手轻轻握住，会在澜从背后抱住他时，心跳加速却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这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像温吞的水，慢慢将两人包裹。

这天周末，阳光很好。周岩把阳台上的躺椅拖到客厅阳光最好的地方，让澜躺在上面“晒太阳”——虽然鲛人不需要光合作用，但澜似乎很享受阳光照在鳞片上的温暖感觉。

周岩则坐在地毯上，靠着躺椅，继续看他的资料。澜晒得懒洋洋的，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晃动着，银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洒了一地的宝石。

过了一会儿，周岩感觉腿上一沉。他低头一看，是澜把尾巴搭在了他的腿上。那尾巴看着漂亮，实则沉甸甸的，覆盖着冰凉光滑的鳞片。

周岩身体一僵，抬头看向澜。澜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但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狡黠的笑意。

这家伙……周岩心里暗骂一句，却没有推开。他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银蓝色的鳞片。

触感比他想象的还要奇妙。鳞片极其光滑坚硬，带着海洋的凉意，但鳞片之间的缝隙又是柔软的，能感受到底下肌肉的弹性。阳光照在上面，暖意透过鳞片传递到他的指尖。

澜的尾巴在他触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但他没有动，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态。

周岩的胆子大了一些，开始用手指轻轻描摹鳞片的纹路，从尾鳍根部，顺着流畅的线条慢慢向上。他能感觉到手下尾巴的肌肉微微绷紧，然后又缓缓放松。

这种感觉……并不讨厌。甚至，有点上瘾。

就在周岩沉浸在这种新奇触感中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视频通话的请求，来自他远在老家的母亲。

周岩吓了一跳，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猛地缩回手，澜也立刻把尾巴收了回去，假装刚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来。

周岩深吸一口气，接通了视频。

“岩岩啊，在干嘛呢？周末没出去玩？”手机屏幕上出现母亲慈祥的脸。

“妈，我在家看资料呢。”周岩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

“总待在家里怎么行？要多出去走走，认识认识新朋友……”母亲开始了例行的催婚唠叨，“对了，上次李阿姨介绍的那个女孩子，你联系了没有啊？人家条件挺好的……”

周岩顿感头大，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澜。澜虽然听不懂全部中文，但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孩子”这个词，以及周岩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他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屏幕里的周母，又看看周岩。

“妈，我现在工作忙，没心思想这些……”周岩试图搪塞。

“工作工作，就知道工作！你都多大年纪了……”母亲絮絮叨叨。

就在这时，澜突然凑了过来，把脑袋挤进摄像头范围，对着屏幕里的周母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足以闪瞎人眼的笑容，还用刚学不久、发音古怪的中文打招呼：“阿——姨——好！”

屏幕那头的周母瞬间愣住了，眼睛瞪得老大：“岩岩，这……这是谁啊？好俊的孩子！”

周岩头皮发麻，赶紧把澜推开一点，干笑着解释：“呃，是……是研究所新来的实习生，外国友人，暂时借住在我这里一段时间。”他一边说一边对澜使眼色，示意他别捣乱。

澜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但他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一些，手臂自然地搭在周岩的肩膀上，对着屏幕里的周母继续释放他那无辜又迷人的笑容，还用英文说了句：“Nice to meet you!”

周母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惊喜：“哎呀，是外国实习生啊！好好好，长得真好看！岩岩，你要好好照顾人家啊！”

周岩：“……知道了妈。”

又应付了几句，周岩赶紧找借口挂了视频。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比应付陈上校的检查还累。

一转头，就看到澜正笑眯眯地看着他，蔚蓝的眼睛里满是得逞的小得意。

“实习生？”澜学着周岩的语气，尾音上扬。

周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然怎么说？说我在家里养了条美人鱼？”

澜歪着头，突然问：“周岩，喜欢，女孩子？”

周岩被这直球打得措手不及，耳根瞬间红了：“关、关你什么事！”

“哦……”澜拖长了语调，身体前倾，几乎要贴到周岩脸上，那双蛊惑人心的蓝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声音压低，带着某种危险的诱惑，“那……周岩喜欢什么样的？”

周岩的心脏砰砰狂跳，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几乎能数清澜那长长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微凉的呼吸拂过自己的皮肤。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气氛即将升温到临界点时，周岩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兰昭的紧急通讯。

周岩猛地回过神，像是被从迷梦中惊醒，慌忙接起电话。

“周岩，”兰昭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情况有变。陈上校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更精确的信息，怀疑目标就隐藏在我们研究所相关人员附近。他们很可能在近期进行第二轮、更彻底的排查，甚至会动用生命体征探测仪。”

周岩的心沉了下去。生命体征探测仪……那衣柜肯定躲不过去了。

“而且，”兰昭顿了顿，声音更低，“溟感应到，深海那边似乎也不太平静。有部分激进的鲛人，不满足于现状，认为澜……作为流落在外的皇族血脉，应该回归族群，承担‘责任’。”

周岩握紧了手机，指节泛白。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挂了电话，周岩看向澜，发现他脸上的笑意也已经消失，显然听到了部分内容。

“周岩，”澜轻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我……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周岩看着他那双此刻显得有些不安的蓝眼睛，心里那点因为被打断而产生的懊恼和因为未来而升起的焦虑，突然都化为了更坚定的东西。

他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轻轻地摸了摸澜的脸颊，触感冰凉滑腻。

“是挺麻烦的，”周岩说，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但既然捡回来了，就是我的麻烦。”

澜怔怔地看着他，蔚蓝的眼底渐渐涌起一阵水雾，然后，一颗圆润的、带着虹彩的珍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周岩接住那颗珍珠，握在手心，感受着那微凉的、坚实的触感。

“澜，”他认真地看着他，“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想办法送你回深海，回到你的族人那里。二是……”他顿了顿，“留下来，但我们需要一个更安全、更长久的计划。你……想怎么选？”

澜几乎没有犹豫，他伸出手，紧紧抓住周岩的手，用力摇头，珍珠掉得更凶了。

“不回！”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坚定，“我要和周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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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