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鳞誓 第3章 醋意

陈上校突击检查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周岩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激起惊涛骇浪。他挂了电话，在书房里焦躁地踱步，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能把一条一米八多的鲛人藏到哪里去。

衣柜？太小。

床底？塞不下。

天花板？不现实。

澜安静地泡在泳池里，看着周岩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蔚蓝的眼睛里最初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好奇取代。他似乎并不完全理解“突击检查”的严重性，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岩的焦虑。

“周岩，”他轻声开口，打断了周岩的碎碎念，“他们，很坏？”

周岩停下脚步，揉了揉眉心：“不是坏不坏的问题。他们如果发现你，会把你抓走，关起来，做研究……就像对待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一样。”他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让澜明白危险性。

澜的瞳孔微微收缩，尾巴无意识地拍打了一下水面，显示出内心的波动。“像……抓走溟的族人那样？”

周岩一愣，随即想起兰昭提过的往事，沉重地点了点头。

澜沉默了几秒，然后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我不要被关起来。我不要离开周岩。”

这句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搔过周岩的心尖，让他更加坚定了保护的决心。“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他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超大号的充气泳池上，“首先，得把这个大家伙处理掉。”

说干就干。

周岩立刻开始动手放水，澜配合地挪到一边。看着水位一点点下降，澜露出些许不舍，但还是乖乖地没有捣乱。放完水，周岩费力地把瘪掉的泳池卷起来，塞进阳台最大的储物柜深处，又用一堆杂物盖住。

接下来是澜的“安置”问题。周岩的公寓不大，能藏人的地方屈指可数。最终，他盯上了主卧那个带镜子的嵌入式衣柜。他把里面挂着的衣服全部挪到一边，清出一块足够澜蜷缩的空间，又铺了几层柔软的毯子和靠垫。

“听着，澜，”周岩把澜带到衣柜前，表情严肃，“明天，你就躲在这里面。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除非是我亲自来开门，否则绝对、绝对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明白吗？”

澜好奇地钻进衣柜，摸了摸柔软的毯子，又敲了敲镜子，对狭窄但私密的空间似乎并不排斥。他抬头看着周岩，认真地点点头：“明白。像……捉迷藏。”

周岩松了口气，还好这鱼关键时刻不掉链子。“对，就是捉迷藏，输了后果很严重的那种。”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周岩开始了大扫除。他仔细清理了浴室和书房任何可能残留的水渍、鳞片，甚至用空气清新剂掩盖那若有若无的海水咸腥气。他还把澜最近把玩过的几个小物件——比如那个小黄鸭，以及几颗他“哭”出来的小珍珠——都妥善藏好。

澜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周岩忙碌，偶尔帮忙递个东西。当周岩累得满头大汗时，他会悄悄去接一杯水，递到周岩手边。

“周岩，累。”他看着周岩，眼神里带着真实的关切。

周岩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看着澜近在咫尺的脸，因为忙碌而暂时忽略的某个画面突然又闯入脑海——灯光下，澜带着蛊惑的笑容，问他“想不想摸摸我的鳞片”。

他的耳根莫名有些发热，赶紧移开视线，干咳两声：“还、还好。你记住明天要乖乖的就行。”

一切准备就绪，已是深夜。

周岩让澜回到暂时充当“寝宫”的衣柜里适应环境，自己则躺在床上一遍遍预演明天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神经紧绷。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周岩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他听到衣柜方向传来细微的响动。他警觉地睁开眼，轻声问：“澜？怎么了？”

衣柜里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澜闷闷的声音：“黑。睡不着。”

周岩这才想起，深海是很少有纯粹黑暗的，总有各种发光生物。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爬起来，找来一个充电式的小夜灯，调成最暗的暖黄色光晕，从衣柜门的缝隙塞了进去。

“这样呢？”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澜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嗯！谢谢周岩。”

周岩重新躺回床上，听着衣柜里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自己却睡意全无。那条麻烦鱼，不仅侵占了他的公寓，好像也开始侵占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了。

第二天，周岩请了假，严阵以待。

上午十点整，门铃准时响起，如同催命符。周岩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穿着军装制服的士兵，神情冷硬，旁边是研究所安全部门的一位干事，陪着笑脸。而为首的，正是面色冷峻的陈上校。

“周博士，打扰了，例行安全检查。”陈上校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周岩，直接越过他看向屋内。

“陈上校，请进。”周岩侧身让开，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听起来不那么响。

士兵们开始熟练地检查客厅、厨房、阳台。周岩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瞟向紧闭的卧室门，手心微微出汗。

陈上校在客厅转了一圈，目光在空荡荡的浴室停留了片刻，又看向书房，最后定格在卧室门上：“这里？”

“是我的卧室。”周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打开。”陈上校命令道。

周岩的手指有些发僵，他慢慢走过去，拧开了卧室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房间里整洁得近乎空旷。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个嵌入式衣柜，门紧闭着，没有任何异样。

一名士兵进去检查床底、窗帘后，另一个则走向了衣柜。

周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士兵伸手，握住了衣柜的门把手。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周岩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就在士兵准备用力拉开衣柜门的瞬间，陈上校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他皱眉看了一眼，抬手制止了士兵的动作。

“周博士，”陈上校转向周岩，眼神锐利，“研究所主数据库昨天夜里遭到未授权访问，目标资料与深海生物有关。你昨晚在哪里？”

周岩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在家整理资料，这一点公寓楼道的监控可以证明。至于数据库访问，我的权限等级应该接触不到核心资料吧？”

陈上校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眼神仿佛要剥开他的表皮，直窥内心。周岩强迫自己与他对视，不露怯意。

最终，陈上校收回目光，对士兵摆了摆手：“走吧，去下一家。”

看着一行人离开公寓，关上门，周岩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他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缓了几秒，立刻冲进卧室，猛地拉开衣柜门。

澜蜷缩在毯子里，小夜灯柔和的光晕照在他脸上，他双手抱着膝盖，抬起头看着周岩，蔚蓝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紧张，但在看到周岩的瞬间，立刻化为如释重负的喜悦。

“周岩！”他伸出手。

周岩一把将他从衣柜里拉出来，紧紧抱了一下，感受到怀里冰凉而真实的触感，悬着的心才彻底落回原地。“没事了，他们走了。”

澜被他抱得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甚至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周岩的颈窝，像只寻求安慰的小兽。

“我，很安静。”他小声邀功。

“嗯，你很棒。”周岩松开他，揉了揉他的银发，心里一片柔软。

危机暂时解除，周岩立刻联系了兰昭，告知了陈上校提到的数据库入侵事件。兰昭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了，这边我会处理。你……照顾好‘家里’。”

挂了电话，周岩看着正在好奇摆弄小夜灯的澜，心想，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为了安抚受惊的鲛人，也为了庆祝躲过一劫，周岩决定晚上做点好吃的。当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时，澜就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周岩，会做饭？”澜的眼神里充满了新奇。

“不然呢？靠外卖和速冻食品养活你这条挑食的鱼吗？”周岩一边切菜一边吐槽。澜对人类的加工食品大多不感兴趣，唯独对新鲜的食材情有独钟。

澜歪着头，看着周岩熟练的动作，突然说：“周岩，和兰昭，不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周岩随口问。

“兰昭，像……月亮。安静，聪明。”澜努力寻找着词汇，然后指向周岩，“周岩，像……太阳。热的，亮的。”他顿了顿，补充道，“有时候，有点吵。”

周岩切菜的手一顿，哭笑不得：“喂！最后一句是多余的！”

澜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这时，门铃又响了。周岩心里一紧，示意澜躲回卧室，然后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一看，居然是兰昭。

他松了口气，打开门。兰昭提着一个小保温箱站在门外。

“听说你们今天受惊了，溟让我送点‘慰问品’过来。”兰昭笑着晃了晃保温箱，“深海的特产，对澜的恢复有好处。”

周岩接过保温箱，道了谢。兰昭的视线越过周岩，看到了从卧室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的澜，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澜看到兰昭，眼睛一亮，立刻用尾巴蹦跶了过来，亲昵地拉住兰昭的手，用鲛人语言快速说了句什么。

兰昭也用鲛人语回应，两人交谈了几句，周岩一个字也没听懂，但能看出澜很开心。

看着澜对兰昭毫不设防的亲近模样，周岩心里突然冒出一丝微妙的不爽。明明他才是每天喂食、收拾烂摊子、担惊受怕的那个人好吗？

“咳！”周岩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两人的老乡见老乡，“饭快好了，兰昭你要不要……”

“不了，”兰昭识趣地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岩一眼，“我回去还有事。你们……慢慢吃。”临走前，她又用鲛人语对澜低声说了句什么，澜的脸颊居然微微泛起了红晕，偷偷瞥了周岩一眼。

周岩：“？？？”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秘密？！

送走兰昭，周岩把保温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些他没见过的、散发着莹润光泽的深海水果和一块像是凝脂般的半透明膏体。

晚餐时，周岩把自己做的菜和兰昭带来的特产都摆上桌，澜坐在特制的高脚凳上，尾巴垂在下面。

澜对周岩做的清蒸鱼赞不绝口，但对那块凝脂更是喜爱，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兰昭，很好。”澜满足地舔了舔嘴角，说道。

周岩心里那点微妙的不爽又冒了出来，酸溜溜地说：“是啊，又安静又聪明，像月亮嘛。”

澜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岩语气里的异样，他歪着头观察了周岩几秒，突然凑近，蔚蓝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周岩，不开心？”

“没有。”周岩矢口否认，埋头吃饭。

澜却不依不饶，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周岩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周岩一颤。“周岩，像……吃了酸酸的果子。”

周岩拍开他的手，有些恼羞成怒：“胡说八道！”

澜却笑了起来，那笑容不再是平时天真无邪的样子，而是带着点了然的、小小的得意。他重新趴回桌边，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岩，轻声说：

“可是，太阳只有一个呀。”

周岩咀嚼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撞进澜那双含笑的、仿佛盛满了星海的蔚蓝色眼眸里。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脏失控狂跳的声音。

这条麻烦鱼……他绝对是故意的！

小剧场

（浴室风波）

周岩：（抓狂地看着满地水渍）我是捡了条鱼还是请了台造浪机？！

澜：（欢快地拍尾巴）啪嗒啪嗒~陆地的水花真好玩！

小黄鸭：（漂在漩涡中心）我是谁？我在哪？救命——

（早餐危机）

周岩：（递上吐司）人类早餐，将就一下。

澜：（咬一口，皱眉）这是什么木头？（转身捞起鱼片）这个才是食物！

周岩的胃：（看着生鱼片）我选择投降……[抱抱]

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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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