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问洲赤着上身趴在床上,嘴中咬着一块白布,双手紧紧揪住床单,双眸死死闭着。
“忍着点。”白玖霜叹了口气,手起刀落,动作干脆利落。
“这是……在做什么?”赵弃折不解。
“他……很多陈年旧伤因为没有经过干净的处理,很多伤口都已经有些烂了。我需要把那些已经死了的血肉处理掉,不然会影响其他伤口的愈合。”
“……好。”赵弃折心头一颤,勉强吐出了一个字。
“你忍不了了就直说。”白玖霜看着身体不停在抖的白问洲,心疼道。
白问洲微微摇了摇头。白玖霜只好叹口气,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好了。我去煎药。”白玖霜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赵弃折帮白问洲盖上被子,轻轻抽出他嘴里的染血白布,用袖子帮他擦了擦头上的汗。
“……你回来了的事情,已经有部分人知道了。他们会来看你。”
“……嗯。”
“你状态……很不对。”赵弃折担心了。
“我……”白问洲突然心头一痛,“咳……云华……没了。是我的错。”
“……没了?”赵弃折大惊失色,“怎、怎么会……这……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替你看好他。”
“不,不是你的问题。”白问洲道,“云华……感应到了……他姐姐,孤身一人……往兽族跑,在路上……我们遇到了。”
因为伤重的缘故,白问洲说话语速很慢很慢。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他随我……前往兽族。”
可是,在赵弃折看来,白问洲看上去并不悲伤。他虽有疑,却也不敢去问,只能顺着他的话题道:
“怎么……走的?”
此话一下似乎便戳到了白问洲最痛的地方。白问洲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明显颤抖了:
“很……很惨。抱歉,我不想描述。”
“没事没事,不要激动……”赵弃折忙安抚他,“不想说不必说,不用介意我。”
“嗯。”白问洲疲惫道。
赵弃折劝道,“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吧,不用强撑,我守着你。”
“我也想……”白问洲轻声道,“可是睡了……就会做噩梦……很难受。”
赵弃折沉默了一下,轻声询问:
“你说话累吗?”
“还好。”
“那我陪你说说话吧。我说,你听就好。”赵弃折提议。
“……好。”
“我其实……挺孤独的。小时候,就不是父母是何人。只知道,我被我父亲扔在了一户人家里养着。”
“那家人……对我还算可以,没有亏待我,但也未曾给我任何类似亲人的温暖。”
“小时候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了,只是隐隐记得,我似乎……犯过一次不可饶恕的错误。”
“后来我因贪玩溜出了家,却莫名被很多人盯上了。逃亡流离之中,见过很多丑恶的嘴脸,也遇上了贵人,送我回了家。”
“可是回家之后,养家人的态度完全变了。他们把我赶了出去,什么都没有给我。我也不记得那时自己多大了,反正就浪迹天涯呗。”
赵弃折说的轻松,但明白人都懂,所谓浪迹天涯,不会潇洒,只有苦楚。
“最后还是我师父……救我离了苦海。”
白问洲突然笑了下:“你……这是算在……向我卖惨嘛?”
“也不算吧。我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跟你稍微分享一下自己的故事。再说了,哪里有你惨。”
“师弟,我带客人一起来了。”谢昭策敲了敲门,“麻烦开下门。”
白问洲突然就挺无语的,心里暗自吐槽:“不是吧。都来看我这个人不像人的样子?不能等我好一点再来?我可没有卖惨的打算,给我留点面子好嘛!”
“来了。”赵弃折应道,起身去开门。
“白小少……白师侄?”谢昭策望着白问洲,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族上则默默走上前去,突然一下跪在了白问洲床边。
白问洲:“??!!!这还没……过年呢。”
“对不起,我害了你,害你……到了如此地步。”族上低下头。
“起来说行不行?!你真他吗要气死我?!咳咳……”白问洲重重咳了几声,每一次都咳出一大口鲜血,吓得族上马上站了起来:
“好好好,是我冲动了,你别激动。”
“……讲真,是我自己……不够谨慎。与你……无关。”白问洲安慰道。
族上觉得难受得难以呼吸:“可是,如果不是我选了你……”
“总得有人去的。”
“……”族上眼神极其复杂,“阿俭,你越这样……我越……”
“好了好了,你们这样扯一天也扯不清楚!”赵弃折过来劝说了,“族上大人,看过了就好,我小徒弟现在状态很不稳定,给他一点时间休息吧。”
“我还想说两句。”
赵弃折这才注意到谢昭策旁边的墨清越。墨清越上前一步,看着白问洲:
“我直觉是对的。我父亲大人说,你去当将军了,我不觉得。不过我没想到,你去当了比将军更难的卧底。”
“所以,我决定了,交你这个朋友。还有,恭喜你出名了。全族上下,在今天之内,都会知道,你白问洲是什么样的角色。”
“……”白问洲再一次无语。如果他还有力气,他绝对会说:
谢谢您认可我做您的朋友,啊,真是太感谢您此生给我这个机会了!
不过……这些人还帮自己搞宣传了?!他就想安安静静地搞着地下高危工作不行嘛?硬是要让自己飘起来?!
“好了各位,今天到此结束,请回请回吧。”赵弃折一番劝阻拉扯之下,终于将三人送走。
白问洲轻轻叹了口气,一脸“我不想说话”。赵弃折也是哭笑不得:
“好啦,你要名扬天下啦。到时候不会嫌弃我这个毫无名声的老师父吧?”
“……”
“逗你玩的。你好好养伤,不然之后那么多人慕名来见你,你可吃不消啊。”
“……不……至于吧?”
“我也不知道啊。反正都是逗你玩的。早点好起来,我带你去游山玩水,遍历风物,一定宠得你不知天上人间!”
“……”白问洲还是决定,好好睡上一觉。他只感觉现在自己头已经大了一个圈,疼得要命。
不过,意外的,在那三个家伙闯入巴拉巴拉说了一通之后,心情就莫名好了很多。
那些曾经活现在的血与恨,哭与痛,挣扎与绝望,也都冲淡了一点。
在白问洲最后昏过去之前,脑海里还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