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昭策隐隐觉得,不会是什么很好的消息。
赵弃折不和他说,他也没办法插手,只能看着赵弃折每天一个人跑上跑下,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大事。
深火台议事堂。
“你疯了!!!”台主震怒,“你知不知道那是禁术?!!!一出意外,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会有意外的。”
“你倒是自信。不过我不帮。”
“真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台主大人,我、我……我求您了。”
台主从未见过这般低声下气的赵弃折,突然间心头也是一颤:
“你……”
“求、您。”赵弃折重重磕下一头,“帮我这一回。”
“你……好吧好吧,快点起来。我帮就是了。真不让人省心。”
“犯下的禁忌,我来承担。”赵弃折难得这么严肃和冷静。
“你是要去做什么?这我总可以知道吧。”台主大人揉了揉太阳穴。
“我……去救我的小徒弟。”
“白问洲?!他自己背负的那个白小少主的性命还没解释呢,怎么还要……”
“所以,必须把他救回来啊。”
“唉。我早听说你的心意,没想到……这么真切。也罢,下不为例。”
“多谢台主大人。无以为报。”
“画山河这禁术,一幅画卷只能用一次,你且珍惜。明天给你送来,你先回去休息吧。”
“再次……谢过族上大人了。”赵弃折怀着沉重的心情告退。
次日。赵弃折寝居。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谢昭策把一个布袋扔给赵弃折,“东西我送到了,还有,你要找的人我也叫来了,马上就到。”
“多谢。”
“嗯??”谢昭策有些意外,“你竟然会道谢了?!”
“这东西重要罢了。”赵弃折不和他多说,“快去忙你的事情吧,等她来了,我就要开始了,不宜打扰。”
“嗯,走了,你自己多注意。”
谢昭策前脚刚走,后脚白玖霜便出现在了赵弃折寝居门口。
“无邪长君好啊。不知这般急匆匆地找我有何事?”
赵弃折言简意赅:“接你弟弟。”
白玖霜大惊大喜:“有、有消息了?!”
“别高兴太早,状态……很不好。”赵弃折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玖霜愣了一下:“什、什么不好?找我过来……意思是……他受伤了吗?!”
“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赵弃折交代好这最后一句,“我要开始了,别让人打扰我。”
“好的。”白玖霜知道自己不宜再多问,压抑住忐忑的心情,认真起来,为赵弃折护法。
赵弃折吟诵了好一会儿,面色苍白,额间已经冒出了冷汗。
终于,一阵金光闪过,两人头顶上方忽然出现了一幅金色的空白卷轴,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赵弃折纵身一跃,一头扎入卷轴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弃折只觉得眼前一花,浑身上下都被一种怪力撕扯着,十分难受。
他只好咬牙忍着,闭上眼,缩成一团。一阵天旋地转磕磕绊绊之后,周身的空间,终于稳定了下来。
终于,落地。
突然,他不敢睁眼了。
血腥味肆意蔓延。果然,怕是比预料之中还要凄切。赵弃折不敢睁眼。他怕一睁眼之后,就忍不住崩溃了。
真的,会疯的。
许久,他终于,硬着头皮,颤抖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终于,明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眼前人,可赵弃折不觉得很兴奋,反倒是觉得,自己的心蓦地一痛,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地搅碎着。
脑海中,只浮现了四个字:
痛、惨、绝望。
被束缚在十字架上的少年,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也挣扎着,慢慢地睁开了因疼痛有些失焦的双眼。
四目相对,蕴含的尽是复杂的情感。
白问洲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没有忘了他,还有人……会披荆斩浪来救他。
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只是太麻木了,已经忘却了曾经的挣扎与期盼。
赵弃折想走近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一般,难以挪动。
终于,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泪水也一滴一滴溢了出来:
“洲洲……洲洲对不起……是我、是我来晚了……”
“……”白问洲没有说话。只是单纯的说不出话来了。
太疼了。
现在的他,连吸一口气,都会牵动身上某一处受尽摧残的伤口的剧痛,直冲头皮,揪心不已。
裤腿附近的伤口还在顺着脚踝流下滚烫粘稠的鲜血,一阵一阵眩晕感冲击着白问洲的意识,要保持清醒,竟然已经是如此难熬的事情。
“我这就、我这就带你走……”赵弃折哽咽着,掏出腰间锋利的匕首,先斩断了束缚住白问洲腰间的铁链,紧接着,是双臂,双腿。
白问洲狠狠皱了下眉,浑身一沉,向下倾倒,被赵弃折轻柔地接住了,横抱起来。
白问洲这次终于心安了,心里放松的那一瞬间,便晕了过去。
“……我们走。”
另一边。白玖霜焦急地等待着,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心。
突然间,画卷消失,两个身影凭空出现时,白玖霜看见了赵弃折怀中的那个人,便和当初的赵弃折一样,愣住了。那一瞬间,泪水便溢满了眼眶。
怀中的少年,完全不是印象中的那般清澈活泼,神采飞扬,而是整个人都不成人样,又软又虚,毫无生气。
头发潮湿而散乱,凝固的血块将头发黏成了一丝一丝的状态。额上破了几个血洞,伤口都还没结痂。表情略为狰狞,双眸紧闭,睫毛微微颤抖,脸上有被割伤的痕迹和一些烫伤的旧疤,血迹斑斑。嘴角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下颚,半干半新。
黑色的衣衫也被鲜血浸透,浑身上下乱七八糟,破烂不堪的黑衫,完全遮掩不住那些奇形怪状密密麻麻的伤口,锁骨处有些许血洞,蝴蝶骨被贯穿,胸膛处微微下陷,指关节处甚至还有未拔出的钉子……乍一看,刀、棍、杖、鞭、针、烙、撕咬等等重刑,怕是一个都没少。
白玖霜不忍再多看,别过头去,噙着眼泪道:
“麻烦……把他放到床上吧。我马上给他处理。”
“……好。”
赵弃折的动作轻柔至极,像是捧着一块易碎的、无价的珍宝。
“你先留一下,帮我打个下手。”
白玖霜很快镇定下来,自己拿出医者的沉着冷静,开始着手治疗。
兽族。不欲生。
“一群废物!连个没几口气的人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自己动手,滚下去自杀谢罪!”兽族族上气急败坏。
“是是是,族上大人息怒……”
一群狱卒连滚带爬地离开了,一旁的少年正打算跟上,却被族上叫住了:
“周横流,你跟着去做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虽然说是你引狼入室,但怎么说,你后来审讯的表现都还可以,你也对背叛痛恨不已,所以不能全怪你。”
“谢族上不杀之恩。”
“别谢我太早。”族上语调阴阳怪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呵,这回是他们人族逼我的。所以我现在就给你一个任务。”
“族上大人需要我去做什么?”
“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把你作为议和的礼物,送到人族去。”
“我?”周横流微微吃惊,“可我对他们,似乎并无价值。”
“不。你知道那么多兽族机密,还拥有兽族魔骨,血液对人族来说是大补药材,身体玩弄玩弄还能研究兽族构造,好制定针对性的武器。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之于人族,正如云华之于兽族。”
周横流心一沉。
看来族上还是对他很失望啊。不,应该说是失望透顶。
不然,何必不直接赐他一死。
半晌,他还是应下:
“全凭族上大人吩咐。”
其实他可以求饶,可以服软,说不定也能留在兽族,不用去当这个诱饵。
可是,他不知为什么,做不来这些。
也罢,不过就是落得和白问洲、云华一样的下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