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失衡 第31章 无数次机会重新开始

徐青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母亲，这些年她将自己的痛苦不可避免的蔓延到了叶闻羽的身上。

但其实痛苦的又何止她一人呢？

叶闻羽懂事的过分，尤其是在意外发生之后，无论面对怎样的母亲，他总是逆来顺受，从来不反驳，不抵抗。

他默默承担了所有的过错，是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应得的，受怎样的惩罚都不为过……

但徐青知道，明明不该是这样，自己才是最没有资格去指责他的人。

她也会痛恨自己，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别人都以为她很要强，毕竟在旁人面前，她一滴眼泪都没有为叶淮安掉过。

可唯有自己才最了解，她有多脆弱。

她失去了爱人，也没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她耻于做一个母亲。

但是即便如此，叶闻羽从来没有怪过她，他和叶淮安真的越来越像，不仅是外貌性格，最像的是他同样用爱去包容……

如果不是因为她私自去找林小鹿，惹得叶闻羽打电话过来，徐青可能仍旧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别再单独去找她了。”

从来不会忤逆她的叶闻羽，第一次在电话里对她说了不。

她忽然醍醐灌顶，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过分，这是她的孩子，但他有自己的人生，他该去说不，他没必要永无条件的迁就她。

那一天，徐青和林小鹿聊了很多。

从自己与叶淮安的相识，聊到结婚后；从叶闻羽出生，讲到他上大学。

她还找来了很多叶闻羽小时候的东西给林小鹿看。

小时候的叶闻羽很活泼，有很多朋友。

“他小时候总喜欢去隔壁小朋友家玩，到饭点还不回来，每次都得他爸爸在过道里吆喝他回家。”

徐青开着玩笑讲：“也不知道别人家有什么，真就比自己家好吗？那么舍不得回来……”

林小鹿说：“小孩子都喜欢新鲜的，自己家天天看，都看腻了，肯定觉得别人家好呢，我小时候也喜欢去同学家玩。”

徐青有些失神的说：“你比我了解他。”

“阿姨，我……”

她笑了笑，拍了拍林小鹿的手，说：“他很爱你，也很依赖你。”

就像她对叶淮安，比起爱，更多的反而是一种依赖。

“其实小羽上大学后，我就觉得离他越来越远，但这一点都不怪他，全都是我自己作的……”

“别这么想，闻羽其实很爱您，他只是不擅长表达。”

徐青深深吸了口气，对林小鹿说：“以后就辛苦你照顾他了……”

像是在交托一件无价之宝，林小鹿小心翼翼的收下。

临走时，她对徐青说：“您要是想他了，不如打个电话给他吧，他一定也有很多话想跟您说。”

林小鹿看向又自动停止工作的洗衣机，温声道：“这个洗衣机即使再找人修，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了，不如换个新的吧。”

新的可以用很久，但是坏了的东西即使修复得再好，也不会比得过一台新的。

她其实是想告诉徐青，未来还有很多日子，她可以有无数次机会重新开始，但是过去的事情应该过去，攥在手里，就是一团乱糟糟的废纸，不如松开手放下……

“谢谢你……”徐青是明白的，其实她也已经打算放下了，只不过还是有些舍不得。

……

换新洗衣机的那天，徐青打了通电话。

像是提前感知到一样，叶闻羽下班，走出医院的大门没多久，徐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停下步子，站在悬于悠静河水上的桥面，毫不犹豫地接通了电话。

许是没想到电话会这么快接通，徐青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小羽，下班了吗？”

“刚刚下班，在回去的路上。”

“中秋你回了岸市，却没有回家。”

叶闻羽呼吸一滞，他想说些什么，解释没有回家的原因，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次放假的时候记得回家，妈妈想你了。”徐青的声音很温柔，是久违的温柔。

叶闻羽连忙说：“好，我，我这周就找时间回去。”

徐青笑着说：“也不用这么着急，等你不忙的时候，带着小鹿回来吧，提前告诉我一声，妈妈买些菜，你们留下一起吃饭。”

“嗯，好……我……”叶闻羽眼眶发红，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短暂的沉默口，电话那头又响起了徐青的声音。

“对不起，这些年让你一个人这么辛苦，今后不会了……”

“以后，你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可以成为你的妈妈，我真的觉得很骄傲。”

“妈，妈妈……”

幼时牙牙学语，他讲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徐青忽然想起那时候的心境，惊讶与震撼。

当小小的生命，第一次发出与她有关的声音时，她才深刻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与她有着紧密联系的人。

而这个人是她亲手缔造，在之后无数的岁月中，也会受她的影响。

……

挂了电话，叶闻羽仍旧停留在桥面，晚风微凉，夹杂着淡淡的酸涩感。

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背，叶闻羽回头时便见到了林小鹿。

瞧见他红了眼眶，林小鹿有些着急地问：“怎么了？”

“没事。”

他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没事，越是不说，林小鹿反而越是担心，仅仅几秒钟，她脑海里已经过了一遍她能想到的，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到底怎么了嘛？谁欺负你了？”

叶闻羽叹着气说：“真没有，就是迷了眼。”

林小鹿半信半疑，“是吗？哪只眼睛，我给你吹吹……”

她抬手去碰叶闻羽眼皮的瞬间，被他拥进了怀里。

“不对劲，你今天要是不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我就……”

叶闻羽说：“我不想告诉你，可以吗？”

虽然是在拒绝，但他的语气又确实是在询问，而且还带着那么点可怜，林小鹿最受不了他这样，瞬间就心软了。

谁还能没点小秘密，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只要他们的心结解开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林小鹿回抱住他，无奈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等我休息的时候，我们一起回家吧，我想带你回家了。”

“好呀！”仔细一想，林小鹿掐着他的腰窝说：“少来，是你自己想回家吧，少拿我当借口。”

“对，是我想回家了。”他坦然地承认。

“好吧，那我陪你。”

……

盛林在桦城的分公司被林小鹿经营的风生水起，有了和大医院的合作基础，接连拿下了不少单子。

眼看公司逐渐走向正轨，闫瑞忽然提出要回岸市的想法。

林小鹿直接否定了他这个想法，“不行，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你走了我怎么办？”

闫瑞有些嫌弃的说，“小林总，我劝您说话收着点，这要是被叶医生听见了，我百口莫辩啊！”

林小鹿冷冷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闫瑞被她看的心里发毛，解释说：“当初我来，说好的就是来帮您的，现在您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我觉得您应该已经不需要我了……”

林小鹿连忙说：“需要的，需要的。这样吧，我给你涨工资，给你升副总，给你配助理。”

“真的？”闫瑞试探着问她，林小鹿瞬间发觉自己上了当。

“合着你就是来威胁我给你升职的？”

闫瑞开着玩笑说：“您要是答应，我肯定不走了，继续留下给您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开玩笑归开玩笑，副总这个位置，闫瑞完全担得起。

留下了闫瑞，可是另一个却怎么也留不下了。

祝沅考上了旎港的研究生，本来九月份开学就要去的，但是盛林那时候正缺人手，所以她主动跟导师申请了延期报到。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一切都稳定下来，她就提出了离职。

学业为重，林小鹿没有理由留下她，不过她为祝沅留了一个职位，如果她毕业后愿意重新回来，盛林会永远欢迎她。

作为朋友，林小鹿真心祝福她一切顺利。

作为老板，为了奖励她之前的工作，给她发了一大笔奖金，相当于她在旎港一年的生活费。

她离开桦城那天，林小鹿和闫瑞都去送她。

到了登机时间，她却迟迟没有动身，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在等徐总？”

要是以前，闫瑞肯定得挖苦她，说人徐总是什么人啊？难道还盼着徐总百忙之中来送机？

可是这一次，闫瑞自觉地没有说话。

其实祝沅前一天特意发了朋友圈，设置的还是仅一人可见，时间和航空班次都有，她不确定徐知礼有没有看到。

但如果他没有来，她希望他是因为没有看见，而不是因为不想来或者懒得来。

眼看快要过点了，闫瑞催促说：“快点吧，别误机，不然等下一班，可能就赶不上明天到学校报道了。”

祝沅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那我走了，林姐姐再见……”

闫瑞正要发作，祝沅急忙又说：“还有闫副总，后会有期啊！”

闫瑞这才满意了，就是说嘛，好歹同事一场，不至于连个道别的话也不说的。不过等她走了，公司里就没人和自己斗嘴了，不知道得多无聊。

林小鹿叮嘱她：“到了记得发消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或者联系小闫。”

她点了点头，说：“我会的，听说旎港这座城市挺漂亮的，林姐姐有机会和叶医生来旅游，我请你们吃饭。”

“那到时候我们就不客气了……”

又磨叽了一会儿，还是没见到徐知礼，祝沅安慰自己，他大概率是没看到。

干脆什么也不想了，转身登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