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竹是他的高中同桌,不过当时他寡言少语,跟他说话总是讲三句才能回一句。而且谢听竹成天没什么表情,也不怎么和他主动说话,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嫌他太吵了不喜欢他。
高一下册新分班,大家都忙着搬教室,学校也是非常无良地表示——一个小时之内搬完,然后直接在新班级开始晚自习。
书不少,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多,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做到搬这么快的,反正等到他全搬完的时候,新教室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两个空位。
试问:靠近一点就会闻到那人身上幽幽脚臭的大块头和自己坐在角落安静的已经在写作业甚至长相有点帅的男生,你选哪个。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当场就带着自己的书搬过去了。
放下书,拉开椅子坐到座位上,温应松有些气喘,“你好啊,我叫温应松,咱以后就是同桌了。”
新同桌似乎没什么表示,或者是看书太认真了,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所以温应松又笑着戳戳他,“同学,你叫啥啊。”
这下他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很淡,看起来不太想和他聊天的样子,“谢听竹。”
但他还是聊了,“这名字很有诗意啊,而且你说巧不巧,应松——听竹,是不是很对应的感觉,说明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没有。”
谢听竹微微侧过脸去,看起来真的不想再听他说这些闲话。
“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温应松悻悻地笑笑,掏出书包里的作业开始写。而后一整个晚自习谢听竹也没有主动和他聊过。
后来他其实也有点记不清了,也忘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话痨属性终于“感化”了他,谢听竹也开始主动和他说话,但仍然算不上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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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虽然同桌了两年,在他的印象里两人不能说是很熟,最多就是偶尔说几句话什么的。至于现在他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门前——
“我正好搬到你隔壁了。”谢听竹泰然自若地接过温应竹递来的冰可乐,“谢谢,前两天回家的时候恰巧看到你进了我隔壁。”
“我想起来今天请了工人师傅上门装东西,可能会吵到邻居,所以不请自来地带了点东西赔罪,真是抱歉。”
谢听竹眯眼笑了笑,将蛋糕推过去一点。他是单眼皮,眯起眼睛时眼尾狭长,笑起来像只狐狸。
“其实,其实倒也不是很打扰。”这么一说温应松反而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不用特意过来送礼物,啊不是——我是说谢谢你特意过来,我之前都不知道隔壁是你。”
“是我的疏忽,没有提前跟邻居打招呼。”谢听竹还是还是有些执着的看着那块蛋糕,“还不打算接受我的礼物吗,这是冰淇凌蛋糕,很快就会化。”
温应松一听,赶忙一边说谢谢一边把蛋糕放进冰箱,“谢谢,我正好很喜欢吃这家店的冰淇凌蛋糕,吃了很多年都一直没吃腻。”
“感觉你还变化挺大的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
在他印象里谢听竹一直是闷葫芦来着,应该随时对他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才对,突然变成谈笑自如的模样,话也变多了不少,真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自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不过既然是邻居,以后也少不了打照面,更何况以前就认识,俗话说的好——多个朋友多条路。他打开手机,“不如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可以经常来我家坐坐,或者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好的,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请你吃顿饭吧。”谢听竹十分自然地接上话,“就当是叙叙旧?我下厨。”
“啊——啊?”
温应松只是公式话的背完客套话,然后就被自然的应承下来,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哦,其实我是说好,好的。”他连忙补救,把惊讶咽进肚子里。
本来还想好今晚要带小萌新探索地图的,现在看来只能先搁置一晚上了。
温应松点点头,“那也不说客气话了,你到时候给我发个消息我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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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说过去就过去了,温应松这个人有个特点,只要一专心做事就完全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以至于夜幕降临,天已经浓黑时他才恍然意识到时间过去了很久。
他拿起手机直呼不好,看到十几分钟前谢听竹就发了消息,而当时他为了专心点手机开了静音,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温应松冲进房间套了件衬衫,再从众多裤子中随机挑选一条长裤,穿好后从善如流地给谢听竹发消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间忙忘了没有看见你的消息。”
“没事,你现在过来吧,正好现在饭不是太烫。”
谢听竹看起来完全不介意,让他松了口气。
“好嘞!”
温应松回,一边到隔壁按门铃。说实话他很少到别人家做客,总觉得有些无处落脚的不安全感,所以站在门前等待的时候就开始有些紧张。
谢听竹头发有些长,此时大概是为了做饭,头发扎了起来变成一个小啾啾,莫名有些喜感。
“晚上好啊。”他微笑道,给温应松拿了双拖鞋,“家里就我一个人住,没有准备其他人的,所以就下午临时买了一双。”
温应松点点头,“挺合适的。哥们儿厨艺可以啊,还在玄关就闻到香味了。”
这倒不是吹捧,本来连中午带早上就只吃了一顿,再加上消耗了一下午精力更是饿了,平时他自己有点懒,不乐意做饭——很多时候就点外卖或者泡面混混又是一顿。此时闻到一桌子非预制菜混合形成的香味,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
谢听竹听到这话,嘴角的弧度不禁加深了些,“那看来这一桌菜没白做。”
“是的——”
两人对坐,温应松起初有些不自在,“你……最近怎么样?”
不管了,老友重逢嘘寒问暖经典例句,套公式就是快。
“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对了,我记得你的高考考的很好啊,再怎么说也是去985了吧,怎么突然回来这里了。”
他想了想又说,“倒也不是说什么小县城不好,只是大城市发展机会更多吧。”
说完他就微微抬头去看谢听竹的反应,他总是嘴说的比脑子快,突然想起来很多人就是因为被大城市狠狠折磨才回来的,要是谢听竹也是这个情况,他这不是往人家心窝子上扎吗?
温应松默默在心里心虚了一下。
但对面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和悲伤的表现,专心地给他盛了碗汤,递到他手上以后才不紧不慢地回,“哦,因为要回来继承家族企业吧。”
“?”温应松还没咽下去一口汤就差点呛出来,“家,家族企业?”
欸不是?这么富裕吗?他咋没听说过这件事。
谢听竹瞥他一眼,递了张纸巾过去,继续镇定地说,“对,我家甜品店等着我继承,我是家中独子,这做甜品的手艺不传给我就后继无人了。”
拜托,不要把甜品店说出上市公司的味道啊喂!
他默默接过纸巾捂在嘴前咳了几声,呛的感觉才慢慢消退,这人怎么能一本正经的说出惊人的话!
“哦哦,这样啊。你们家店是在附近吗,我改天去尝尝,支持一下生意。”他其实根本想象不出来面前这个人做甜品的样子,而且他现在总给他一种随时可以睁眼说瞎话的感觉,感觉不出来哪句是开玩笑,哪句是认真说。
“当然可以,不过我想说的是——你或许对我们家的甜品已经很熟悉了。”
“什么意思。”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愣愣地看着谢听竹转身去冰箱拿了一小份香橙慕斯出来。
“饭后甜品,给你的。”
“欸这不是那家店的招牌吗?就我下午刚说的那家,这份是和下午那个一起买——等等,那就是你们家店啊?!”
温应松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才有些震惊的看向他。
“对不起啊,完全无法联想到一起去的形象。”他拍拍额头,“现在反而想起来老板是姓谢,而且那家店离我们高中也很近来着。”
“很正常,这不是你的问题。那时候我不怎么去店里,只是忙的时候去搭把手,但也没有在外面收银。”
“那岂不是说明你也会做甜品?”温应松此时放松了许多,看向谢听竹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敬,“那今天的是你做的咯。”
谢听竹难得有些异样的表情,挑了挑眉说道,“是从店里拿的,我做的没爸妈做的好吃。”他摸了一下鼻梁,表情又恢复了自然,“如果你想尝尝我做的,下次有机会也可以带一份给你。”
“行。”温应松点点头,心里却一直挂念着带萌新的事,不知道她一个人做任务会不会打不过。
据萌新的名字和作风来看,大概率是个比较内向的女生,实在打不过怪了才来找人帮助,那他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那我就先走了?晚上还有点事,谢谢你的招待。”他站起身,“下次我请你,你可也要来哦。”
“好。”谢听竹注视着他走远,表情却逐渐冷沉下来,如果温应松此时回头就会发现——这样的表情和初见时如出一辙,冷淡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