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相逢 第5章 钟鼎山林都是梦

山顶高耸入云，薄雾缠绕峰峦。

车轮碾过崎岖山路，一头扎进群山环抱的村庄之中。

一块块农田、一间间屋舍错落有致地铺展开来。

穿村而过的小溪，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三三两两的妇人姑娘蹲踞溪边石上，浣衣洗菜，笑语盈盈。

萧枕月扶着陆铭的手跃下马车，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妪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们。

感受到萧枕月的紧张，陆铭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别怕。”

老妪转身，将二人引至小院西侧的一间屋舍：“这原是我闺女的屋，她出阁已有些时日，这屋子便空置了下来。二位就在此将就吧，虽是简陋了些，但老婆子刚收拾过，还干净。”

屋子不大，一眼便能望尽。

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土坯墙摸上去粗粝，墙上钉着几颗木楔，似是之前挂东西用的。

一面小窗开在西墙，糊着略发黄的窗纸，窗边摆着一张瘸腿木桌，底下垫着一个石块。

靠墙摆着一张简易的木榻，看得出有些年头了，木质发暗，榫卯处却依然结实。

榻上铺着新换的、浆洗得干净的蒲草席，席子边缘磨得有些毛糙，一床蓝印花布的薄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榻尾，散发着皂角的清新气味。被面用的是耐磨的土布，颜色洗得有些发白。

墙角立着一个半旧的竹制衣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多余家具。

确定了住处，陆铭和萧枕月便开始将马车上的行李搬进屋子。

“奶奶~我回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绑着两根辫子的小姑娘，左手提着一筐洗得水灵灵的绿叶菜，右手提着几条已经处理好了的巴掌大小的鱼。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在两个陌生的来客和自家奶奶之间滴溜溜地转：“奶奶，他们是谁呀？”

正在灶房生火的老妪直起腰，捶了捶背，哑声道：“是城里来的陆郎君和他娘子，赁了咱家西厢房，要住些时日。”

那小姑娘一听，毫不怯生地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萧枕月和陆铭虽已换下绫罗绸缎，仅着一身粗布麻衣，但生于长于钟鸣鼎食之家的气度，总归于这村落格格不入。

“城里人都像你们这般好看吗？”朱小棠好奇地问。

“也不是……”萧枕月说。

朱小棠点了点头，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结：“你们来得正巧，今天我抓了鱼，一会让我奶奶用辣椒炖煮来吃吃，可香啦！”说着还扬了扬手里的鱼。

朱小棠热情洋溢的模样，瞬间冲淡了两人初来乍到的拘谨。

朱小棠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灶房，又蹦跶着回到萧枕月二人身边。

“我来帮你们搬吧，我力气可大了。”说着便抬起了陆铭从马车上搬下来的箱笼。

“有劳姑娘了。”陆铭说。

“叫我小棠就行了。”朱小棠欢快地应道。

温暖而柔和的阳光透过阶梯教室宽大的窗户，暖烘烘地洒在身上，窗外，几只小鸟在枝头上歌唱。

讲台上不紧不慢的声音，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整个环境充满了慵懒的味道。

林呦呦趴在桌上，摊开的笔记本，字迹从工整到潦草，最后变成几条无意识的波浪线。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摇晃惊醒。

“朱小棠……”林呦呦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嘟囔道。

她眼神涣散，脸颊上还带着书本压出的红印子。

“谁是朱小棠？”

“你啊，你说你叫朱小棠。”林呦呦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我没说过。”艾星瑶冲林呦呦翻了个白眼：“你睡糊涂了吧。”

林呦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茫然四顾，原来是梦啊……

“课上到哪儿了？”林呦呦活动着因为枕着睡觉而发麻僵硬的手臂。

“课上完了。”

“啊？”林呦呦瞬间清醒。

“我做了笔记，给你抄。”林呦呦另一边的温知夏把自己的笔记本推到林呦呦面前，上面记录了密密麻麻但条理清晰的笔记。

“回去再抄吧，我好饿，我们先去吃饭吧。”常晴催促道。

林呦呦把笔记本往包里一塞，起身跟上。

四个女生闲聊着走出教室。

树叶簌簌作响，野花在山风的吹拂下摇曳生姿，空气中弥漫着花香与果香。

远眺而去，入目是蓝天白云和连绵成片的山。

萧枕月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垮着竹篮，里面装着新蒸的榆钱饭。

她顶着正午的太阳，沿着山道而行，沿途经过一条的小河。

河水清澈见底，还能看到悠然游弋的小鱼。

不远处几个小孩在嬉笑着捕鱼捉虾、游泳踩水。

萧枕月顺着石道走到半山腰，这里视野开拓，可观察四周动静，是陆铭看中的地方。

决定在这个村子定居的那天，陆铭便雇了几个村民帮忙在山腰开垦土地，而他自己则带着人上山砍竹。

此时，山腰处平坦之地，已然搭起来三间架空而建的竹屋，既可防潮，又能避虫蛇；宽大的屋檐设计，便于雨水流泻；南北通透的布局，利于通风采光。

为了避免走水，灶房与竹屋隔开了些许的距离。

另外，陆铭还别出心裁地用竹管引来了山泉水，直接通到灶房外。

而屋内所用的竹帘、席垫则是由萧枕月编织而成。

萧枕月来的时候，陆铭神情专注，动作快速麻利地扎着篱笆。

“有谪仙公子，依山傍水，结茅筑圃，花竹森然。”萧枕月有感而发，含笑念道。

“四季风光，一生乐事，真个壶中别有天。”陆铭接。

相视一笑间，萧枕月布开饭菜：一海碗榆钱饭、一碗笋汤、一碗腊肉。

“先吃饭吧。”

陆铭吃得很快，显然是饿了。

饭后，两人坐在新做的竹廊上休息。

山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

陆铭摩挲着萧枕月掌中的薄茧：“后悔吗？”

在这里，没了以往的身份，他们只是为生计而奔波忙碌的普通人，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萧枕月靠在陆铭的肩膀，坦然道：“此心安定，便不悔。”

霎时间，陆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说：“我们成亲吧。”

她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好。”

男人棱角分明，笑起来和煦明亮，女人似春日绽放的花，清纯动人。

秋日天高，小院红绸高挂，竹屋贴满‘囍’字。

没有宴席，没有宾客，两人身着大红喜服，对月三拜，礼即成。

屋内，红烛摇曳，简单的木板床上红被罩红帐。

陆铭端起桌上的合衾酒，其中一瓢递给了萧枕月。

两人举起以线连柄的合衾酒，一口饮尽。

“娘子，该就寝了。”

陆铭的声音低沉温柔，萧枕月颊染绯红。

这些时日虽日日同床共枕，但陆铭始终克己复礼，并未有半分逾矩。

小小的屋子里，呼吸声、心跳声，清晰可闻。

陆铭慢慢靠近，呼吸交错间，他俯身吻下，唇瓣相触，温度交融。

萧枕月如一只温顺的绵羊，顺从地被陆铭按倒，细微的悉索声一点一点的放大。

亲吻顺势缠绵起来，拥抱也变得极为紧密。

烛影摇红，红绸如浪翻涌，绵长夜色温柔如诉……

摇摇晃晃的铃铛，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

窗外的云彩在天上流动，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呦呦埋在被子里的脸像熟透的苹果一样，红得发烫。

梦境太过真实，每一幕稍微细节都过于生动，让人喉咙发紧。

许临川坐起身，抬手抹了一把脸。

梦境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又在脑中闪回，又低又软，温柔缱绻好似响在耳边，逼得他呼吸又重了几分。

许临川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

他来到卫生间，脱下衣服，拧开花洒。

微凉的水洒在身上，许临川吐出一口浊气……

“呦呦——帮个忙——”艾星瑶风风火火地冲进寝室。

羞窘到埋在被子的林呦呦被吓了一大跳。

艾星瑶把手中的东西往林呦呦的书桌上一放，攀梯探头，两双眼睛互相对视。

“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感冒了？”

“没事。”林呦呦眼神闪躲，不敢再与艾星瑶对视。

艾星瑶眯着眼睛：“你不对劲。”

“哪有。”林呦呦眼神四处游移，更显局促。

“哦~”艾星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声音带着戏谑：“我知道了~”

林呦呦下意识裹紧被子，把除了眼睛以外的半张脸挡住：“别胡说八道！”

艾星瑶挑眉：“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怎么就慌了。”

“你刚才不是要找我帮忙吗？什么忙？”林呦呦强行转移话题。

艾星瑶想起了正事，话题成功被转移。

“我想请你帮我写一封手写信，毛笔墨水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艾星瑶眼睛亮晶晶的，前段时间学校举办书法大赛，她才知道林呦呦竟然会写毛笔字，而且她那一手字，简直可以堪称墨香风骨。

“你之前不都是自己写的吗？”

“那是我不知道你竟然写得一手好字。”艾星瑶开始彩虹屁模式：“我的真情告白加上你的一手好字，那核心竞争力直接提升八个level，绝对能在众多手写信中脱颖而出，让凌曜对我印象深刻……”说着，她已经幻想，并且捂着脸傻笑。

“行叭，先等我洗个脸刷个牙。”

等林呦呦洗漱回来，艾星瑶已经把纸笔彩墨都摆好了。

艾星瑶点开手机备忘录，放在纸张旁边：“你照着抄就行。”

林呦呦捻笔蘸墨，凝神落纸，字迹苍劲婉转。

艾星瑶屏息观摩，待最后一笔收势，她剥开一块巧克力喂到林呦呦嘴边：“辛苦啦~”

甜苦交织的滋味在林呦呦舌尖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