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言微语 第2章 回到果园

拙融他们不到正午便到了。

拙融一刻没有耽搁，直奔阿爹房间。医师们都在外面，见了拙融他们很是惊讶，却只行了礼，没说话。

庄寒可没急着进，看了医师们一眼，医师们纷纷摇头。他便停了脚步在一旁等着，不进房间了。

房里沉重的呼吸声急促喘了几下，渐渐没有了，一道稚嫩的抽泣声渐渐沉重起来。

庄寒可推门进去了。

午后的暖阳金灿灿的，拙融整个人好似镀了一层金边，他低着头，握着床上人枯瘦的手，给人的感觉怪怪的。是了，他望着拙甘的眼神里不仅仅带着悲伤，还有悲悯，那是神性。

庄寒可眯了下眼睛，没有出声打扰他。

拙融静静看着阿爹，看着这个自己有记忆以来从未离开的家人，他们相依为命，他们从未分离，可一别，就是生离死别。一滴晶莹的泪滑落，可巧，不偏不倚落在了拙甘的眉心。

拙融脑海里忽然闪过阵阵低语，他情不自禁的就跟着念出声。

“恩深难报，露泽来生。”

可怜的庄寒可已经快维持不住自己面上的二两皮了。

他只看到拙融的泪落下后，在拙融说完后，拙甘眉心的泪融进去了，就…融进去了，然后拙甘的嘴角扬了起来，对，挺愉悦的一个笑，心情应该不错。错错错了啊！！！大哥您已经没呼吸了啊，不出意外您应当是死了的啊！！！

庄寒可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勉强维持住了体面

却见拙融松了握着的手，缓缓倒了下去。

于是一阵兵荒马乱，人仰马翻，马到不成功…

“庄少主，拙公子应当是忧思过度，休息一段时日即可。”

“一段时日是多久？”

“嗯…”医师们面面相觑，对视之后互相尬笑，腰又塌了些。

庄寒可无言片刻，挥退了医师们。

将拙甘的后事办完了之后，拙融依旧未醒，在这儿待着也不是办法，庄寒可还是有点不放心，带着拙融匆匆回了庄家，蛊司或许知道内情。

于是，拙融就这样离开了果园，离开了故土，去往一个自己一无所知的人生新版图。

“哥，他生的跟朝露一样亮晶晶的！我以后也可以娶到露珠吗？”

拙融醒的时候耳边一阵叽叽喳喳的，他听了一会儿，大概能听出来是庄寒可和一个声音清脆的姑娘说话。不过说的他听不太懂。

庄寒可感觉到拙融醒了，本来想把他妹打发走，怕吵到拙融，睡了那么久，脑子转不过来，这小响响虫（古凡大陆的一种从生下来一直叫到死的益虫）能把他吵到耳鸣。

可惜，他能感觉到的响响虫也行。

他才放下茶杯，她已经冲到屏风哪去了，不过好像害羞似的，竟然没有直接冲进去，只扒在屏风边探了个头朝里望。

庄寒可无视了他妹的脑袋，侧了一步转进屏风内。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太舒服？”

拙融摇摇头，他已经坐了起来，半躺在床上，有点苍白的面色让他看起来不太开心。

“你父亲的后事都安排好了，节哀。”

“多谢。”拙融点点头，看起来更难过了些。

“哥你会不会说话呀！哪有人说话专挑痛处聊的嘞。你应该用充满柔情的目光包裹着露珠，然后问他饿不饿，渴不渴，露珠睡了那么久，需要营养的呀！”

拙融将视线越过了庄寒可，好奇的望向屏风后的小姑娘。

见拙融看了过来，这小姑娘几步就跨了过来，一下站在庄寒可前面，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嫂子好哎！”

“瞎叫什么？”庄寒可说了妹妹一句，转向拙融笑了下。

“我妹妹，庄悍。性子有点跳脱，阿融见谅。”

拙融感觉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庄含吗？”

“不是呀不是呀，强悍的悍哦。”庄悍赶忙回答道。

“嗯，你好。”拙融冲她抿着嘴角笑了下，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名字怎么男里男气的？

“嘿嘿嘿嘿。”露珠笑起来真亮啊，我以后也要娶露珠！比清凡草上的露珠还要诱人哎。

拙融不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突然捂着脸傻笑，疑惑的望向庄寒可。

“不用管她。精神怎么样？头晕不晕？蛊司一会就来了，会再查一下你的情况。”

“嗯，好。”拙融依旧是点点头。

他张嘴正欲问庄悍，就看庄寒可把庄悍押走了，捂着她的嘴走的。

拙融：呃…

拙融转着脑袋，将屋子打量了个七七八八，很素净的一个房间，家具看着很新，风格有点熟悉，很像…他和阿爹的房间，空气中隐隐约约浮动着果香，闻着像橙子。很舒服，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舒服，拙融醒来后不久就发现了。

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传来，庄寒可随着蛊司一齐进来了。

“刚醒没多久。”庄寒可向蛊司解释道。

“嗯，拙公子精神不错，可有不适？”蛊司眯着眼睛，笑眯眯道。

“没有。”拙融摇摇头，这个蛊司热情的有点过头了。阿爹说过于主动的陌生人都是不怀好意的人，最好不要和他们聊天。

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像坏人，拙融又打量了蛊司两眼，算了，我又没什么好图的。

庄寒可在一旁失笑，拙融防备的小眼神也太明显了。

“拙公子身体虚浮，不可太过忧思，之后三餐应多补一些天地灵物。”蛊司又问了拙融一些类似爱吃什么？之前睡眠如何之类的问题，拙融一一回答之后，蛊司嘱咐了几句便退下了。

“阿融对通微体，舒微体知道多少？”蛊司走后，庄寒可在一旁坐下，抬眸问。

醒了之后庄寒可便一直叫他阿融，不知为何，他要求我办事吗？要是种树的话我可以帮忙。

“我不太了解这些。”拙融想了想道。

他和阿爹一辈子只跟果树打交道，没人和他讲这些，而且，他一个小果农，知道这些干什么？

“也就是说只知道通舒捆绑，会婚定这些基本的？”庄寒可追问道。

“嗯，差不多。”拙融点点头。

“前些天四大家族皆出预示，指向西陲，我前去查看，找出你便是异动源头，根据预示，四大家族，也就是我庄家，雀族，应家，旭出族打算共舒，本来只有家族内共舒的，可事情特殊，只能委屈你了，不知，你可愿意？”庄寒可看着拙融，眼神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族长和我说了，我可以。”他离开时族长就差跪下了，求他答应下来，虽然他一直没拒绝过，族里养他一场，即是能为族人带来好处，他没什么想法。虽然他和族人接触不多，可他们对自己也多是善意，不曾短了他和阿爹，这份恩情他记着。

庄寒可身子不易察觉的放松了些。那么，眼前这位就是他未来的妻主，自己的舒微体了。

庄寒可的目光更柔了些。

“其余三大家族也来了人，想见你，阿融，不过，这事不急，他们还要待好些天。”

“见我啊，是我……？”

“是，只有家族继任人才配与你婚定，他们得了消息都来了，不少事需要商定。”

“庄家的话是你？”

“是，阿融。”庄寒可紧紧盯着拙融，希望能看出点情绪，不过拙融并没什么反应，只轻轻应了声。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不过我可能不太清楚这些嗯……规则，让人告诉我就行了，我手脚还蛮利索的。”拙融看着庄寒可说，不自觉眨了两下眼睛。

“没有没有，你……等着就行了，我找了两个人照顾你，平常有什么不知道的要帮忙的和她们讲就行，再不行也可以找我，我随时有空。”庄寒可胸口好像被箭射中了，血液有点供应不足了。

他朝门口喊道“庄刚，庄成。”

两个穿着同样绿色衣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拙公子好。”二人向拙融行礼道 ，又转向庄寒可福了福。

见拙融没什么反应，庄寒可便道：“以后你们就跟着拙公子了，行了，先下去吧。”

“是。”二人齐齐应道，轻手轻脚地退下了。

拙融忍不住问：“她们的名字是……”

“哦，这个，我们这边女孩子起名都是这样的，女名男用，男名女用。”

“怪不得呢。”庄悍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叫壮汉，拙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眼睛变得圆圆的。

像苦鹿族的幼崽，在和爹爹娘亲撒娇时候的样子，圆圆的眼睛泛着水光。庄寒可偷偷下了个定论，面上倒是一点不显。

拙融面上欲言又止的，他瞒不住事儿。

“怎么了？阿融”庄寒可问。

“露珠是什么？，庄悍叫我露珠？”拙融好奇道。

“可以理解为很难得的诱人的意思，嗯……大概是这个意思，她觉得你像我族圣草清凡草上的露珠一样稀少且无人能拒。”

苦鹿族圣草，只长于古凡大陆西，不过，珍贵的是清凡草上的露珠，食用可舒筋清心，可以安抚通微体。

古凡大陆之上，能对通微体有效的草木少之又少，因此珍贵异常。

好像是夸奖，那我需要道谢吗？

拙融犹豫了一下：“多谢？”

小时候有人夸他，阿爹都会让他谢谢人家，反正谢了应该不会出错。

庄寒可咳了一声，手蠢蠢欲动，没敢摸。

“蛊司说你可以多走走，要出去看看吗？”

“啊？好。”

怕拙融不自在，庄寒可推脱有事就走了，出门时叮嘱庄刚，庄成仔细照顾。

拙融下了床先在屋子里转了转，果然是橙子，只见雕花小木桌上放着四五个圆圆的橙子。拙融还发现屋子的角落里放了些果树苗。

阿爹……

阿爹最后和他说，是他有私心，留着他。

拙融摸了摸脖子上的红珠。他猜到了，他不懂这个是什么，阿爹应当是清楚的，他却瞒着所有人。不过，他不怪阿爹，没了娘亲，阿爹很孤单，他也更愿意陪在阿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