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的天气,阳光直射大地,晒得黑色西装发烫。
太宰治领着一队战术班成员走在街道上,不指挥下属也不看路,低头大力按着游戏机的按键,心不在焉地打游戏。
马上就要临近目的地,敌人的领地近在眼前,但他还是不疾不徐地走着,仿佛今天的任务是出来度假,而不是铲除因几个月的动乱趁机袭击港口Mafia的组织。
身后的下属看不下去了,“太宰大人……”
太宰治瞥去一眼:“有事?”
那一眼不带任何感情,下属噤声,把到嘴边的劝说咽了下去。
太宰治收回目光。
他把目光投向眼前的高大写字楼,高楼外层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让原本热燥的空气更添一份烦躁。
这里算是一个和港口Mafia敌对的小头目的领地,他今天来是奉森鸥外的命令斩草除根。
虽然是这么说,但森鸥外没有给他太多信息,只说这个组织港口Mafia已经处理过了,现在只差收尾。
只是Mafia中很简单的任务。
森鸥外这么说着,给他调了一队战术班。
只是Mafia中很平常的事情,就像吃饭、喝水、呼吸和死亡一样,平平无奇,没什么不同。
……今天这个天气果然还是要去入水啊,毕竟是个连稚久那样的家伙都会被晒化掉的夏天。
太宰治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念头。
任务结束之后就去吧。
能就这样溺死更好。
太宰治低下头继续沉进游戏机的打斗画面里,随口吩咐下属:“动手吧。”
得到命令的下属们鱼贯而出,攻向了这栋高楼。
敌对组织败得很快。
太宰治百无聊赖地跟上去,和下属们一并闯入顶层,逮住了正准备急匆匆逃走的敌方老大。
一枪,正中眉心。
没什么悬念,一个任务就这么结束了。
太宰治的视线没有在尸体上停留,原本能吸引他的死亡不知道什么时候魅力正在减弱,心里空空荡荡,如同行尸走肉般循着来的路往回。
站在高楼走廊。
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初秋的太阳并不比正夏弱多少,太宰治仰头看了一会儿太阳,被刺得眯起眼睛。
其他成员正忙于收拾残局,没人敢和这位怪异的上司搭话。
太宰治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想起之前打算要去入水,便收回视线,不顾眼睛还没适应室内外光线差,转身就按记忆里的路往回走。
忽地,不远处传来躁动声。
还有人开了枪。
——还没解决掉的敌人?
黑发少年凝眉,转身,随着动作扬起的衣摆都还没落下,就被飞扑袭来的敌人撞了个正着。
“小心!”
“太宰大人!”
落地窗轰然碎裂,高层的冷风灌进来,人被撞到窗外的瞬间,光袭满太宰治全身。他看见太阳,看见窗户玻璃碎渣在天光下闪烁,折射出亮眼的颜色。
太宰治再次看向太阳。
耳边,拖着他撞出落地窗的敌人正癫狂的大笑着。
“哈哈——港口Mafia的走狗!”
“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是这样啊。
太宰治明白了什么。
借着超越者们带来的混乱清洗了横滨内的其他组织,那么功成名就之后自然要对部下行功论赏。
既然有行功论赏,那自然也有飞鸟尽良弓藏。
而他知道太多首领的秘密。
这是大忌,所以真正的死亡找上了他。
……真正的死亡。
太宰治阖上双眸,放任失重感席卷全身。
倒也不错。
风在耳边呼啸,死亡临近眼前,太宰治忽地发现自己身边好像多出了个什么东西。
或许是飞鸟?
他微微睁开眼,打算最后再看一眼世界,却倏地目光触及一片灰色。
太宰治眼睛睁大,瞳孔微缩。
风噪呼啸,少年的灰发随着惯性往上飘扬,露出那张洋溢着明快笑容的脸来,鹤见稚久满脸欢快,他正和太宰治一起从高空下坠,见太宰治看过来还打了个招呼。
“哟!下午好!”
那少年意气风发地笑着,一把抓住了太宰治。
不等太宰治反应,鹤见稚久另一只手上的长刀就重重插入写字楼的玻璃墙面。
‘呲啦——’
两个少年下坠的巨大惯性带动长刀,刺耳的摩擦声响彻,在完整的玻璃块上划出一条长长的缺口,硬生生靠着摩擦力强制制停。
太宰治被鹤见稚久抓着手,两人悬挂在在距离地面十几米高的大楼墙壁上。
高空的风吹来,吹去些许热燥。
太宰治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诧异道:“你……”
“有事等会再说!”
鹤见稚久扬声回答,他拉着太宰治的手,在高空摇摇晃晃,摇晃远一点然后借力,一脚踹碎玻璃。
玻璃‘哗啦啦’碎了一地。
两人随之掉进楼层走廊,摔在地上。
太宰治背部撞到地面上,闷哼一声。
鹤见稚久受身翻滚,稳稳地卸力落地。
落地后首先是确认周围安全,鹤见稚久带着疑惑到窗户边去看了一眼大楼的高度。
和港口Mafia总部大楼相比较矮,但也有百来米高度。
“太宰?”
鹤见稚久丢掉已经豁口的长刀,转身,向还晕乎乎的太宰治疑惑道:“你要自杀吗?这个高度容易摔成东一块西一块你一筷我一筷的诶,死掉之后不会很完整,我记得你更倾向留全尸的死法……这个不太算是?”
“……咳咳!”
太宰治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就被呛了好几声,抬抬眼皮幽怨地看向他,“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鹤见稚久歪头:“?不是吗?”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太宰治亲口对他说在追寻的东西!
太宰治:“……”
太宰治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吧,一根筋的家伙。
安全了,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过来,太宰治重新捋了捋现状,对鹤见稚久的出现更意外了,“你怎么会来这儿?”
鹤见稚久回答:“我记得你有想要完成的愿望。”
他在太宰治面前蹲下,俯视这个刚才坠楼时没有丝毫求生欲.望的黑发少年,“接下来我就要离开横滨了,临走前来问问你,你之前说的愿望是什么。”
太宰治鸢眸微睁,凝滞片刻,他垂下眼帘瞥开目光,避之不答,“你可以不用回来找我。”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之间更多的应该是利益关系。
鹤见稚久没必要再来找他。
但一根筋的家伙可不管这些,鹤见稚久说:“不行,我答应过你,说到就要做到。”
说到就要做到。
说到就会做到。
无所不能的神明大人如是说。
可太宰治却兀地笑了,他拖沓着尾音,用一种似是尖锐,又似是恶意满满地语调,一字一句地回应——“那如果我的愿望就是想死呢?”
人‘活着’有什么价值?
太宰治一直在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
腐烂的世界压抑得他喘不过气,死不掉,摆不脱,聪明的头脑又时刻明白人世的腐烂和沉重。太宰治听说过很多人评价他,有的人说无病呻吟,有的人说慧极必伤,但无论是谁,都没有给过他答案。
他太渴望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了,以致于被森鸥外拐带进入了港口Mafia。
Mafia的世界不缺死亡。
太宰治本以为就近观察可以找到答案。
但没有。
Mafia和外界无异。
所以此刻他期待着鹤见稚久的回答。
这可是所谓人理啊。
怜悯世人而堕入轮回,本心向善的世界会怎么挽救想死的人呢。
……会想办法拯救他吗?
鹤见稚久摩挲下巴,沉吟片刻,问了太宰治一个问题:“太宰想要什么样的死?”
“什么?”
太宰治一愣。
“我见过很多种死法,淹死烧死摔死吊死——有的人高举反抗旗帜死于荣光之巅,有的人戴上王冠垂死于王座,还有的人踏遍世间绝景、在世界尽头的雪原对着风暴放声高歌。”
那个名为世界的少年说着他所记录下的历史轨迹,讲述人类历史上各式各样的‘人’与‘死亡’。
鹤见稚久没有回避太宰治的问题,他是在无比认真地替太宰治出谋划策,“太宰想要什么样的死?简单的、没有痛苦的、可以干脆利落死亡的吗?还是别的什么?”
“你可以说说你的要求,我会尽全力做到。”
太宰治呼吸微窒。
他望着鹤见稚久,仿佛要穿过这个少年的皮囊去看穿他的灵魂,去判别这句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某种施舍的拯救。
许久,太宰治忽然笑了起来。
沉闷的笑声从胸腔传出,笑得鹤见稚久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太宰治摇了摇头。
他说:“你这个人挺奇怪的。”
鹤见稚久:“?”
太宰治又笑了,“就是很奇怪。”
感觉有被耍了的鹤见稚久对他做了个鬼脸。
太宰治不说话了,他既没有继续自己刚才说的愿望说下去,也没有回答鹤见稚久的问题。
他撑着地面,刚要起身,一只手就伸到了他面前,抬头看去,鹤见稚久在对他说:“地上有玻璃。”
太宰治一怔,迟滞片刻,抓住了鹤见稚久伸来的手。
还没站稳,太宰治就听见面前再次抵来一份邀请:“如果暂时想不出来要求,那要和我一起旅行吗?也许路途上能想出来。”
太宰治顿住。
鹤见稚久念念叨叨:“虽然我的旅途看起来像是放牛牧马四海为家,但旅行配置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让你去工地搬砖和泥筛沙养活自己——”
“太宰,要和我一起去旅行吗?”
“世界还很大噢。”
不知道为什么邀请太宰的时候有种如果路上只有鹤见和中也他们俩容易被人骗的错觉(目移)
一定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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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