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见稚久弯下腰,视线和费奥多尔持平。
费奥多尔沉静地看着他,青年柔和的葡色眼瞳里倒映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鹤见稚久知道,那是自己,是个看起来很明快的家伙。
从这个家伙身上看不出来历史留下的痕迹,看不出曾经拥有凌云壮志,看不出他经历过的任何喜怒哀乐——这些过往只存在他们彼此的记忆里。
因为历史是一次又一次轮回的。
从终点回到起点之后,一切都会消弭,能记得那些过往的就只剩下了人的记忆。
所以费奥多尔眼里的不仅仅是现在的他。
还是在许多许多个轮回中仓惶奔跑的鹤见稚久。
那鹤见稚久是如何看待费奥多尔的呢?
少年望向了费奥多尔,想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
可他只看见了深邃的葡红,很漂亮,灯光微醺下的幽紫里透着赤色,仿佛上好的美酒,却参不透。
费奥多尔微微歪头,“稚久在看什么?”
“看你。”
鹤见稚久直白地说道:“在思考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不出来可以问我,你的问题我都会回答。”
“那我有好多问题要问。”
“关上门就是为了这个吗?”
“对,你来这里肯定是找我有话要说,外面有人看着不方便。”
费奥多尔怔然片刻,蓦地笑了,“这不是很了解吗?”
没有见面,没有对话。
仅凭一个行动就明白他贸然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目的。
如何做到这样的默契?
是漫长的时间里只有我和你。
……
…………
“你说你做的这些是为了我?”
“是。”
费奥多尔伸出手,拂开因为少年低下头而垂落的灰色发丝,露出那张孩子气的脸来,他看着那双银灰色的眸子,“稚久。”
“你还记得你最开始要做什么吗?”
那少年看着他,不说话。
于是费奥多尔继续问:“从最开始、从很久很久以前、从我最初遇到你的时候,从我还没遇到你的时候。那些日子你要做什么,你还记得吗?”
被问及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鹤见稚久怔了一下。
“我当然记得……”
鹤见稚久当然记得。
即使他已经经历了许多时间,见过无数次生死与绝望,信念动摇、破碎、重组,但他最终要走向的仍然是同样一条道路。
遍地哀鸿满城血,无非一念救苍生。
费奥多尔露出笑容,指腹点在少年眉心,“那我所做的事情就只是为了你这个人。”
“我个人?”
“是,不论理想,仅是你个人。”
可唯独这句话鹤见稚久没给出回答。
费奥多尔偏头,“不相信我吗?”
“你之前也是这么对我说的。”鹤见稚久抬眸,认真地说道:“之前,在你得知能和我绑定后能和我共享命运线、过去忘却的一切都会重新记起来的时候。”
费奥多尔眨了一下眼睛,不否认,只在倾听。
倾听少年明明已经明白他是什么,却还是迷茫在说看不透,“你对自己的观察能力很有信心,相信只要我在下一个轮回去找你,你就能从我身上判断出你该做什么。”
费奥多尔勾起唇角,似是在徐徐诱之,“我该做什么?”
鹤见稚久无比认真,“让我对你产生好奇、觊觎你的头脑,关注,接近,直到最后我会因为你的利用而伤心,会因为你的背叛而气恼。”
“喜欢、报复、刻意回避,你让任何感情都可以成为彼此之间的联系。直到我意识到你的重要性,主动放弃世界进程,回头到过去去找你。”
“然后,这样你就能操纵世界(我)来完成你消灭异能、消灭罪恶的理想。”
仿佛瓦解少年的内心。
仿佛成为少年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仿佛成为漫长时光中的我和你。
从此费奥多尔横跨数个轮回的赌局胜出,他拥有了一整个世界(鹤见稚久)去践行他的理想大义。
“我不是不相信,费佳。”
鹤见稚久望着他眼前的青年,清秀的面容苍白、孱弱,唯独那双眼睛还是和过去一样,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怪诞诡谲。
他抬手,捉住了费奥多尔点在他眉心的手指,拿下来,另一只手覆在上面。
惨淡苍白的皮肤,冷冷的海风吹得指尖触感温凉柔软,鹤见稚久蜷起手指,将青年的手握在掌心。
少年抬眸,再次看向费奥多尔的眼睛。
他诉说:“我是看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费奥多尔不告而别开始,鹤见稚久就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
费佳蓄意接近他不就是因为他的力量吗?
改变世界的理想从世界本身下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鹤见稚久不觉得自己被费奥多尔赌赢了这件事有什么。
让他不理解的是费奥多尔的行为。
漫长的旅途鹤见稚久已经习惯了,他认为费奥多尔也该习惯了,无非就是试错、查找漏洞、修改、订正、再次尝试,一次又一次而已,总有机会成功的,只要继续向前。
但费奥多尔却先一步停了下来。
他离开了。
这让鹤见稚久很困惑。
沉吟片刻,费奥多尔顺着话题继续牵引,“也许你比你想象中要明白我的想法呢?”
鹤见稚久疑惑地看着他。
费奥多尔说,“你完成过我的理想,稚久。很多次,很多种方法,跨越过很多次轮回,几乎明白我理想的全部,这还不够吗?”
他们的生命是共享的。
记忆也如同鹤见稚久一样,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清晰。
无数次历史重演,无数次成就理想。
这还不够吗?
可鹤见稚久这回是实打实的疑惑了,他试探性地认真回答:“可是我记得你好像对那些方法都不怎么满意……?”
那话里竟然听不出一点对费奥多尔所说的事情的旖旎羁绊,只有切实的疑惑。
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向来都聪慧到神鬼莫测的头脑派抵住额头,无奈地笑了起来。
好吧,好吧。
他当初不就是因为鹤见稚久太简单直白才能拿下世界(鹤见稚久)的吗。
费奥多尔从鹤见稚久手里抽回手,他站起来,绕过鹤见稚久,在鹤见稚久疑惑的目光下走向紧闭房门。
鹤见稚久的目光追着他,“你要走了吗?”
“嗯。”
费奥多尔温声回应。
他说:“继续往前走吧,稚久,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回头,也不用想太多。”
青年的手按在门把手上。
“这次会由我来跟上你。”
*
鹤见稚久回到了日本。
把玛丽·雪莱的信交给马拉美,世界级的顶尖异能技师发挥出了他最专业的能力,在短短几个月就成功研究出了魏尔伦的命令式修改方法。
下一个则是中原中也。
有荒霸吐计划执行人N在手,就算擂钵街沉了荒霸吐的数据也还能找到,在鹤见稚久打下手帮忙寻找各种资料进行不断修改覆盖指令的情况下,中原中也也很快摆脱了会被操控的困扰,从此不再会被命令式控制。
但尽管如此……
新晋弟控的魏尔伦先生还是在听说他的帽子里有放置外部控制的金属之后差点拆了兰波送他的帽子。
好在被中原中也及时拦下,避免了木头脑袋的兄长再做出什么会和亲友发生矛盾的事情。
“不行,我还是要去找这个。”
魏尔伦认真地说道,他说,“我不放心,人类是很狡猾的物种,就算马拉美成功了,可如果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控制中也呢?”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倒也不……”
兰波说:“你如果想,我们可以一起去找。”
中原中也及时收声。
并从中推波助澜,一锤定音敲定了魏尔伦和兰波去寻找同样的异能金属这件事。
哥哥太弟控了,扛不住。
由此,鹤见稚久的委托完美达成!
只有无用的系统君含泪收下了中原中也和魏尔伦两个绩点,不明白它这任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摄影任务,为什么会癫狂到出现超越者以至于还出现世界本身??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鹤见稚久拍了拍系统的脑袋,很有精神地追问下一个委托。
系统止又欲言:【你不觉得你给我打工属于是屈就了么?】
你清醒一点,现在你才是老板啊喂!
“可是我想要魔法相机。”鹤见稚久期期艾艾地看着系统。
【……那你不会是打算带着中原中也一起去吧?】
“对啊,旅行路上顺手完成你一件委托嘛,只要不是太麻烦的事,我很快就能带着中也走遍全日本,然后迈向世界!”
系统:【……】
这个世界离谱,没想到这个世界本身更离谱。
罢了,谁让这是顶级大佬呢。
系统妥协,【行叭,那下一个任务目标我看看,在东京,名字叫做夏……嗯?稍等,任务目标变了。】
“什么?”
鹤见稚久探头过去跟着一起看。
系统的任务面板上叠了一个新任务。
新任务目标的名字叫做——
“嗯?太宰?”
鹤见和陀的认识过程会以后放在番外。
不如说鹤见一个人在理想路上踽踽独行才是我想写的醋(爬来爬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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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