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栏之外[刑侦] 第20章 玻璃子宫（十九）

午后的乡镇道路上，只有水泥车和大货车偶尔驶过，两侧的田野上，刚结束午休的农人骑车小三轮晃晃悠悠地颠簸在田间阡陌，微风吹拂过绿油油的田野，轻哼着小曲儿，鼻音在风里荡开。

忽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尖锐警笛声如利刃斩断乡间小曲儿。

农人抬起头，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见轮胎碾过地面发出的呼啸声。

下一秒——

一辆警车闪电般从村道尽头飞驰而来，卷起漫天尘土，车身灵活地在大车之间快速穿梭，呼啸而过带起的泥点拍在车屁股上，留下一串斑驳印痕，警笛的灯光在烈日下转得飞快，警车掠过的瞬间，风声夹杂警笛声，在田野间荡漾开来。

车内，源野紧盯着前方，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后排的姜之喻低头看着屏幕，声音有些飘忽：“这可是警车，不是你那辆硬派越野，你可悠着点开……源野！晃得我看不清屏幕了。”

“他们到哪儿了？”

“还在高速，交警已经到收费站准备拦截……但万一他们不在燕北出口下高速呢？”

说话间，源野又一连超了三辆货车，四驱的警车让他开出了老头乐在机动车道横行霸道的感觉，仗着警笛声呜哇呜哇的一路加持，他用了正常时间的三分之一就开上了高速。

“那就只能从后面超车逼停了。”

头一回见源野这副模样，霍霁霄有些吃惊，饶是他这样平日里波澜不惊惯了的人，现在坐在源野的副驾上，还是不免有了生理性的紧张。

他清了清嗓子，把那一丝紧张的情绪藏起来，开口道：“载了这么多人，那辆面包车应该不会开得很快，十有**车上座位也不够，他们还得保障肚子里的‘货品’安全。”

源野十分赞同：“司机最多就是拿钱办事而已，他们犯不着为了躲避警车追捕搭上性命。”

另一边，驾驶着面包车的司机忍不住悄悄打了个哈欠，副驾上的同伴看到后开口责骂了几句。

司机有些不乐意了：“也不知道你接的这是什么活，车上拉的又不是白菜萝卜，一大早就把我喊来，前前后后在那村子里蹲了几个小时，连烟都不让抽，你当我命不要了？”

副驾上的男人刚吃完车里的盒饭，正叼着根牙签，闻言啧了一声，懒洋洋地偏头看他：“闭嘴开你的车，后面那几个，动静再大就拿胶带封嘴了。”

司机咂了下嘴，声音压低：“你搞清楚，我是出来拉活儿，这事要是违法的别赖我头上。”

“你拉的什么你心里没点数？”男人冷笑一声，“这单活儿钱可不少，分你一半你还不乐意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座位上传来细微的呜咽声。

司机忍不住侧头看了眼后视镜，那几个被绑着手脚的女人靠在车厢尾部，一路行驶下来所有人都有些脸色苍白，三个大着肚子的女人状态尤其差，其中穿着灰色孕妇裙的女人一直紧紧捂着肚子。

他心头忽地一沉，预感不好：“你快看看，那个灰色裙子的是不是要生了？别在我车上生啊。”

可副驾那人只是回头撇了一眼，毫不在意：“开快点，赶紧送到雇主那生。”

司机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将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脚下继续踩油门。

他们已经绕过入城收费站入口，准备从一条辅道岔口直接下高速，副驾的男人指着前方说：“过了这个弯，再一公里就能下了，之后你照着老路开，二十分钟就到……”

可他话还没说完，刺耳的警笛声就在身后骤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连续的喇叭声。

“呜哇呜哇哔哔哔——”

源野驾驶的警车超速冲着面包车来，那势不可挡的姿态惊得司机脸色一变，下意识一踩刹车，又马上收回，猛打方向盘往应急道一并，手忙脚乱地叫出声：“操！这帮警察怎么追上来的！”

副驾上的男人回头一看，一辆警车正追在车后，红蓝警灯闪得刺眼，距离已经不过几十米了。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操！快开！”

“你不是说警察不知道我们来带人吗？”司机被现在的情况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发麻，说话都在颤抖，“他们怎么还会追来？我、我就说了这种活儿别接！你非不信！那二十万到手了吗？”

“别废话，往右打方向，走辅道！”

司机的方向打得猛，后车厢里坐着的六个人都没有安全带，顿时身体歪七扭八地倾倒，在车厢里互相碰撞，几人害怕得尖叫出声。

副驾男人厉声呵斥：“闭嘴！”

可此时，车内早已乱成一团，没人再顾得上他骂了什么。

灰色孕妇裙的女人用被绑的手死死捂着肚子，脸色煞白，左腿撑住车门勉强稳住身形，身体随着车身剧烈摇晃，若仔细看，她的裙摆下，右腿的位置空空荡荡，一股湿意正在裙摆处迅速蔓延。

后面的警车愈逼愈近，俨然一副随时准备超车上来的架势。

“他想逼停我们！”司机惊恐地喊，“我不敢撞，这车轻，后头那几个要出事！”

副驾的男人阴沉着脸：“现在说这些有屁用？就一辆警车而已……”

话音未落，司机方向盘猛地一打往右边避开，警车已经从左侧面贴了上来。

司机的心跳顿时骤停一拍，急刹的冲动压在胸口，手心里全是汗，声音几近破音，“我不管了……最多就能拿个十万而已，再不停，真出人命了！”

“别他妈停！”副驾朝他怒吼。

就在这时，警车嗡的一声越过面包车的车头，一个甩尾横拦在了面包车前，面包车车轮打着转冲向路边，车厢里的人顿时被甩成一团，撞上侧壁发出闷响尖叫。

司机终于崩溃，嗓子里挤出一句快哭出来的话：“我不干了，我真不干了！”

下一秒，他猛地一打方向盘，把车往右边甩了过去，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摩擦，整辆面包车剧烈晃动，车身贴着护栏一路摩擦直到停下。

姜之喻从车座底抄出两根伸缩警棍，一根扔给源野，一根握在手里，快步走到面包车侧边。

“下车，手举起来！”他一边厉声喝道，一边警棍柄敲了敲车门。

副驾的男人刚拉开门就被源野一把拽下来，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掰着手臂往后一别，“咔哒”手铐扣住了他的手腕，司机则早已吓得瘫软，连挣扎都忘了，被姜之喻从驾驶座拽出来时双腿打颤，嘴里只会念着“我就是开个车，我真没做别的”。

霍霁霄径直绕到车尾，拉开后车厢门，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后面的人会在刚才的碰撞对峙中受到伤害，但没想到先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紧接着看到一位穿灰色孕妇裙的女人正半躺在车厢角落，左腿岔开，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惊恐又痛苦。

霍霁霄心下一沉，当即跨步上车。

“她羊水破了……头快出来了……”说话的是一位左小臂残疾的女人，她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大的，也是她第一个发现了临产女人的情况。

霍霁霄皱起眉头，朝车外大喊：“源野！联系120！拿急救包来！快！”

源野和姜之喻刚将两个男犯扣上警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见霍霁霄在后方的喊声，他立刻转身取过警车上的急救包，疾步冲向面包车。

车里的空气浑浊得让人喘不过气，源野抬眼便看见霍霁霄正半跪在车厢里，额角渗出汗，手里正扶着一个已经痛到失神的女人。

她的裙摆早已被羊水浸透，半边身体斜靠在霍霁霄身上，唇色苍白，表情扭曲。

“她临产了，”霍霁霄咬牙，“头都快出来了。”

源野一怔，指挥着车里其他人先行下车，随即就往面包车里钻。

车厢空间逼仄，两人动作都有些施展不开，霍霁霄脱下自己的衬衫垫在女人身下，源野一边抽出几张医用纱巾，一边小心擦去她腿间的污血与羊水。

“听我说，”源野蹲下身，靠近女人耳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可靠，“你深呼吸，不要怕，我们是警察，你很安全。”

女人泪眼朦胧地望了他一眼，似是想说什么，却被剧烈的疼痛打断，发出痛苦的哀鸣。

霍霁霄按住她的肩，安慰道：“调整呼吸，会没事的。”

刚刚提醒霍霁霄的女人没有马上离开，她扒在门边，探头帮忙观察情况：“羊水流得太多，头已经顶出来了，需要用手接一下。”

源野到底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手有些颤抖，他抬眼望向霍霁霄求救，“怎么办……”

“你妈妈不是妇科医生吗？源野，你可以的。”霍霁霄借力帮助女人的腿固定好，一边还不忘给源野来了一句并无任何实质性作用的加油打气。

源野欲哭无泪：“我妈是妇科医生，不是产科医生啊……”

此时车外，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长鸣声从远处传来——是支援来了，可在这节骨眼上，似乎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源野一咬牙，从急救箱里拿出医用手套戴上，深呼吸了口气，一脸虔诚且慎重地跪在女人身前，微微俯下身，两手伸过去垫着胎儿已经出来一半的脑袋。

一声惨叫后，女人身子猛地一抖，源野立刻托住了新生儿尚未完全脱出的头部，顺着新生儿的力道轻轻旋转。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已经赶到的救护人员，仿佛天神下凡拯救苍生一般出现在车门外，还带来了那句天籁之音：

“120来了！”

如同看到了救世主降世，源野登时感动得泪流满面：“快来！孩子要生出来了！”

刚飙完车就接生的源野，一个月后在市局里收到受害者送来的锦旗，写着：仁心妙手，保母子平安（bushi

朋友看完这一章后发表了“怎么不算生子文”的暴论，笑得我打鸣

感觉收藏的都在囤文，没人说话，自己写好无聊啊[爆哭]大家吱一声吧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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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玻璃子宫（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