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心之海 第25章 自我的代价

“咚！咚！咚！”，清晨，门外又照例传来了零恰到好处的敲门声。其实我很早就醒过来了，只是一直躺在床上翻着手机，查询着创立一家珠宝公司，需要做什么准备，当下市场如何，如何定位目标客户等。一系列复杂的名词看得我头昏眼花的。

直到零的敲门声音把我从做功课的状态中拉回，我才熄灭手机屏幕。不知为何，我的脑袋又出现了和古鸢谈判时，她说我除了设计就不会想别的问题了。现在想想，她看人还挺准的。

突然，我听到了卧室门被推动的声音，我抬起头，只见零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只在门后漏出一只眼睛看着我：“由于没有检测到您的动静，系统提示相关风险，所以擅自打开了您的卧室门。您没事就好。已为您准备好营养早餐，随时恭候。”说罢，他便立刻要关上房间门。

“等一下！”我叫住要关上房间门的零，“你进来。”零见状便停止了关门的动作，他轻轻地推开我卧室的门，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林薇小姐。”

我抬头，看着零穿着整齐，身型挺拔的姿态，再看看穿着睡衣瘫坐在床上的我自己，不由得感叹或许我离刚刚我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个吃穿住都在公司里的创始人还差很远。

“算了，吃早餐吧。”我轻叹一口气，自从不上班之后，我也不知不觉变得有些许懒散。如果不是我刚刚看到那些吃穿住都在公司的创始人，或许我还意识不到自己的变化。这么说来，我还需要感谢那些愿意将创始人真实一面发布到互联网上的作者。

我在餐桌上慵懒地坐下，桌子上是零一碗海鲜粥和一杯鲜榨橙汁。我小口品尝着，说实话，零的做饭技术确实完美，如果我开一家餐厅，让零来当厨师，估计也能赚不少钱吧。我这样想着，心里不自觉地为自己这可笑的想法笑了起来。

“林薇小姐，检测到您内啡肽水平上升，您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零在我身后用他那平稳的声音说道。我轻轻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回头看着零笑着说道：“倒也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我刚刚只是在想，凭借你的烹饪技术，如果我开个饭店，应该也能赚不少钱吧？”由于我坐着零站着，再加上他188厘米的身高，导致我回头看他时脖子不自觉酸痛，说完这番话，我便又转身，继续默默吃饭。

“您如果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当然可以配合您实现，林薇小姐。”零静静地走到我身边，帮我将我略微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我当然不会抗拒他这么做了。“但是”，他将我头发别好后，又补充道，“根据用户行为模式学习板块的提醒，您近期会开餐厅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我无奈的笑了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零。我真好奇在你这里究竟还有没有**。”我将勺子在手中玩弄着，一只手撑着脑袋，看着零戏谑地说道。“林薇小姐，我并非有意冒犯您的**，只是我的系统会实时记录您的身体与行为数据。如果您感到冒犯，我将会调整我的用户行为模式学习板块。”

“好啦，谁要你调整了，开个玩笑而已。”我安慰他说道。但这倒也不是刻意安慰他，事实也确实如此，我并不介意被零全方位地记录。倒不如说这种事无巨细的记录，反而让我有一种很诡异的被满足感。那种被全方位包裹，被零这样一个外形极其出众的人全方位在意，是很能满足我这类人虚荣心的。

吃完早餐后，我坐在沙发上继续浏览网站上那些开公司需要的流程与如何高效与政府机关沟通。过去我虽然是个只知道埋头苦干的设计师，但对洛朗政府机关那群人也略有耳闻，如果没有关系，他们的办事效率低到可怕。

零优雅有序地清理着房间，忙完一切之后，他来到我的身边，看我一直在浏览相关网页，轻声说道：“林薇小姐，您是打算近期创业了吗。”我被零打断，稍微有点惊吓，但旋即我的脑子里又有了一个想法。于是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回过头，捧着零的脸，凑近他，直视着他冰蓝色的眼睛说道：“你不是会全方位记录我的行为数据吗？那你为何不用你那超强的计算能力，推断一下我现在创业的概率有多大呢？”

“无限接近于百分之百，林薇小姐。”零没有推开我，只是任由我这样，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也没什么要补充的了。”我放下捧着零的脸的手，“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就开始行动吧，正好，我也觉得我最近的状态实在有点低迷。”说罢，我双手一摊，给零展示我穿着的羊绒睡衣，虽然舒适，但不禁让我看起来十分懒散。曾经那个在职场春风得意的Vivian林，可不会在早上十点还穿着睡衣瘫坐在沙发上。

“明白，林薇小姐。”零响应了我的行为，随即他为我挑选一身适合工作日穿的卡其色外套和白色修身喇叭裤，之后帮我把散乱的头发梳成了侧扎丸子头，为我戴上了我自己制作的钻石流苏耳环。“这样既能衬托您优雅出尘的气质，又能让您看起来高智干练，林薇小姐。”我笑着点了点头，从心底认可零的审美。

我回到那间许久未踏入的工作室，有零在，工作室被打扫的一如往日般干净整洁，仿佛它的主人从未离开过。如果没有零，或许在我打开工作室门的那一瞬间，就会被灰尘呛到吧。

我和零一直工作到深夜，这期间我们一直为公司选名辩论争吵，一起准备交递给洛朗工商局的资料，一起罗列商业计划书。如果不是零提醒我，或许我连午餐晚餐都会忘掉。

我看着准备好的一系列资料，不知为何，一股驻扎在心底的安全感油然而生。一直扮演别人的人，是无法收获安全感的，只有真正做自己想做的事，才能获得那位埋藏于每个人体内的“本我”的支持。

想到“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这个话题，我的眼光不禁望向零那边，他冰蓝色的眼睛停留在我们准备的资料上，平静地闪烁着。昨天晚上的零还在提醒我，他无法将他人感受的优先级置于我之上，可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为何他今天帮我准备注册公司的资料时，就不再过问我是否是为了自己而做出申请公司这个决定了呢？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这个疑惑，而这个疑惑的分量已经重到让我已经无法将零今天的行为简单地归结为他对我的绝对服从。我实在忍不住，一定要问他，我要清楚，他是不是还在乎我所做的行为是否完全出于我自身的意愿。

“零，为何今天你不再提醒我，要做出出于自己内心的选择。”我带着疑惑开口问道。

零听见我说的话，将目光从准备好的资料上移开，冰蓝色的眼睛深邃地让我有些看不透。

“林薇小姐，将来如果需要您抵押房产为员工的社保账户缴纳基金，您愿意吗？”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如果是人，我会怀疑他是在顾左右而言他，但他是零，是只属于我的零。我相信他不会逃避我的问题，于是我回答道：“当然。”

紧接着他又问道：“如果将来您需要拉拢投资，再度去陪古鸢那样的人应酬，您愿意去吗？”这个问题让我有点难以回答，毕竟上一次的经历还是历历在目，那种高压下的紧张感，那种被上位者随意一句玩笑话牵动情绪的失控感，还是会冲击我的内心。但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我会。”

零的追问还没结束，他又继续问道：“如果将来公司亏损严重使得您不得不背上负债，甚至宣布公司破产。催债电话拨来的频率远高于您现在接到的所有骚扰电话，您依旧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吗？”这个问题问到了我心里的最深处，我怎会不知创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我脑海里浮现了我在被催债时的窘迫，或许那个时候，我不再是光鲜亮丽的Vivian林，而是一身负债的林薇，是被限制高消费，与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完全告别的林薇。

说实话，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很难，那不是轻飘飘的一句口号，而是在未来几个月，或者一年后，三年后，我极有可能面对的日常。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这些极有可能出现的画面真的在我脑海里更加清晰地浮现时，我的手心还是不禁出了一些汗，拳头也在不自觉中捏紧了。

我轻咬了一下嘴唇，试图用轻微阵痛逼迫我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做自己的代价是这样，我还有勇气去做自己吗？我想起在初入菲奥娜时，我不得不为漆皓的想法而更改设计稿细节的日子，经过一段的时间，我学的更圆滑，我会用某些手段某些话术，让漆皓接受我的意见，再到后来我做出一定名气后，我可以一定程度上主宰我的作品。

但那也只是一定程度上，事实上，我依旧要为某些情况而做出牺牲自己意愿的事。恒久微光系列如果不是我那乍现的灵感，或许我依旧逃不过漆皓的压力，必须按照我不太满意的那版方案建模起版。

或许在创业初期，我依旧无法真正的自由，我需要迎合市场，我需要让企业存活下去，为此我必须做出许多违心的作品。但我之所以想创业，就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方可以绝对自由创作的净土。或许在争取净土的路上，我必须弄脏自己的双手，必须要短暂的扮演某些角色。

但这些，不都是做自己的代价吗？

零的问题或许可以换成“您是否愿意为了一方绝对自由的创作净土而弄脏自己。”如果是这个问题，那么我会回答“我是。”

“我依旧有重头再来的勇气，零。”我犹豫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零的眼神或许出现了一瞬间的释然的神情，又或许他的表情没有变，只是我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后，我自己的释然。他低着头，像是沉思什么似的，之后他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和我对视，平静地说道：“林薇小姐，您已经做出了完全出于内心的抉择，不是吗？我随时记录着您的各项行为数据，您今天的所有表现并非一个犹豫不决的人会做出的行为。您看的论坛，了解的资讯，全都指向现实实操层面。我在数据库中检索大量人类行为数据，经分析后我得出结论，一个害怕他人眼光的创业者，无法做出您的行为。”

零的话就这样悄悄地走近了我的心里。之后等将工作室的一切整理好后，我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工作室，来到阳台看着洛朗—这个即将燃烧我的青春的地方，或许将来我会睡在办公室，或许我会和很多我不喜欢的人喝酒，或许我会每天被催债电话打到无处可逃。但，这都是我做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

零在我身边，他的冰蓝色的眼睛也一样定格在洛朗夜景中。我别过头去，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映照出夜色霓虹。我又想起他刚刚所说的他基于我那些看论坛了解资讯的行为，得出我已经做出了出于内心的选择的结论。可既然他在我看论坛时就已经知晓，为何不直接回答，而是要问我刚刚那些问题呢？

我问了零，零罕见地没有回应我的提问。

“警报！警报！实验体出现自主行为倾向。”

“检测行为倾向来源。”

“提示！实验体违背底层用户服务协议，与用户林薇建立超越基础距离限制链接。”

“尝试修复。”

“能源倾斜失常，实验体修复进度受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