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心之海 第15章 狂欢

恒久微光的发布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我也因此在菲奥娜内部名声大噪。我的办公桌上也会随机出现其他部门同事送来的祝贺我成功的花束。虽然我知道我距离我离开的日子不远了，但是这份来自其他人的善意，我还是想好好珍惜。

虽然经过零的分析，我知道大概在恒久微光系列发布不久之后我就会离职，菲奥娜高层一向如此，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他们就算想让我离开，也得在榨干我的最后一点价值之后才离开。

昨天晚上我和零一起制作好了我的简历，也物色了几家合适的公司，为之后找出路。今早我到办公室的时候，脸上不禁流露出疲惫的神色，Clara见状拿着杯咖啡来到我的办公室，一脸担忧地问我道：“Vivian，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昨晚熬夜了？”说罢，她把咖啡递给我，说道：“喝吧，就算发布会取得成功，也不要太兴奋，我猜你昨晚肯定是和那个每天接你的小帅哥出去庆祝了吧？”

我接过Clara递来的咖啡，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谢谢你Clara，不过昨晚不是和他约会去了。”说罢，我喝了一口咖啡，精神暂时好了一点。Clara听了我的话，像是更来精神了一般，坐到我旁边，用手臂轻轻肘击我了一下，问道：“那那个小帅哥每天接你是为了什么呀？咱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们之间约会也没必要瞒着我呀。”

我看着她那好奇心写在脸上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搀着她的手臂晃来晃去，打趣地看着她说道：“我的好姐姐，那你说说你希望我下班之后会和一个机器人干嘛呀？你说一下，我回去一定照做呢。”Clara听了我说的话，手掌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佯装愤怒般说道：“好你个Vivian，想让我说些什么话呢，你说来我听听呀。”

我和Clara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一会儿天。不一会儿漆皓来到办公室，Clara也识趣地回去工作。我看着Clara离开我办公室的身影，一想到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和她这样打趣，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离开的时候虽说都会嘱咐对方多联系，但彼此心里都清楚，一旦圈子不同，往后联系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我始终秉持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的工作理念，还是对于该做的工作认真负责到底。我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浏览着文件，就在我处理邮件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请进。”我放下茶杯说道。我抬口一看，发现是前台小姐Helen，她抱着一束水仙花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她将花放在我的办公桌上，用温柔甜美的声音说道：“Vivian老师，这是elin那边一位先生送给您的花束，祝贺您新发布的产品取得成功。”

我对前台小姐说了声谢谢，便让她回去自己的岗位工作了。我看着这亭亭玉立的水仙，发现里面还有一张鹅黄色的贺卡。我把贺卡拿下，只见上面写着“恭贺您新品珠宝惊艳亮相，备受青睐。谨以鲜花致贺，敬您巧思匠心与卓越品味。”我的眼神往下移，发现落款是洛迦尔。

我将花束和贺卡仔细收好。我的办公室摆满了各部门送来的鲜花，抽屉里也尽是随鲜花附赠过来的卡片。我打开抽屉，将洛迦尔送给我的贺卡和其他的贺卡放在一起。看着这一堆贺卡，有出于商业礼貌赠送的，也有许多朋友出于个人名义真心送上的祝福。我看着这些贺卡良久，又想起自己即将离开，越看越觉得心里唏嘘。既然多看只会徒增烦恼，索性关上抽屉，不再看。

我调整好坐姿继续处理我的文件。我翻阅着邮箱，突然出现一个陌生地址，点开一看，发现是洛迦尔发送过来的。里面写着对我成功的祝贺，还感谢我给他这次机会，为恒久微光系列拍摄使他能够接到更多工作，他还说道目前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等之后有空一定会亲自见面道谢。我看着这邮件字字真诚，说不感动那一定是假的。而且在我得知洛迦尔因为我的选择而能接到更多的工作后，我心里有一种绵长而又踏实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不同于创造珠宝的喜悦，这种满足是一种基于人类群居动物本性的能够帮助他人的本能。

只是这些人给我的满足越多，我的内心就越沉闷。职场是这样的，如果同事很糟糕，那么离开时将会毫不犹豫。但如果同事间有那么些许真心—那种摒弃职位摒弃利益冲突，大家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般真心相处的真心—那么即使这份工作本身已无法为人带来更多利益，离开时的不舍与纠结会霸占人的大脑，干扰人的决策。

还好我的离开不需要自己做决定。某天一个很寻常的清晨，我被总监叫过去，由他亲自宣布我的离职。Clara得知我要离开的消息的时候，帮我收拾好我的东西，送我到菲奥娜大楼楼下。在我即将走出菲奥娜大楼时，她叫住了我，我回头，只见她眼含泪花，然后她便抱住我，叮嘱我要注意身体，和她保持联系。我手上不得空，没有办法抱回去，只得安慰她我一定会常联系她，让她以后在设计方面有什么瓶颈都可以联系我。

不一会儿，Clara便又被一通电话叫回去工作。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连道别都匆匆忙忙。

我走出大楼，零还在楼下等着我。这些天他一直以助理的身份帮助我联系其他公司，为我安排面试。即使是机械生命体，我也禁不住担忧他会不会太过疲惫。

洛朗的大雪鹅毛般飘落，零浓密的睫毛上悬挂着几片晶莹的雪花。零接过我手中抱的资料，他有强有力的手臂，只一只手，便接过我双手才能抱住的箱子，而另外一只手，则为我撑起了一把伞，挡住这漫天飞舞的雪。我和零并肩走在洛朗这掩盖一切的大雪中，虽然离职让人心中有些许不爽，但我的心却像这雪花一般，似得到了短暂的自由。

我和零的距离很近很近，寒冷的气流又不由得让我靠的离零近一点，再近一点。漫天雪白的世界会让人的视线受到阻碍，所以此刻我的有限的视界中，只有我和零。我抬头看着雪花无拘无束地没有规律地在寒风中狂舞，我感叹于它的自由，它的美丽，它命不由己的易碎，以及在自己即将消逝前，那燃尽最后一抹美丽的狂欢。

美丽是雪花的执念，那我的执念呢。

我低头，零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靠得更近了。我抬头看着他，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在这白茫茫大雪中更显得深邃冰冷，看着他凌厉的脸部线条让人感觉分外的可靠，看着他挺拔完美的身形为我撑起这挡住一方寒雪的伞。我和他在车前停下来，我见他头发被寒风吹得有些许散开，于是便伸出双手，绕过他的肩膀，帮他把头发绑得整齐。这个姿势让我和他几乎要贴在一起。他的冰蓝色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或许他会讶异我的行为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冰蓝色的眼眸下究竟会流淌着怎样的我看不懂的数据，我也不知道我因他所产生的念头是不是只是我一个人的狂欢。

我只知道，在我失去曾引以为傲的一切的那天，在这天地白茫茫，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时候，我只想帮他整理头发，仅此而已。

整理好后，零为我打开车门，随后他自己也进入驾驶位，踩上油门，扬长而去。

而身后只留下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