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心之海 第12章 在深秋

我回到家里，在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以消除我今天的疲惫。今天是我第一次正式去面对更多的非单纯的压力。

无论珠宝收获怎么样的评价，我都能欣然接受，但是这种涉及种族主义的，确实在是我不擅长且不愿过多去探讨的领域。

洗完澡，我穿好睡衣，去冰箱取了瓶牛奶，站在阳台上，对着洛朗无尽的夜空沉思起来。我大口喝着牛奶，企图从牛奶中的蛋白质中获取更多的底气。一口闷下去，就在我打算长叹一口气将积压在心底那复杂的情绪宣泄出来时，零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林薇小姐，检测到您面部肌肉呈现紧绷状态，皮质醇升高。您似乎是有心事。”

我回头，看着零的眼睛，那双在夜风中格外漂亮的眼睛，我在他的眼里真的没有一丝**可言。我轻微点点头。即使我撒谎，他也完全看得出来吧。

零慢慢地靠近我，直至和我身体只有一拳的距离。“林薇小姐，您有任何心事都可以向我倾诉。为您排忧解难，本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别过头去，不想直面他的脸，我一看到他的脸，就会回想起他用额头与我碰酒时，我那一瞬间的心动，会想到那天他要吻我时，我心里的悸动。这些都是我已打算从我自己身上剥离的情绪。

我将牛奶放在零的手上，零接过我的瓶子。我回过头，对零说道：“如果我说，我的烦恼和洛迦尔有关，你会生气吗？”零用他那沉稳的声音说道：“当然不会，林薇小姐。我的系统没有生气这个程序。”“原来是这样吗。”我低头用只有我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既然没有生气这个程序，那那天晚上听见洛迦尔的名字便停滞的零，是我的幻觉吗。

拒绝零的吻这个决定，真的正确吗。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无比正常的零。我的喉咙好像被上了锁，有许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零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便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洛朗晚风冰冷，会凝滞您的情绪，林薇小姐。”

我在零的指引下，来到客厅柔软的沙发坐着，零没有站在我身边，而是悄悄地蹲在我面前。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束百合花，还抱着玩具小熊，冰蓝色的眼睛悄然凝视着我，平静的声音开口说道：“林薇小姐，不知您有何烦心事，都可以和我倾诉。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承接住您的所有情绪。”

我接过零送来的百合，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我将百合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清新淡雅的甜香钻进了我的鼻腔。我看见小熊躺在零的怀里，不忍见它被冷落，便低下头，用脸蹭了蹭，毛茸茸的触感也让我内心的焦灼得到安抚。

“零，不要蹲在那里了，坐沙发上吧。”我拍了拍我旁边的位置，让零坐在我旁边。零顿了一秒，便在我旁边缓缓坐下。我从零的怀抱中夺走玩具小熊，轻轻捏住它的毛绒小手，做出攻击姿势，有点发泄情绪般地说道：“一群笨蛋。”零见我幼稚的举动，没有阻拦我，而是侧过头，静静地看着我，在我情绪发泄完，窝在沙发里的时候，零才缓缓开口：“林薇小姐，可以跟我讲讲是什么让你如此烦心吗。”

听到零说的话，我猛地从沙发起来，眼睛带着渴求地望着零，说道：“零，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像之前那样生气哦。”零摇摇头，我见他这个反应，才说道：“之前你在菲奥娜大楼遇见的那位混血男生，是我为恒久微光系列挑选的模特。”我顿了顿，撇嘴说道：“你也知道的，零，我为了恒久微光系列付出了多少心血。从设计之初到最终的成品，每个环节我都亲自参与，因为我不想我的心血被不懂它的人毁掉。”

“您的精神非常可贵，林薇小姐。”零稍微一歪头，说道。我点了点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自己的某些执着被肯定，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于是我接着说道：“我之所以选择那个孩子，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是最适合展示恒久微光的人选。但你知道吗，我们的民众由于过往战争的原因，对于混血面孔有一定的排斥心理。如果选用混血模特，可能会引来某些舆论压力。”我调整了一下姿势，抱住小熊，望着天花板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我只需要面对人民对我作品的评判，无论怎样的评价，只要言之有理，我都会接受。但是面对这种民族主义的事，我好像感到很为难。时尚界不是自诩自由，前卫吗，为什么要因为某种特殊的面容，就先入为主。”说罢我将小熊丢到一边，往沙发靠背一躺，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宣泄情绪般地说道：“我不是为了设计美丽的珠宝才进入这个行业的吗？为什么现在我要去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舆论啊。我真的很不想应付这些啊，单纯一点不好吗！”

说完这句“单纯一点不好吗”的时候，我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这种人才是怪胎吧。在洛朗讲究单纯，林薇你说出来自己不觉得可笑吗。零听完我说的话，眨了一下他的眼睛，看着我说道：“林薇小姐，可否告诉我您闻到的百合是什么样的气味。”听罢他的话，我虽然感疑惑，但依旧将百合花拿近闻了闻，说道：“一股清甜的味道。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零从我手中拿过百合花，轻轻闭上眼睛，将花朵凑近他弧度完美的鼻尖，说道：“林薇小姐，我是没有嗅觉的机械生命体。但是。”零轻微睁开眼睛，冰蓝色的微光在客厅柔和的灯光下，更显得柔和动人，“我的传感器能够感受到这朵花含有的芳樟醇，乙酸苯甲酯等。我想，这些物质在每个人鼻腔里所散发的味道，也是一样的。”

说罢，零用经过缜密计算的极其轻柔的力道将百合花递给我，我也顺势接过。零看着我受伤的百合，说道：“林薇小姐，百合的香味不会因为嗅他的人的面容而发生改变。您的作品也是。”我听完零的话，虽然没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毕竟道理我都懂，但是看见零用他的方式安慰我，心里还是宽慰了不少。

我将百合花插到花瓶里，回头看着零。种族主义的舆论是虚无的，会被时间长河洗刷。但百合香气是真实的，美是真实的。零，他“发自内心”地关爱我，也是真实的。我将花插好后，回到沙发坐下，零见我没有笑出来，便又补充道：“林薇小姐，如果您觉得安慰的话语太过虚无。我已为您准备好舆情紧急公关方案。如果可以，请允许我进入您的生活，为您解决烦恼。”我见零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却隐隐约约听出他平静的话语下那一丝焦急。见他这般天真，我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零见我笑，好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似的，只坐在我旁边，沉默不语，冰蓝色的眼睛时不时地略微朝我这边看。我抱着小熊往零的怀里塞去，对零说道：“谢谢你，零。”说罢我让零给我准备好牛奶，我要到阳台去看看洛朗市的夜景。

我俯身看着洛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奔赴。偌大的世界，总有一些东西能够打动不同的人，那是埋藏于每个人内心的微光。它会因为日常琐碎而被掩盖，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成见而被忽视，但总有一些东西，能够触动人的心灵，那是埋藏在人类心底共通的东西。它可以是美食，也可以是由我创造出的美丽。

我这样想着，会心一笑，抬头看着洛朗的夜空，稀疏的星星不依旧在努力闪烁着吗。零悄然出现在我身后，为我披上一层毛毯，他的动作轻柔，我回头，对上他如夜空版深邃的眼睛。深秋的洛朗萧瑟，干燥的夜风催促着每个人为年底的丰收加快脚步。零为我捧上一杯热牛奶，我喝了一口，深秋寒风的锐利被这一抹温暖抚平。就在我喝完意犹未尽时，零修长的手指突然放在我的上唇，仔细一看，他在为我擦去粘在上唇的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