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学校做了什么不讨喜的事?”母亲把衣服收下来,塞进江逾白怀里。
这仿佛是件烫手山芋,烫得他连连退至墙角,生锈的铁皮贴在他单薄的后腰上,像是血的味道。
我没有做错,不是的,江逾白多想这样为自己辩解。
冷风把他的脸吹得很麻,他却无法回避,只能低着头承受。
“白仔,抬头。”母亲突兀地开始指挥,“就是因为你这样畏畏缩缩,不像个男孩。”
“他们才欺负你,你爸才会走的!”
母亲凄厉的控诉也化作北风,激烈地扇着江逾白的耳膜。
“哐当。”
撑衣杆被随意掷出,母亲的拥抱比起龙卷风来得更快,隔着薄薄的湿衬衫,小小的微热一丝丝传过来。
她的手臂早已无法轻易揽住江逾白的臂膀,但她还是紧紧地抱着,江逾白不得不硬撑着伤腿以承受这份感动。
“对不起白仔,都是妈妈不好,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脚腕的酸痛使江逾白咬紧了牙,但他还是忍痛抽出一只手去回抱母亲。
他们母子二人过了这么多年,江逾白明白母亲的性格。
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母亲不是恨他,只是怨他不够好,怨生活太为难人。
待她都稳定情绪,终于松开了紧箍的手,江逾白才吃上餐桌上的冷饭。
母亲看不下去,劝他拿去锅上热热,但江逾白不肯,他饿急了。
母亲也只好随他去,便出门去上夜班。
只是直到走前,她都未能发现江逾白裤腿下的绷带。
江逾白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个桌子,他的衣服都是叠在收纳箱里,存在床底下。
这张床是初中时买的,他现在接近一米八的个子,躺下来只能说是刚刚好。
他把脏了的裤子换下,看到那白蜡似的腿上绑得工工整整的绷带。
这是?
他挑起那个蝴蝶结,面上开始发热。
这个打结方法是陆云舟常用的,他每双鞋带都长这样。
可能只是巧合吧,没准校医也用呢。
说是这样说,睡前,江逾白还是用手指亲昵地摸了摸,才心满意足地蜷缩睡去,全然忘了校医让他按时换绷带的嘱咐。
第二天,他还是戴着同样的绷带来上课,却被陆云舟一眼就发现了。
“你没换绷带?”
江逾白一时语塞。
陆云舟难得语气不好,皱着眉头:“一会跟我去校医室换。”
江逾白吸了口气,就只是憋着。
“可以吗?”
“唔。”
江逾白其实想问昨天是不是陆云舟帮他绑的绷带,但感觉问出口就显得特别自作多情。
他们还能保持这种友谊的距离,他就足够满足了。
从校医室换了新的绷带回来,江逾白感觉心情舒畅许多,但并没能持续多久。
“喂!”
有人停在窗边,敲了敲江逾白挨着的窗台。
转头又见那几个熟悉的老面孔,对方比手势叫他出去,江逾白不敢反抗,但还是有意磨蹭了一会。
陆云舟却发现了动静。
在两方注视下,江逾白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到了门口,他不舍回望,却发现陆云舟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
对上眼,对方朝他温柔地笑着点头。
江逾白也笑了,心里也不知庆幸和失望,哪个更多一点,转身跟他们走了。
“那几个不是拿过处分的混混吗,江逾白竟然和他们玩一起?”
等几人彻底走远,班里才有同学敢发问。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更有好事的凑过来关心起陆云舟:“你还是离他远点吧,别脏了手。”
面对善意提醒,陆云舟只是默默收回目光,沉默地合上笔盖,再度打开,合上……
不出意料,江逾白又被他们领到了犄角旮旯里。
这群人盯上他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课间明目张胆地找他出去。
这个角落是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虽然清净但留给他们折辱人的工具也少了很多。
江逾白背着手,就想看他们又要如何出招。
对,他是喜欢同性,但在这之前他要维护自己作为人的自尊。
一个黄毛走过来,二话不说把江逾白的左肩往墙上压。
两人面孔之间的距离极速拉近,江逾白甚至能闻到对方鼻端残留的尚未溜走的烟气。
“有零花钱吗?”他摁着江逾白,那语气是没有也得有的意思。
江逾白惯行“非暴力、不合作”原则,以无声作为自己的反抗。
对面早摸清江逾白的路数了,他只是从兜里掏出手机,里面的影片开始播放——
“看清楚了,这人叫江逾白……”
“给我!”
才播了几秒画面,江逾白就受不了,他的脖子青筋暴起,布满血丝的眼珠子拼个命地往外伸,用上了吃奶的劲去反抗。
但双拳难敌四手,他被几人联合锁住手脚,挣脱不得。
“哟,还会反抗呢,还有点烈性啊?”
“早点不这么做,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
几人嘻嘻哈哈,把江逾白的愤怒当作赏玩。
黄毛适时收回手机,有些嫌恶地擦了擦屏幕上的唾沫星子。
“过几天,拿钱来,至少这个数,”他比了个五,“除非你想在网上看到这段视频。”
他点了点手腕上不存在的手表,吊儿郎当地带小弟离开。
江逾白崩溃地坐在地上,双手十指深深埋入头发,把脸遮住。
是那天,他们录了视频!
必须给他们钱,这条视频要是被别人看到,江逾白觉得自己就彻底完了!
又上完一节课,陆云舟还是没等到江逾白回教室。
他去办公室一问,才知道江逾白不知何时申请了假条,早就出了校门。
“江同学家里有急事,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好打听。”
班主任坐在满是咖啡香的位子上,敷衍地回应陆云舟。
他不明白为什么陆云舟这么关心江逾白,江逾白是单亲家庭,经济条件又不好,这种出身的孩子,他见多了,有几个能安稳学习的。
反倒是陆云舟,明明在忙着准备竞赛,还要被这种同学拖后腿。他可是年级里不多的好苗子,千万不能被这点小事干扰啊!
他放下瓷杯,正打算开始一段语重心长的劝导。
陆云舟却不想再和这个满嘴废话的家伙纠缠,直接摆手出了门。
“欸!云舟,上回那套题,李老师叫你过去拿一趟。”
班主任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赶忙追出去呼唤,但年轻人健步如飞,早没了影子。
“也不知道听见没,”他叹了口气,“急躁,还是我帮他拿吧。”
“一个两个的让我不省心……”
江逾白回来的太早,母亲还没下班。
他一进门就直冲卧室,爬到床底下,伸手摸索。
这是他的秘密小金库,都是从前帮母亲跑腿攒下来的小零钱。
抽出那个长了霉边的布袋,那是小时候上手工课江逾白自己缝的,面上还有稚嫩的水彩笔涂鸦。
打开袋口一抖落,成团的纸币和零散的硬币落到床单上。江逾白将它们一张张捋平、分拣开来,总共有243.53元。
还差一半。
目光转向母亲那终日紧闭的房门,江逾白一哆嗦,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能打母亲的主意!
母亲起早贪黑,打两份工,就为了把他养大,而他又怎能偷母亲的血汗钱去供养那些人渣蛀虫!
想清楚这点,江逾白又陷入更深一层的无助,那他改上哪去找这剩下的两百多块呢?
最终,他编了个慌。
他和母亲说学校要加强晚自习,以后晚上会回来更晚,让母亲不用等他。
江母的晚上多做了一份兼职,每天回到家都是头昏脑胀、昏昏欲睡的模样,便没有细想太多。
学校那边,江逾白则继续谎称家里有事,下午就能提前离校,逃开晚自习。
这便是江逾白唯一能挤出来自由分配的时间了。
当他走到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应聘时,店长对着他的身板狐疑地看来看去。
“你怕不是,还在读书吧?”
江逾白的手紧张地在裤缝弹琴,即使换下了校服,自己身上的学生味还是太重。
他很担心自己唬不过去。
“你确定要来上夜班?到凌晨?”
江逾白点点头,把便利店的的制服帽往下压,希望能遮住自己不够成熟的长相。
“行,你确定就行,”老板似乎不再打算追究,“反正签了协议,店里要是有了不该有的损失,你都要照价赔偿。”
“先试工两天,后面长期做,工资周结,来不了要提前请假,不然扣钱。”他看着江逾白签完合约,就当上了甩手掌柜。
“老板,老板……”江逾白轻声唤,像是幼猫的小嗓。
“诶哟!”
老板吓得一激灵,啤酒肚都抖三抖:“你干啥子,说话那么阴森啊,不知道大晚上很吓人吗!”
他挥了挥手里的竹扇,仿佛在安抚着自己硕大的肚腩,“小伙子,说话阳刚点,你这样顾客怎么买东西啊!”
“咳咳。”江逾白解开最顶上那颗卡着喉结的小扣,语气自然了许多。
“好的。”
这儿没人认识他,更没有人会记得他。
他特意跑到更远的区来打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这才像样嘛,你有啥事说?”
江逾白平复着焦虑,犹豫了到老板开始不耐烦地掏起耳朵,他才知道不说不行了。
他鼓起腮帮子,闭着眼一口气念出心里打磨了好久的话。
“可以预支工资吗?”
“不行。”
“老板我……”
“没得谈!”
“我真的很需要,求求您……”
“你叫我爹也没用!”
江逾白双眼发黑,老板没说错,在他的人生中,爹是最没用的东西!
“喂喂!你好好说话,别晕倒啊!”
意识变得模糊……
江逾白的压力表,终于还是爆了。
其实是酸甜口啦!努力日更中![黄心][粉心][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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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个古早味小剧场:
【第一次和大家见面,两娃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陆云舟:学习中,勿cue。
江逾白:希望大家不要讨厌我,可以做朋友的话……
陆云舟:我以为你有我就够了?
江逾白:那倒也不是……
【再敷衍就让你追妻火葬场】
陆云舟:请多多支持吧!(捧读)[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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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五百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