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焜连着来了几天,以一种清晰理智的旁观者视角,他忽然有了更多的发现。
比如苗月圆其实充分掌握自己外形的优势,非常清楚自己的一颦一笑有多迷人,也不屑于去表演害羞和推拒,一切挑逗和赞美她都照单全收。
这并不是什么高档酒吧,苗月圆干这份工作,就预设了碰见素质低的人几率会高,大部分都能被她插科打诨地巧妙躲过。
换个角度去想,越是人面兽心的垃圾,越容易哄得人高高兴兴地多开几瓶贵酒,何乐而不为。
托游林霏的福,老板和经理对她都算照顾,苗月圆不是个贪心的人,这样的工作和回报让她知足。
偶尔遇到糟心的客人或者不太忙的闲暇时分,就出去抽根烟喘口气,里边的欢声笑语和寂寞喧嚣都被门挡在身后,像烟一下,吸进又吐出,化作飘渺的白雾,最终消散。
冰块已经全化了,但杯子里的酒还是满的,见苗月圆再一次披着外套出门,秦焜把手上的水往裤腿上紧急一抹,跟了出来,看到了蹲在墙根默默吸烟的人。
“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苗月圆听到声音后转头看他,缓缓吐出一片烟,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却没有回答。
秦焜挠了挠右侧的裤缝:“我想请你吃晚饭。”
苗月圆不语,起身走到垃圾桶旁,将掐灭的烟头丢进,弯腰时外套掉落一边,展现的漂亮曲线让人挪不开眼。
她重新披好衣服,回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秦焜,明明这样的眼神很是熟悉,情绪也过于直白,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很真诚,至少意外地让她不反感。
苗月圆握着把手,进门前对秦焜说:“你要是愿意等的话,只能是夜宵了。”
秦焜得到正面的回应,兴奋不已:“愿意,我愿意,等多久都行。”
这样的话见怪不怪了,苗月圆哼笑了一声,调皮而轻蔑。
“那就等着吧。”
意料之中的,秦焜真的一直坐在位置上等,由原本恨不得自己是透明人的状态,变成眼巴巴地等着苗月圆下班的怒刷存在感的反常样子。
他过于干净,过于坦诚,有时候苗月圆都得反复提醒自己不要上心,更不要心软,路过他的座位时,也得强迫自己不往他那看。
连这几天关系变近的酒保都忍不住跟苗月圆说:“那小伙子,来好几天了吧,不理理人家?”
苗月圆笑笑不说话。
她想,是他自己非要等的,他又不是没得选。
凌晨一点半,苗月圆下班了,秦焜早上剃的胡茬也冒出来了,竟意外地品出了一丝不合形象的沧桑。
她看着眼睛开始泛红的秦焜,心生歉意,决定带他去吃附近有家她近来非常喜欢的麻辣烫。
秦焜的父母都是教师,一家子的作息都比较规律,即便秦焜大学基本都自己出去住了,也不太会熬夜,今天算是彻底露了囧相,为了忍哈欠反倒频频泛出泪花,他偏过身一个劲地擦眼泪,一回头看见苗月圆冲着他笑意匪浅。
这是一家小店铺,桌子都摆在外头,这个点了还有许多年轻人排着队等餐,可见味道之好。
苗月圆领着秦焜进店轻车熟路地选菜控水,她夹面筋会挤一下水分,不忘回头解释:“这样轻一点。”
“学到了。”
秦焜点点头,模仿着挤了挤面筋,苗月圆意味不明地深深看了他一眼。
采州人喜辣,苗月圆特意嘱咐老板尽情放辣椒,特辣爆辣都没事。
老板认得她,笑道:“辣妹子,又是你呀。”
秦焜是土生土长的丰湖人,只要了清汤口味。
老板八卦道:“小伙子,跟辣妹子谈朋友,也得学会吃辣才行哈。”
苗月圆看向秦焜,他倒不尴尬不害羞,弯腰对着小小橱窗里的老板应声说是。
“我会努力的。”
秦焜说完转头看苗月圆,她并没有什么反应,说不上喜欢和讨厌。
秦焜一直没着急谈恋爱,像这样和女生单独相处的经验不多,眼下这仿佛成了他最大的缺点,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获得苗月圆的好感,也不知道苗月圆心里是怎么想他的,他完全没数,像上初中时头一晚布置的文言文没背结果第二天被语文老师当堂点名抽查,连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编。
苗月圆是真饿了,今天忙得晚饭都没吃,这会儿抱着碗一顿埋头苦干,刚出锅的又辣又烫,她吃着吃着冒了许多汗,解开外套不够,顺手又解开了里边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小桌子不高,坐在板凳上也得弯腰,秦焜一抬眼就看到了她锁骨窝的痣,瞬间红着脸仓皇地低了下头,一边不停搅动着碗里的菜,一边留意着有没有被苗月圆察觉出自己的失态。
幸而不幸的是,苗月圆的眼里只有麻辣烫。
苗月圆填饱了肚子,抽了两张薄薄的劣质纸巾擦了擦嘴,这才抛出自己的疑问:
“大学生,你不读书吗?”
怎么有空天天来酒吧。
秦焜见她终于搭理自己,赶紧回道:“最近考完试放假了。”
苗月圆了然,点点头,把纸巾丢进垃圾桶,没再问话。
秦焜问道:“你呢?”
想来她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
苗月圆摆手:“如你所见。”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秦焜放下了筷子,深吸一口气后说道:“那个,其实我明天要出国一趟,想着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你,所以才冒昧来约你吃一顿饭。”
“出国?”
“嗯,去旅游,签证机票什么的都是家里很早就定了的,如果知道这个假期会遇见你,我就不会答应去了。”
苗月圆轻笑:“是吗?”
看上去显然不信。
“你接下来会一直在这工作吧。”
“暂时会。”
“那就好,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吃饭,可以吗?”
“再说吧。”
如果追女生是门学问,秦焜学到的第一个重要知识点就是——没有直接拒绝就代表有机会。
他并不气馁,又问:“那可以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吗?”
苗月圆撑着脸,低了角度自下而上地看他,勾起嘴角。
“我不喜欢和一个男人有固定的联系。”
这话听着信息量有些大,她笑眯眯地看着秦焜,丝毫不介意对方会怎么想。
秦焜暗自消化了许久。
也好,至少她和别人也没有联系,至少她把他看作是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