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絮 第5章 离未闻

以前看过一段话.大概意思是,如果你在一个人面前展现出了你脆弱的一面你很有可能喜欢上那个人了.

不假。

那天中午一起吃完饭,她说自己哪个角色拿了金标,激动得扑到我怀里蹭了好几圈,我当时大脑一下子宕了机,连她说得是哪个角色都忘了.心跳突然加速,"啊"了几声之后脑子转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嗯嗯,好."

暗生的情愫如同随手洒下的种子,细碎的心绪点点蔓延,占据心房,爬满胸腔,溢出却又被我捂回.

那时,我并不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对她的心思不正常，更不会被正常待见,只知道不能被她发现.

因为平时周末不回家,我一直带着手机,学校的检查并不细致,稍藏一下便可蒙混过关.

她似乎是因为去她家住时和我一起睡了一晚,知道我不介意,便常吵着要看手机,跑到我床上来,为了避免打搅室友,我们仍是一人一只耳机。

宿舍的床小,两个人挤在一起,耳机线打了结,怎么解都解不开,短短一小截的长度,她便索性贴在我怀里.

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的心跳.

后来,我在网上查阅了关于女生喜欢上女生的话题,知道了百合,也知道了这种感情是大部分人不能接受的.

那时,女同很少。

我看到了一首歌,名字叫《绝对占有相对自由》.

原来是陈粒写给她女朋友的,陈粒是同性恋.

我想起了那天躺在床上和她一同听这首歌的画面,心里一阵悸动,可她也不一定知道这首歌的背景,可能只单纯觉得好听.

"夜里你湿润**,你眼睛,吞了我..."

我想起那天她出浴室擦头发的样子,镜子上被擦去水雾的地方曾照过她的身体.深夜一片寂静,昏暗的房间里我们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在想什么……"我突然反应过来。

旖旎的间奏,很好听.

一切如常.

只不过对她亲蜜的举止更加敏感.

她激动时扑到我怀里,走在路上牵起我的手,宿舍里挤在一起睡,偶尔甜蜜的恶搞称呼,喝饮料时的间接接吻.....

中考,我们都去了一中.

十八个班级.我们并没能分到同一个班级,我也害怕过情感的淡化但她常来找我,我也常去找她.

陪她吃饭的仍旧是我,大课间不跑操时漫无目的地一起转悠,她还是喜欢在我耳边碎碎念,我们还是对方的置顶聊天,过节时的小礼物从未缺席,亲蜜的举止从未改变.

我也还是那么喜欢她。

高中换了房子租,离她家很近,离学校也很近,我和她一起走读.

高一下学期,难以按捺的心绪终于在那个怎么也无法抽离的四月绽开.

仍旧是在那个十字路口分开,我家在这头,她在那头.

短暂的亲昵,和我久久难以复的怦然.不知她埋在我怀里时是否察觉过我的心跳.我总在拥抱过后庆幸她只这样扑在我怀里.

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她的发丝柔软,

回到家,习惯性地点开聊天框,告诉她找到家了.

她回了个表情包,说她在听歌,等会儿一起打游戏.

我又想起了那首《绝对占有相对自由》.

这首歌躺进了我收藏,后来每每怀念她时,便循环播放,无数次。

洗完澡后我拉她进了队伍。小乔出了情限，我送了她，她宝贝似的不离手，说什么要用一辈子。

我不太饿，便没吃晚饭,她却也忘了吃。

两点多的时候她突然来了句"我好饿".

我才反应过来,"你妈妈今天不在家吗?没叫你吃饭?"

麦里有点延迟,她隔了一会答道:"我听歌的时候她突然有事,就走了,明天早上就赶回来."

我有点调侃地说:"怕不怕?"

她也笑,说:"你在讲话我就不怕."

她那头窸窸窣窣响了一会,似乎是在找零食吃.

她又在哼歌：“我要逆世界而行我要化成灰烬把你的路，铺平……”

我倒不怎么饿,听她那手机那头的动静,我又想起了仓鼠。

"先等我吃完再打."她在那头说道,"打语音吧,我要刷视频,麦容易掉.

"好."我退出房间.

语言打过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她又把她刷的勾石转发给我.

"..…."我在这头深呼吸,她听到了,又开始笑.

貌似是刷得无聊了,她翻起了网易云。

"稀奇啊,你歌单里怎么多了首歌.这首啊,"她笑了一声,"是不是特别好听?"

"是的,中间间奏也很喜欢."我也点进了网易云。

她那边安静了一阵,我喊了她两声。

“你在干嘛，怎么不说话了？”

她突然开了口."你知道她写给谁的吗?"

我心一紧。“什么？”

她又沉默了一会，却还是开了口。

“就这首歌，《绝对占有相对自由》”

听不出她的语气,我也不知如何回答，

我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吗?"

她没犹豫,"知道."

我想起了初见时主动提出话题的她。

柳絮轻轻点了湖面.或许,我该泛起涟漪.

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开了口

"那...你知道吗?"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我没了底.有些后悔.

第一次主动难免含蓄,可她却听出了我的意思

"知道."

仍旧没有犹豫,弄得我有些发虚.

"我是说......"

我话还未说完,手机那头传来她简练干脆的回答：

"我知道.我也是"

未相望,亦无言。

良久,我们都没开口,只有通话的时间一秒秒地跳动,告诉我她没有挂断,告诉我这是真的.

手机弹来一条消息,是她发的.语音并没有挂,她似乎是闭了麦,不知道在那头是什么反应.

我把手机丢到了枕边,钻进了被子打滚.

很开心.她没讲话,发的文字,说明天一起出去玩,路口接她.

我回复说九点半一起,今天睡得不算早,多休息一会儿.

道了晚安后,我却又睡不着,

爬起来制订好了明天一天的计划,又写了一封莫名其妙,不知道算不算情书的信.

上坐起来,然后开始发呆. 我迷迷糊糊到七点多,连自己睡着了没有都不知道,身体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感觉还没反应过来。

我又翻了聊天记录,庆幸她发的是文字,不然我都不敢确定.

我收拾好后,去超市买了盒巧克力,拿着包了三页纸的信封,去路口时才八点刚过几分钟.

有点饿,忘记吃早饭了.

随便吃了点之后,我便在路口瞎转悠.

也有想过去她家,但又想着万一她有什么事和我走岔了怎么办,便仍等在那个路口.

不知在那儿徘徊了多久,车辆被红灯拦截,视线穿过马路，我一眼看见了她.

平日里都是穿校服，今天却是清丽的白裙和一束玫瑰,衬得她欲发雪白.

她曾和我讲过楼下附近的花店,老板夸她像清晨花瓣间的露水。

我看得入了神,笑意从出门便难以压制,此刻更是激动万分.

我向她招了招手,阳光轻抚着她的发丝,随着她小跑向我的步伐牵起一丝丝阴影,错落交织.

后来每每思念地时,想起她那时的笑,杂乱的愁绪便搅乱心湖.

她们身影占据了我的目光.我想着,今天再十指相扣的寓意定与往日不同.

只是疾驰的轿车乱了她的身影,断了我的思绪.

那轿车在不远处撞上电线杆,发出一声巨响.

可我却除了耳鸣声,什么都听不见.

黑色包花纸包裹的玫瑰飞出十几米远,取而代之的是黑色柏油路包裹着的血肉摸糊的她。

花束重重砸在地上,花瓣洒了一地,

她的血染透了白裙.

我几乎是愣在那里,意识在我的脑海飘忽不定,我的视野模糊了又清晰,手里的东西尽数落地.

我感觉自己几乎是飘过去的,每一步都像踩空了一样.

我的嗓子像被扼住了,不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她脸上的血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听不见我失声呼喊的她的名字.

她也不答应.

我听不见周遭的任何声音,视线波泪水溺死,大脑像缺了氧一般一切都变得好不真实.

她的手心有淡淡的余温,我曾紧紧握过无数次.

可现在我只能眼睁睁感受着她体温的消逝.

她的睫毛又在阳光下铺出一片阴影,修饰着那双不再灵动的眼睛.

暮春终究是带走了柳絮。

我把那封信烧给她了,不知道她收不收得到.

回想那时并不是很会用文字表达心意,情情爱爱的言语总令我难以开口，知道你离去也未曾听闻半句。

现在会了。

可惜无法让你在我面前阅读。

很多很多个夜里,彻夜难眠.偶尔恍惚间捕捉到你的身影,抓住你时却又惊醒。

我爱你。

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