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症解药 第3章 03

时间比想象中过得更快，陈思桐一行人开始收拾物品，准备返程了。

李泊谊站在不远处的临近门厅的台阶上，就那么安静地站着。陈思桐“哗——”地拉上包，实在没忍住，转头恶狠狠地去瞪了一眼，意思是警告李泊谊别再盯着她看，很烦。李泊谊眨眼，动动唇，好似想要隔着很远的距离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她不再看了。

直接迈下台阶朝陈思桐走近。

陈思桐捏着包带的手指因此变紧，这会儿大约是下午五点半以后接近六点的样子，太阳落下，天空变成灰蓝色，旁边几位同事边收拾边闲谈，可她偏偏就能听清李泊谊鞋底踩在枯叶上的声音。

喀嚓、喀嚓……

直到停下。

“陈思桐。”李泊谊轻轻地喊她。

陈思桐压下一口气，碍于别人在场，没有直接甩脸走人，她只是没有看李泊谊：“什么事。”

“没事。”李泊谊说，接着她指了指陈思桐包上的挂件，“你还留着。”

雪莉玫小熊，2014年情人节系列，李泊谊送的，时至今日也没见脏。

风吹过，卷起石砾路上的细沙，陈思桐很确信她这一刻被沙子迷了迷眼，才会感到一丝恍神，赶紧低头，抬手——

没想到李泊谊更为大胆，伸手来抓住了她，“你别紧张，我不问了，对不起。”

该说是幸好周围的人都站得比较远，聊天声很大，又或是李泊谊天生声音比较轻，陈思桐挣了挣，当李泊谊松开她时，她第一反应是快速扫了眼没在看她的几位同事。

这时候，李泊谊也同步把双手背去身后，陈思桐看别人，她就一刻不放地看着陈思桐的侧脸。

来接她们回市里的大巴还要从山下绕上来。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三两结队，绕着这小院欣赏院里的花草树木。

陈思桐挎着她的包跟在彭姐等人身边，虽然对“这朵到底是什么品种的花”不感兴趣，还是觉得跟随大部队比留在原地与李泊谊大眼瞪小眼更好。

走到某棵树下，风再次吹过，她忽然鼻子有点痒，脚步猛地一顿，“啊啾”，落在最后打了个喷嚏。

然后听见其实一直就在近处的某人轻轻笑了声。

陈思桐没好气地回头看李泊谊一眼。

她发誓她这一眼绝对不是邀请对方靠近的信号，但李泊谊就是随着她这一眼，第N次主动走到她面前。

“停。”陈思桐抬手，把人阻拦在三步之外。

这点李泊谊还是非常听话，说停就停，绝不含糊，就是一双平静的眼睛像怨鬼一样牢牢地缠在她脸上。

以前李泊谊粘人也不这样啊。陈思桐心想，该不会是看我躲着她，故意来“恶心”我吧？

恶心加引号的意思是她觉得说恶心还是有点太过了，她并不会觉得李泊谊恶心……好吧，不重要。

陈思桐撇开脸，对着围墙的红砖沉默了片刻，才转回头看着李泊谊说：“你堂堂一个老板，没有正事要做吗，跟着我们干什么。”

李泊谊没有解释“有没有正事要做”，她抿唇很淡地笑了一下，看着陈思桐的眼睛强调：“不是跟着你们，是跟着你。”

陈思桐心跳漏了一拍。

她曾经很多次在不同场合下，听见李泊谊跟她说这句话，非常坦然，非常无谓，陈思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对这句话非常非常非常地心动。

但吵架的时候，她也为这件事生气，骂李泊谊：“不要再跟着我了！”

陈思桐心跳漏拍的百分之一里，大概就有想起她们吵架的场景，说实话，李泊谊没做错什么，是她自己心虚得不得了，李泊谊越想作为朋友安慰她，靠近她，她就难受到形魂俱消。代芙瑶劝她说别这样实在受不了就算了别把精神搞崩溃啊，她说是啊我这次彻底想通了，结果第二天又和李泊谊单独去看了一场电影。

唯一戒断成功的就是她们终于因为毕业不再需要天天见面。

李泊谊在下雨的夜晚打电话给她，她们聊了些有的没的，安静了几秒，陈思桐耐不住那过分的沉默，先喊李泊谊的名字，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嗯……”李泊谊的声音思忖片刻，回答，“在跟你打电话，好久没见了，在想你。”

字字句句都很清晰。

率先走上大巴车，陈思桐特意走到李泊谊看不见的左侧窗口坐下，她把包压在怀里，从里面取出耳机，正捏在手里，余光瞟见这个被李泊谊点评为“你还留着”的挂件，她咬咬牙，把它取下了，轻手轻脚塞进了挎包的隔层里。

塞上耳机，扭头望着窗外一片片田埂，听着耳机里女声一句句很轻的“言不由衷……言不由衷……”，她的心总算静下来一些。

手机震动了一声。

是群里有人说：【嗯？这好像是李泊谊那个农家乐？】

不过这行字还没在陈思桐眼里留住，就被撤回了。

对话框一行对方撤回消息，死一般沉寂。

陈思桐没忍住笑了笑，很干脆地at刚才说话的人：【我看见啦。】，然后想了想，又补充，【确实是她的，我还碰见她了。】

路上，陈思桐闭着眼睛枕在椅背上休息，她感觉今天的一切像梦，李泊谊的出现不那么真实，和她的对话也不那么真实。

硬要说的话，主要是李泊谊这个人不那么真实，就像小时候。

陈思桐小时候喜欢各种色彩鲜艳的包装，无论食品、用品，巧的是，她家附近刚开了一间大型超市，要乘扶梯下到地下，小孩子仔仔细细逛一趟能用掉一整个下午的那种。

那时候她妈很放心她，给她买了一个她强烈要求的儿童相机，把她送到超市，到点再到门口接她。

陈思桐从不乱走。

从她的视角看不清超市货架顶端那些分门别类的挂牌，起初一段时间，她很兴奋地用相机记录下里面的布局，回家用蜡笔画出来给她妈看，表示她做出了一份购物地图——妈妈表示：“哇，真厉害。”然后继续去洗菜了。

陈思桐表示她妈真是不懂她的地图有多么珍贵。

她定期拿着地图和小相机，天天去超市更新，一溜串下来，超市里的每个导购员都认识她。

那天，她正在薯片区，“忙”完后弓着身子，进行零食选购。

李泊谊的胳膊经过她的余光，从货架里取出了一包香辣味的锅巴。

当时陈思桐的第一反应是——锅巴怎么会放在这里！错了！

第二秒才注意到，哦？这好像是那个……新来我们班的……李……李……

想不起来了。

她直起身，看见李泊谊像个大人一样皱着眉，双手捧着这包橙色的锅巴，目光比她读语文书时候还要认真。

想着如果这个人不拿走锅巴，她就要把锅巴送回老家去的陈思桐，也学对方的样子凑合取出一袋薯片，但她没有凝视薯片，一直偷瞄隔壁这个明明跟她同龄却格外严肃的小孩……李什么看这个包装看了十二秒了，到底在看什么？

题外话，虽然那会儿陈思桐不记得李泊谊的名字，却因为英语课上的拼读“笑话”，清楚记得李泊谊这张冷脸。

英语王老师点李泊谊起来回答“她”的英文拼写，已经是非常简单的问题了，作为参考，上一个要求拼写“goodbye”，下一个要求拼写“morning”。

李泊谊面无表情回答道：“HES.”

“……”台上的王老师愣了愣，坐李泊谊右右右右后方的陈思桐也愣了愣。

随后班里发出一阵爆笑。

陈思桐很抱歉，她也开心地跟着笑了，笑完她望向李泊谊平静站着的侧影，在想这个人成绩不好也“好淡定”哦。

然后，李泊谊在下一节数学课又让陈思桐瞠目结舌——

文老师背身在黑板上写：axa=8，axb=24，bxb=？

陈思桐疯狂低头，埋在数学课本里，疯狂祈祷“别点我别点我别点我”。

“李……你来试试。”

喔，真惨！陈思桐心里为站起来的人难过，接着对方云淡风轻地回了个：“72。”

文老师也愣了，陈思桐听她问：“你……都不用草稿纸算一下？确定答案是72？”

“嗯。”李泊谊点点头。

……总而言之，就这么记住了这个人。

回想一通后，陈思桐发现旁边的人把包装翻了个面，继续皱眉，继续一声不吭地看。

“嗯……这个价格不在包装上。”陈思桐猜想对方翻来覆去看的原因，“它也不该摆在这里，你想买吗，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它多少钱。”

李泊谊没有礼貌。

李泊谊完全不理她。

陈思桐因为常被夸是一个“友善的小孩”，而且基本上没有交不到的朋友，她匪夷所思地瞪着这个完全不理会她的人。

“李……”她努力又喊了下对方的姓，“我不是坏人，我是你同学，我叫陈思桐，你记得我吗？”

“陈思桐。”李泊谊重复她的名字，但是没有看她，目光仍旧死死地锁在包装上，对她说，“我记得你，请你不要打扰我，谢谢。”

“……”

陈思桐那天简直气得薯片都没拿就走了。

所以大约她许多年之后，才会和对方一样，回消息说：【我知道是你的号码，请你不要再发来了，谢谢。】

[眼镜][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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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