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哪有山贼香 第3章 第 3 章

张小田躲在暗处又等了一刻钟，心知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顾行把这群累赘交给她，就笃定她不敢撂挑子，否则她是个冒牌货的消息，第二天就会送到梁帝的书案上。

梁帝的亲卫正在满城搜索探子和奸细，她可不想被抓回去严刑拷打。

等到外面哭够了，张小田钻出了土地庙，抱着胳膊站在门前。

“咳咳咳，你们可是成王的子女？”

伴随着张小田的声音，恰巧天边一个闷雷砸下，原本空旷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整个土地庙仿佛成了渡劫现场，若隐若现的土地爷狰狞的脸，吓哭了在场的小朋友。

“哇”

“三姐姐，我害怕。”

顾思思把弟妹们拦在身后，抖着腿看着突然出现在土地庙门口的少女。

少女一身染血劲装 ，长发高高挽起，扎成一个高马尾，怀抱着一把大刀，正白着一张脸不耐烦的看着她们。一道闷雷砸下，少女身后露出残破狰狞的土地神像。

小辈们吓的脸色惨白，顾思思迟疑片刻，她认出了来人。

“大嫂？”

“咳咳咳，我还不是……算了。”

“我是大嫂。”

张小田郁闷地发现，自己拿了狗男人的玉佩，这个顾家大嫂的身份怕是摘不掉了。摸了摸鼻子，淡定的看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女人。

顾思思心里一喜，总算是遇到一个熟人，然而还没等她多高兴一秒，又被张小田怀里的那把长刀吓的小脸煞白。昨晚上他俩越狱的场景，顾思思是亲眼目睹的。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淡定的挪开女尸，然后又把女尸挪到自己的身上，就这么糊弄出了大牢。这个大嫂，也不知道是单纯的胆子大还是有勇有谋。

她只是刚进门，还没来得及和大哥拜堂，被抓进牢里的时候还大喊大叫要离开，结果转头就能淡定的躺在女尸身下。

顾思思像个护崽的老母鸡，把瑟瑟发抖的弟妹们拢成一团，站在她身后。

张小田仔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抖着腿的小姑娘，她和成王的子女接触不多，只知道都是一些小萝卜头，这个大一点的，好像是顾行的三妹。

昨晚上大牢里光线昏暗，她没怎么看清对方的长相，但是顾思思小小年纪，还能维护弟妹，说明本性不坏。

她无奈的扶了扶额，侧身招呼她们进来，这要是病倒几个，她更头疼。

“这是干什么，你们大哥托我照顾你们，别怕。”

“眼看着要下雨了，你们不进来避雨吗？”

六月的雨说来就来，刚才还晴空万里，满天星斗，这会儿就是电闪雷鸣，随时都要下雨的模样。

“快进去吧。”

顾思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谢谢。”

张小田让开了大门，顾思思招呼几个弟妹赶紧进去。

土地庙年久失修，房梁都断了几根，屋顶的瓦片被偷了一半，门口的抱柱石都被偷了，看起来随时都会垮掉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土地爷也是满身蜘蛛网，泥塑的身子也寸寸龟裂。

一群人收拾半天，才勉强收拾出来一个能避雨的角落。

三四个小萝卜头挤在一起，几个大的只能站在外面，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

张小田拿着刀在外面站岗，不管里面她们怎么安排。

这把刀是她从那个死不瞑目的茶馆伙计胸口拔出来的，费了好大的劲儿。

等到顾行一行人走了，她立刻收敛了浑身的恐惧，快速把每具尸体都摸了一遍。

书生的笔墨纸砚和包袱，大汉的包袱，还有行商的钱袋。

小小的一个包袱，现在正背在她身上，是她们这些人以后活命的本钱。

道德、善良、人性……这些东西是有钱人需要培养的。

她一个异世孤魂，在这里活下去都要竭尽全力。

至于顾行那个魔头，她准备能自力更生了再去和他谈判。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很快就模糊了天际，六月的雨伴随着对未来的彷徨无助，一起砸了下来。

张小田伸出手，感受温热的雨滴落在手心。

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身后传出动静，张小田若无其事收回手，转头看见顾思思提着裙子走到了她旁边。

俩人什么话都没说，一起沉默着看雨。

良久，顾思思问身边的少女：“你准备怎么办？”

这位大嫂的年纪和她差不多，比她大个5岁左右。

说起来，还是她们连累了她，若是她能回到娘家，依旧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但是……顾思思的心里，有种隐秘的窃喜，大嫂要是不走，她们会不会更容易活命？

顾思思的心思，张小田确实没法猜。

她现在只是在等，狗男人说好了会来找她们的。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你们和我一起去当山贼。”

张小田半开玩笑的看着顾思思。

顾思思沉吟片刻，竟然说不出反对的话。

她没问她们为什么不去寺庙，也没问为什么不去投亲靠友，一群人被驱赶到荒郊野外，在一处快要坍塌的破庙里落脚，思考着以后的出路。

一个家族，一旦被判定为谋反，几乎就是入了死局，皇帝现在还没一刀宰了她们，估计是忠亲王出了力。

皇室中人，哪儿来的株连九族呢？

不用说，外面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她们一冒头，就会就地斩杀。

不杀头是皇帝的仁慈，但是你们越狱，那就是你们的不忠，这时候再杀头，谁人都不会说皇帝残忍。

张小田仔细分析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发现外面真的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

她深吸一口气，对顾思思说道：“外面不能去了，想想办法进山吧。”

雨越下越大，很快连城一片雨幕。

张小田内心的烦躁更甚，把顾行骂了千百遍，狗男人怎么还不来，她真的不想带这么多张嘴吃饭啊！

俩人继续沉默着看天。

看着雨越下越大，然后又逐渐变小，夏天的燥热被带走了，雨水的冷肃洗刷了所有人。

有几个身子弱的妾室开始咳嗽，两个小的也发起了高烧，这个时候，生病无异于雪上加霜。

张小田没管，生死有命。

等到雨停了，已经是后半夜，天上重新出现星子，干净澄澈的天空，仿佛刚才的狂风暴雨只是幻觉。

张小田不指望顾行来了，指挥起大家开始干活。

“思思，你去找点干柴来，准备生火。”

“大家把身上的衣服拧一下，烤干了衣服咱们就走。”

庙里的木框子和梁柱被架成了一个小火堆，张小田摸了半天包袱，终于找到了一个火折子。

屋顶还有一些没有浇透的茅草，拿来引火。

好不容易升起了火，张小田粗暴地把几个小的扒了个干净，先把他们的衣服烤干。然后在几个女眷羞愤欲死的目光中，把自己扒干净了。

顾思思沉默的跟着张小田的身后，给弟妹烤衣服穿衣服，然后又把自己烤干。

等到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天已经蒙蒙亮了。

白天她们一群人目标太大，只能晚上出行。

但是小小的土地庙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只能趁着天色还未大亮，赶紧进山。

临出发之际，张小田看着这群人，毫不留情地把话说在前头：“你们大哥说了，以后凡事要听我的话。”

“现在就跟着我走，不许掉队，不许发出声音。”

“要是有不愿意的，现在也可以离开。”

张小田不希望队伍里有拖后腿的人，所以一开始就把规矩说明白了，去留随意，她从不强迫人。

有两个妾室有点犹豫。

她们是良家子，卖到成王府当奴婢，后来又被成王看上，抬成了姨娘。成王府被抄家，她们这些妾室不在抄家之列，是可以回家的。

张小田看着她们：“你们想好了？”

两个人抿了抿唇，其中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往前一步，福了福身：“妾身的娘家就在京城，哥哥说要我回家……”

“那你呢？”张小田看向另外一个。

“我……我和柳姐姐一起。”

另外一个年纪小点，长得一张芙蓉面，柳叶眉，眉宇间怯怯的，直往柳姨娘身后躲。

顾思思瞪了她们一眼，却又无可奈何，成王府都没了，走几个姨娘又算得了什么。

“好了，那就走吧，还有要一起走的吗？”

张小田面无表情地催着，话音刚落，又站出来两个姨娘。

最后一统计，就剩下张小田、顾思思、顾巧巧、顾止、还有一个容姨娘没走。

其余的四个年轻点的姨娘，全都表示要离开。

张小田看向唯一不走的那个容姨娘。

感受到了张小田的目光，容姨娘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我家里都没人了，没去处……就跟着姑娘们吧，还能照顾四少爷和五小姐。”

“姨娘”

顾巧巧和顾止紧紧抱住容易娘的腰身，怯怯地看着她。

他们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平日里都是王府里面几个没有子嗣的姨娘轮换着带，跟容姨娘很亲。

两个小孩子差不多都是五六岁，容姨娘一边搂着一个，心都要化了。

张小田看到队伍构成，老的老小的小，就她还有点战斗力，只觉得心累：“行吧，那我们准备进山了。”

“你们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安顿好剩下的几个顾家人，张小田戴了一顶草帽，出去查看了一下地势。

她隐藏在密林中，远远看着几个姨娘离开的方向，有小兵朝着土地庙的方向看过来。

不好，要赶紧走了！

张小田凭借自己在张家书房看到的京郊地图，找到了一条最近的进山路。

东郊背靠连绵不绝的大山，皇家和各个权贵还有富户们在这里划分了狩猎场，常年养着一些野物，供公子小姐们玩乐打猎。

皇帝每年都会带着皇子们来山上秋猎，这里平时也有人定期巡视和养护，老百姓们不允许进山。

不过管理的并不严格，大家该进山进山，只要不弄出大动静，守卫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帝为边境战事焦头烂额，暂时没有出去游玩打猎的想法，京中贵族们也不敢和皇帝对着干，各个在家里猫着，这就给了张小田机会。

她们不敢走大路，也不敢走清晰的小路，只敢走最快最近的捷径。

一路上，张小田拿着长刀在前面开路，劈开齐腰深的藤蔓和灌木，吓跑一些爬行动物。

好几次都遇到蛇和蜈蚣，吓的身后的公子小姐哇哇大哭。

一开始，张小田还会耐着性子哄一哄，时间长了，见得多了，她都当听不见。

以后的路只会比现在更难，这点苦都吃不了，那干脆现在就停下来，就地等死或者进教坊司，省的吃这些没用的苦。

顾思思心疼地看着弟妹，撕开裙子的内衬，给被茅草割破手的妹妹包扎。

顾巧巧抽抽噎噎的看着姐姐，懂事地闭了嘴。

一行人走了好几个时辰，从清露沾衣的早晨，走到日落月升的傍晚。

顾思思嘴唇干裂发白，浑身冒冷汗，眼前一阵一阵冒金星，她已经一天一夜水米未沾，再不休息，恐怕要死在山上。

几个小的更是早就奄奄一息，一个趴在容姨娘的背上，一个趴在张小田的背上，只剩下微微喘气儿还证明人活着。

顾思思实在是走不动了，拄着拐杖，看着一身热汗的张小田，干裂着嘴唇有气无力：“大……大嫂，咱们走不动了，歇会儿吧。”

容姨娘也摇摇欲坠，扶着旁边的一棵小树大口喘气。

张小田估摸了一下行程，差不多她们已经出了京郊地界，即将进入一个叫容县的地方。

危险暂时解除，可以休息了。

她简单地勘探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才指挥队伍停下：“原地休息。”

顾思思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千金小姐的形象可言，她累的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脚底板火辣辣地疼，还有些许的濡湿，估计是血泡破了。

往日里被针扎一下都要哭半天的千金小姐，如今脚底板都磨破了，都能淡定地视而不见。

两个小的瘫在地上，容姨娘帮着给他们扇风。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秋老虎还没走远，天气还是很热。

张小田活动了一下身手，扒开了被汗水浸湿的刘海，手搭凉棚往远处看了看。

这一看，脸色顿时一喜。

有瀑布！

“前面不远处有个小瀑布，咱们走到那里就可以修整了。”

“赶紧歇会儿就起来。”

一听有水喝，原本死气沉沉的队伍顿时有了几分活力。

顾思思挣扎着起来，顺着张小田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了一道不大不小的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