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是妃 第14章 第14章

林子乔一落座喜轿，就小心翼翼地脱下了鞋子。

待轿外喜娘高喊：“起轿！”，随即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声音。林子乔切实感受到了轿子的颠簸，这才轻轻掀开了红盖头。

为了以防旁人猝不及防打开喜轿门帘的状况，林子乔只将盖头褪去一半不到，剩下的都半挂在林子乔精粹繁重的凤冠上。

一切整理妥当后，林子乔才腾出心力细看下周围的环境。到底是皇家的喜事，喜轿内部抛开精细装饰不说，就连空间都快赶上林府的马车了。

林子乔撩起嫁服，露出了已被雨水浸湿的婚鞋。这一身凤冠霞帔，都是太后赏赐的，林子乔初看到的时候，着实是舍不得穿的。而今看到混着雨水和泥灰的婚鞋，说不心疼就太虚伪了。婚鞋四处可见金丝线考究的钩边，两侧镶着红玛瑙，鞋头嵌着绿翡翠，粗粗打眼一看，就是实轴轴地精良。

林子乔叹了口气，松开了拎着嫁服的手，又把裙摆打理了下。林子乔左右转动了下头，忽然看到自己的左手边放着一个红木盒子。

林子乔歪着头，打量着这个盒子。既是放在喜轿里面的，那坐在轿子里面的她若是打开想必是不妨事的，林子乔一边这么盘算着，一边伸手打开了盖子。

看到盒子里面有序排放着的是糕点的时候，林子乔松了一口气，并摇头笑自己过于谨慎了。

佛手酥、茯苓夹饼、糖蒸酥酪、龙须酥、姜汁糕，还有一些桃酥，这些都是皇室御用的糕点，林子乔不曾尝过，却是见过的，所以能够叫得上名字。八岁那年的中秋佳节，皇上赏了佛手酥和龙须酥给林老爷，太后又赏了茯苓夹饼、糖蒸酥酪和姜汁糕给将军府，将军府的老太太挂念外孙儿女，遂派人每样糕点都挑了些许送去了孙美莲那里。

这种耀武扬威的时刻，孙美莲自是不会放过的。皇家的赏赐最为尊贵，孙美莲左有荣获恩宠的夫君，右有备受太后亲信的父家，一时风头无两。孙美莲将赏赐的糕点悉数拿出，并且嘱咐林子晗去安排糕点的分发。林子晗略略数了下每份糕点的数量，便吩咐下人去准备足量的高足盘，以便分装。

因是自家的家宴，所以李姨娘和林子乔的生母苏姨娘都可以出席，林子乔记得很清楚，那日的月亮很圆，林府的人也很全。待林子晗走到林子乔的桌前的时候，林子乔几乎都能听见旁边小荷咽口水的声音。

“二妹妹，这是你的那份。”林子晗示意下人把高足盘端过来。

“有劳晗儿了。”苏姨娘起身说道。

“姨娘请坐。”林子晗伸出手臂，有模有样的继续说道，“因赏赐的糕点数量有限，所以每桌都只分得一块佛手酥、一块茯苓夹饼、一块糖蒸酥酪、一块龙须酥、一块姜汁糕，还有三块桃酥。”

“晗儿向来周到，姨娘都记在心里了。”苏姨娘笑了一下，看着林子乔说道，“乔儿，发什么呆呢？还不快谢谢大哥！”

林子乔头也没回，只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各式的糕点，楞楞地说道：“谢谢大哥。”

苏姨娘看到林子乔一副小馋猫的样子，也不想再勉强她做什么回应，刚想再说点辛苦林子晗的话语，忽然听到隔壁桌传来“啪”的一声。

林子乔一行顺势转头，映入眼帘的是趴在桌子上林子岚惊慌失措的面颊以及散落一地的糕点和盘子碎片。

“快收拾一下，别伤着大小姐了！”赵嬷嬷顾不得这满地的狼藉，只想着护小姐的周全。

“不要！”林子岚一越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带着哭腔，“不要收拾，我还一口都没吃呢！”

“大小姐，这都掉在地上了，吃不得的！老奴现在就吩咐厨房，给大小姐做些新鲜的，你平日里爱吃的点心。”赵嬷嬷一面安抚林子岚的情绪，一面用眼神示意下人们收拾地上的残渣。

“我不要吃那些！这都是极名贵的糕点......我想吃这些......”林子岚呜呜呜的哭出了声，含糊不清的说着。

赵嬷嬷一脸焦灼，想着夫人服侍老爷更衣也有一段时间了，估摸着差不多该回来了，就小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去传个话。

林子岚眼瞧着地上的残渣都快被清理干净了，抹了把眼泪，撒腿跑向林子晗。

“大哥，你也看到了，我一口都还没来得及尝呢，呜呜呜......你再给我一份吧......”

林子晗摇了摇头，一板一眼的说道:“数量都是核算好的，你若多领一份，岂不乱了规矩？”

“可是我并没有吃到啊......”林子岚哭着说。

“你未曾吃到不是因为我没有给你，而是因为你自己碰碎了糕点盘。”林子晗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你......”林子岚红着眼睛，不甘心的哼了一声。

“不过，你可以吃我......”林子晗话还没说完，林子岚就转身跑开了。

李姨娘看着林子岚气冲冲的跑过来，就知道不会有好事，遂也来不及细看，一把抓起糕点放到了林子婷的嘴边，轻声说道：“婷儿，张嘴，吃一点。”

林子婷早就馋的不行了，送到嘴边的点心，自是不会客气的。林子岚还未走到桌前，林子婷已塞了一半的糕点到嘴里，只是还未来得及咽下，满满当当的都塞在了林子婷的腮帮子里。

林子岚挂着眼泪，恨恨地看着林子婷鼓鼓的脸颊。

“哼！”林子岚急的直跺脚，忽然余光瞟到了林子乔那一桌，桌子上糕点还摆放的整整齐齐。

“大小姐，你最爱吃的豌豆黄做好了，快尝尝。”赵嬷嬷端着盘子，递到林子岚的面前。

林子岚没出声，一把接过豌豆黄的盘子，端着走到林子乔的桌前。

“二妹妹，我拿这一盘换你桌上的那份！”林子岚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语气中充斥着命令。

林子乔本能的摇头，抬眼看到苏姨娘在对她轻微摇头。

“你既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说完，林子岚便放下豌豆黄的盘子，伸手去拿桌上的高足盘。

“岚儿！”林子晗出言劝阻道，“你这是小人行为！”

“我已争得二妹妹的同意了！”林子岚一边说着，一边端起了高足盘。

“怎么了？”孙美莲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出什么事了？”林宏晏走到苏姨娘的身边，语气温柔地问道。

“无事无事，劳老爷和夫人挂心了。”苏姨娘作了个揖，莞尔一笑，“孩子们玩耍打闹罢了。”

“爹爹，二妹妹在分我糕点吃呢！”林子岚早已擦开眼泪，灿烂笑着。

“就你嘴馋！”孙美莲佯装生气念叨了林子岚一句，继续道，“花好月圆夜，大家也都别站着了，快坐下用膳吧。”

“爹爹......”林子晗开口叫道。

还未等林宏晏回声，孙美莲便问道：”晗儿，派给你的差事如何了？”

“我正要和爹爹说这件事呢！”林子晗板着脸道。

“来，说道说道。”林宏晏背着手笑道。

“晗儿最是公正严谨，做事周到稳妥，我刚想和老爷夫人说呢！”苏姨娘掩面笑道。

林子晗瞪大眼睛看着苏姨娘这样说，自知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作揖道：“姨娘谬赞了。”

“既是这样，老爷，咱们快些入席吧。”孙美莲笑道。

看着林宏晏和孙美莲离去，林子晗对苏姨娘轻声说道：“姨娘，让二妹妹吃我的这份吧。”说完，就吩咐下人将糕点端了过来。

“晗儿自小便善良纯正，姨娘感念晗儿的好意。乔儿最近正是换牙期，切切不可贪嘴多吃的，但是晗儿的这份心意，乔儿必定会记在心里的，这是比一份糕点要珍贵的多的瑰宝。”苏姨娘不急不慢地说道。

“可是我瞧着二妹妹一口未尝到，不如这样，我每个掰一半，给二妹妹吃。”林子晗说道。

“你日日呆在将军府，晨起读书，日间操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自是要多补给，多歇着的，乔儿整日无非就是玩闹嬉戏罢了，你若得闲了，常常来看看乔儿，乔儿就心满意足了，如若再教习她一些典籍诗句，那更是美哉了。”苏姨娘温柔笑道。

“我明日就送一些诗集于二妹妹。”林子晗想了片刻，认真说道。

“好晗儿，快入席用膳吧。”苏姨娘摸了摸林子晗的头，说道。

林子乔怔怔地看着红木盒子的糕点出神，想起了尘封很久的一段往事。其实日渐成长的林子乔，已不太爱吃这些偏甜腻的糕点，但此刻坐在喜轿里，林子乔忽然对这些糕点有了食欲。

林子乔随手拿起一块茯苓夹饼，一点一点吃了起来，若是八岁那年的中秋夜她吃到了高足盘里的糕点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和现在的味道做一个对比了。想到这里，林子乔鼻头一酸，眼眶顷刻之间便湿润了，林子乔一边吃，泪水一边打落在糕点上，为了不让旁人发现异常，林子乔一口气吃完了所有的糕点。

望着空空落落，只留一些残渣的红木盒子，林子乔一时有些迷茫，掺杂着几分触动，不知道是因为想到了母亲，还是因为太后备在喜轿里面给她果腹的糕点让她觉得有些温暖。

或许，皇家不如她想象中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