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不是妃 第12章 第12章

自那日以后，林子乔就窝在别院，闭门不出。她深知现今的她已经将整个林府都得罪完了，除了水月居那边还偶尔派人过来走动走动，其他的人都视她为空气一般。招提寺一事能讨到好处，不是因为她谋划的多么缜密，最主要还是因为孙美莲那伙儿对她没有太多的防备心，如今的孙美莲，心里必定恨极了她。

“见好就收”是林子乔在数次摆地摊的经验中汲取的“精华”。逢年过节，香水的盈收会好几分，林子乔也曾贪恋钱财，想着能多卖几罐就多卖几罐，就赖着多呆了些时间，没想到转身就看到了林府的马车，幸好她眼神尖，佯装低头收拾东西避了过去，这要是稍微不注意，撞上了，就林子乔那个“男装”，稍稍看两眼就识破了。自那以后，就是摊子再火热，她也毫不留恋地收拾好就撤。这次招提寺的事也一样，她既已从林老爷那里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立马偃旗息鼓，又回归了往日那个安分守己的林子乔。

林子乔也曾想过不和林府的众人撕破脸，毕竟“凡事留一线，他日好相见”，但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趁着出嫁之前，和林府的人谈条件才是稳妥之道。孙美莲想尽办法把她送上王妃之位，怕是日后根本没什么好相见的，想明白了这些，林子乔便毫不拖泥带水地实施她的计划。婚期之前闹一场最合适，一是周嬷嬷认准了她是晋王妃，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宫里那边不好交待，二是距离婚期越近，也越能杀林府众人一个措手不及，招提寺那日从时间上来说有些早了，林子乔本没打算有什么动作，谁料到林子岚主动送上门，林子乔心里前后左右估量了下，决定就这么接了这招。

一转眼就到了出嫁那日。

淅淅沥沥的雨从夜晚就没有断过。

林子乔坐在梳妆台前，楞楞地出着神。

“小姐，这是什么？”小荷拿着那日苏亦白留给林子乔的白板，问道。

“这个......”林子乔一时语塞，一团乱麻，“在街上随手买的镜子。”

“这是新兴的玩意儿吗？”小荷拿着左右翻转着看。

林子乔着实想不到如何向小荷解释会比较合适，遂问道：“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吗？”

小荷点了点头，道：“都妥了，除了这个。”说完晃了晃手里的白板。

“这个也带上。”林子乔这些个日子光顾着给别院清理收尾了，竟一时把这个白板给忘记了，“这个安置好了，到了王府，记得拿出来给我。”

“二小姐，老奴被前院的事拖住了身，耽搁了些许。”喜娘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二小姐请坐吧。”话音刚落，就拿出了一条五色棉纱线。

“这是要？”小荷一脸好奇的跑了过来。

“给二小姐开面呢！”喜娘嘴上说着，手也没歇着。

林子乔闭着眼睛，配合着喜娘。她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想着：娘，女儿今日要三书六礼，红妆十里，风风光光，八抬大轿地出嫁了。这别院，怕是很难再回来了，你在林府唯一想守护的天地，终是要荒废了。想到这里，林子乔还是没忍住，鼻头一酸，湿润了眼眶。

“二小姐，想哭就哭出来吧。新娘子舍不得娘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喜娘手上的活儿没停下。

林子乔睁开眼睛，冲着喜娘笑了一下，拿手绢拭干了眼泪。喜娘自是不懂她因何落泪，说到底，旁人又怎知他人的辛酸苦楚。

喜娘终于停下了忙碌的手，说道：“前院怕是已安置好了，二小姐快收拾一下，准备过去吧，莫误了吉时。”

“这......眼瞧着雨越下越大了，还是按说定的时间走吗？”小荷站在门口，问道。

“是呢！夫人说一切照常，再说吉时已定，忽然更改怕是不妥呢。”喜娘笑道。

“小姐，从别院走到前院且需一段路程呢，这婚鞋湿了还好说，现下天气渐凉了，脚又是最不耐受的，若着了凉可如何是好？”小荷碎碎念道。

“不妨事的，今日是喜事，吉时误不得的。”林子乔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镜子描眉。

“二小姐真真是识大体的。”喜娘松了一口气，来这之前，林夫人再三叮嘱一切就依说好的时间走，其实婚嫁遇上雨天已属少见，若是撞上了，吉时就算调整些许也是可行的，但林夫人的态度坚决，她也不便说些什么，毕竟是林府找她来的，这一桩喜事若是办好了，往后的生意必是不愁的，这婚嫁市场最高点当属皇室的，只是皇墙一隔，平头百姓之流想都不要想，再往下论就是各个王爷的，若是拿到王爷们的生意，这普通官宦人家、地主豪绅都会上赶子找来，毕竟是皇室，谁都想蹭蹭喜气儿。她一开始担心这林府的二小姐是个娇纵任性的人，若是因下雨不愿上花轿，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规劝，万幸的是这二小姐不但人仙姿佚貌的，就连性子都温婉可人，到底是要作王妃的人。

喜娘在前面带着路，小荷撑着伞，护着林子乔走在后面。

院子里面的凉亭前几日已被林子乔和小荷收拾地干净整洁，之前那些香水罐子自上次埋入土里后，就再也没有取出来过。小池塘伴着秋雨发出嘀嘀嗒嗒的声音，这是林子乔今年第一次看到池塘的雨景，可惜也是最后一次了。院子的西边太阳花、凤仙花这些早已枯萎，只剩下百合花在接受雨水的洗礼。

走到别院的门口，林子乔和小荷一齐向身后看了一眼。

别了，别院。

出了别院，到处都张灯结彩的，满院子贴满了大红的喜字，就连花园里的亭子都挂上了红绸布。整个林府的下人似乎都出动了，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的，那种火热的气氛，就算雨势再大些，也未必浇得灭。下人们纷纷冲着身着大红嫁衣的林子乔行礼，林子乔也一一微笑回应。喜娘在旁边看着，更肯定了内心觉得林家二小姐是个极文雅之人的想法。

呵，林子乔在心里冷笑道：这林府的热闹，从来与别院无关，哪怕今日的主角，是生于别院，长于别院的她。

路过花园，穿过连廊，一路伴着雨声，林子乔一行到了林府的前院正厅。

一进门，就看到端坐在两侧的林宏晏和孙美莲。林宏晏本是要喝口茶的，看到林子乔进来，立马起身。

“乔儿，快过来。”林宏晏亲切地招呼林子乔过去。

林子乔笑了一下，心里想着她爹到底是走仕途的人杰啊，前些个日子对她冷言相向的人似乎不是林老爷一般，这种正式的场合，再不济也得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乔儿，不知不觉都长成大姑娘了......”林宏晏话音未落，眼睛已泛红了一些。他自是知道今日这场喜事，他作出一派疼爱女儿的风范，最是圆满。虽说，昨日的他还是一副提起林子乔就厌弃的表情，但这并不妨碍他在众人面前的伪装。若是没有昨夜的那场雨，他对林子乔的疼爱绝对没有这么情真意切。就在前几日，南方的洪涝之事可算解决了七八分，林宏晏还没顾得上松口气，楚王宋言霄紧跟着就给圣上进谏，字里行间都是对林宰相处理南方洪涝差事的赞许，末了提议道让精干的林宰相将困扰百官多日的北方旱灾一并处理了吧，圣上思虑片刻，大手一挥，准了！在家事和国事的双重夹击下，林宏晏真是苦不堪言。林宏晏最近住在书房，已经忧愁的好几日都没怎么合过眼了，就在昨夜辗转反侧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林宏晏还以为是自己思量过度，产生了幻听，遂起身去一探究竟，没想到竟真的下雨了！起初林宏晏还怕是自己看错了，硬是伸出手去感受了一下，直到雨滴伴着秋风落在他的手上，他才喜不自胜，他这一系列的举动，甚至惊动了在屋外守夜的小厮。林宏晏披上衣衫，独自去了家祠，他感念林氏祖先对他的庇佑，叩拜祖先后，回书房的路上，林宏晏忽然想起了林子乔的生母苏姨娘，他俩相遇的那日也大概是这么个时节，这么个雨天，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双眉紧蹙，因旱灾得到缓解的喜悦的心情也瞬间黯淡了几分，又是没合眼的一夜。

左右不论，林宏晏对林子乔嫁去晋王府的事情是持肯定态度的，暂且不说这是一件喜事，就冲着大婚前夜解围的一场雨，林宏晏就顿时春风得意，隐隐觉得林家的前途还得更锦绣几分。想到这里，林宏晏对林子乔忽的多了些许不舍。

“乔儿啊......到了王府，定要好好辅佐晋王，”林宏晏擦了一下眼泪，继续说道，“若是想家了，就随时回来......”

“是啊......乔儿，就算你嫁作他人妇，林府也永远都是你的家......”孙美莲本打算略微装装样子，走个过场，没想到林老爷这边如此投入，她若是再不表现的上心一点，平日里的贤良之名怕是就得舍了去。

林子乔看着这个阵仗，哭笑不得，心里冷嘲着林老爷和孙美莲的虚情假意，面上还得作出一副泣不成声的样子。

喜娘走上前，拉住林子乔的手，笑道：“真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子。但是新娘子该出门了，莫要误了吉时。”

“乔儿，定要时常回家看看呀......”孙美莲用手绢掩着面，念叨着。

林子乔忙示意小荷把红盖头给她盖上，她着实是不想再看见这虚假的一切。

在喜娘的带领下，林子乔慢慢走出了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