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面容明明早已见过无数次,可是对上莞清眼中热烈而复杂的情感,何意心中微动。
一股令她不受控制的情绪涌上心头,甚至在促使她向莞清靠近,尽管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快为负,但她丝毫没有意识。
好像是她的心,在叫嚣,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想探究,探究这份悸动。
“阿意,她是君,你是臣。”
母亲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一下子打碎了她不断靠近莞清的悸动。
不可以,她是莞清,是公主,自己当她是妹妹的。
何意猛地回过神,微微低头撇开了眼神,眼神克制而又清明。
但一心沉浸于自己对莞清朦胧情感的何意,却一点没意识到,莞清毫不躲闪她的靠近,甚至不拒绝,她在等着何意。
但看见何意撇开眼神的一瞬间莞清嘴角划过一抹苦笑,还真是不容易。那她就等到那一天,等到何意开窍的那一天。
不过这一撇倒让二人终于有了进展,何意瞥到了那卷散开在地上的卷宗,上面记着‘户部侍郎李家’。
“阿清,找到了。”何意几乎是瞟到那六个字的瞬间就拿起了卷宗翻看。
莞清寻声看过去,二人翻开卷宗开始仔细查看。
原来李尚书一家私下的产业是不合大夏国律法的青楼消息来源处和人**易。
二人一路看下去,一路疑惑不断增加。
光明正大地哄骗处境困难的良家女子作娼,甚至还卖掉这些良家女子,以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
何意和莞清看完最后一行字,相对无言,眸中皆是复杂。
颜家能查到这样的程度,却无人透露,还是说这些事已经是权贵中默认的,根本无人在意。
又或是说这一切,都是历代的君主所允许的吗?
为什么……
这一刻二人心中各有所想,气氛有些凝重。
半晌,何意开口:“估计现在已经很晚了,宫门应当落锁了。先歇在这里吧,今天也很累了。既然已经有了眉目,明日我再去找颜夏,商议后续。”
莞清点点头,二人原路出了密室,何意正要跨出门去,莞清叫住了她。
“你去哪儿?”
“这间屋子留给你睡,我去别的厢房。”
莞清敛了眉眼,“可是我第一次住在宫外。”
虽未直言害怕,但楚楚可怜的神态让人无法丢下她。
何意思忖一会儿,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虽说二人在宫中的时候十分亲密,但也从未有过同住一屋的时候,莞清是公主,她是伴读臣女,二人之间就是再要好,也要守宫中的规矩。她只能住在殿外的耳房,听公主召唤。
说好听点是伴读,说的不好听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质而已,如果不是莞清那日呵退那些刁奴,她的身上以至于脸上恐怕就要落下无法磨灭的痕迹了。
———
那日何意刚被母亲颜欢送进宫中太极殿,偌大一个宫殿,周遭都是面容冷峻的宫女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瞧她一眼。
殿上最上方的龙椅上坐着气势凌厉逼人的王女,一身龙袍,眉眼尖锐,与她的母亲眉目间的英气完全不同。
王女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透了,可母亲从未对她透露过这样的眼神。
“王女,阿意她还小,若有什么事做的不对了,臣斗胆求王女网开一面。”
这是儿时记忆中母亲模糊面容的最后一句话。可王女回了母亲什么,她并不记得了。
在她的记忆里,王女身边还坐了一个十分漂亮,看起来小她几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十分乖巧地坐在王女身边,小小年纪便已经能窥见绝色的小女孩儿。
那天,她记得……
“参见莞清公主。”
小公主的眼睛在她身上打了打转,而后便开口问她。
“平身,你叫什么名字?”
“何意。”
“本公主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面上略微羞赧,面颊微红,想来是小公主误解了,以为是她在反问小公主了。
“臣女,名叫何意。”
小公主恍然大悟,而后身旁的宫女跟她说了什么,便没趣似的转过了头,拉着身旁宫女的手出了大殿,她便目送着她离开。
从此,她就住在了这里,公主对她并不感兴趣,换句话来说,就是她并不受重视,所以自然会被轻视,被欺负。
入宫几个月以来,她虽然名义上是将军的女儿,是功臣之女,或许是因为王女授意,又或许是这些宫女奴才被上位者欺压太久,如今,便统统将气撒在她身上。
饭菜,衣物花销被克扣已经见怪不怪,母亲虽然偶尔会派人进宫看她,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太小,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个明明光明,但于她而言却黑暗的不知天日的地方生活多久。
她没有余力反抗,她只能忍下来,但她不是傻子,不会一直被他们压迫着。
“你今日没和那进宫的人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那时虽然她才七岁,可已然被环境逼迫心智成熟,面对那太监的质问,她面上挂着嘲讽。
“什么是该说的,什么是不该说的?我倒是不知道,公公告诉我一声?”
那太监尖酸刻薄的嘿了一声,一把扯住她青青紫紫的手臂,力道并不小,新旧伤加上太监力道十足,疼的她龇牙咧嘴,几乎下意识,她抓着太监抓着她胳膊的手卯足了劲儿一口咬了上去,立刻,她的嘴里充斥着血腥。
那太监吃痛,像是甩掉狗皮膏药一样嫌弃又愤怒地甩开了她。
毕竟那时她还太小,自然是被甩出了一段距离,摔坐在地,因为手掌撑着身子,擦破了皮。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畜生,小小年纪就学会咬人了?!咋家若不管教恐怕日后要为祸宫闱了!”
太监的嘴脸恶心的她一眼都不想多看,可她当时太小,她反抗不了这样一个大她这么多的男人。
那太监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用足了力气,甩了她两个巴掌。
她那张粉白的小脸立马出现了两个清晰可见的红印子,就连她的嘴角也溢出一丝血。
“服气了吗?小畜生,你若现在向咋家磕头认罪,叫两声爷爷我错了,咋家便暂且先放过你。”
饶是如此,她却不认,眼中依旧盛着恨意和不甘。
“我呸!做什么春秋大梦,有本事你就把我打死在这儿,看看王女会不会追究下去,如今你敢这样对我,别等到我有出头那一日。”
那太监冷笑一声:“咋家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弄死你呢?但你是不是忘了,咋家在宫里待了那么久,让人受点教训而不叫外人看出来的手段,不是轻而易举吗?”
她那时就算再如何强硬,终究是个小孩子,自然也是被他唬住,心都凉了半截,满腔都是恨,甚至恨上了将她送进这个地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