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区的知府到底是识趣,慕青隔天登门拜谒,宋知府一见到太子手书,想也不想便道可以安排,并且由着慕青挑选去哪赴任。
既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想也不想,就定下了地方。
有故人在此地为官,自然是要去她手底下做事才自在方便。
于是任命文书一下来,不多时,两人便动身去昭平县找父母官谢清韵了。
江哀生走商路赚回来的大部分钱财都交给了白玉铃打理,她和慕青只留了少部分傍身。
而原先慕青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家仆,慕青也一个没带走,全留在了金陵城。
江哀生倒是把秋月带上了,这姑娘才敢不在经商管理,先前又和她学过点培育之术,更适合在她日后杂交育种的时候打打下手。
一路快马加鞭刚到昭平县,便看见谢清韵已经守在入口处迎接她们。
当年谢清韵刚被元晟帝发配来此地时,昭平县还是数一数二的穷地,因为地处沿海,常有流氓海口作乱,百姓无心耕种,人人自危。
大好肥沃的土壤田地就这么荒废了多年。
如今五年过去,谢清韵带着百姓门修边防,抚流民,垦田地,原先颗粒无收的昭平县年年丰收。
现在也已经成了向上缴纳税款数一数二多的富庶之地。
“县官上头还有州官,”谢清韵带着她们去了她的住所谈话,熟人见面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直截了当便说:“我这儿不是个好来处。估计要不了多久昭平这块地方就该被人摘桃子了,我平调走,空降下来的新官能有这样的好去处,定是背景雄厚之人。”
她顿了顿,递了两杯刚泡好的蒲公英茶过去,到:“你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慕青没什么所谓,且不说谢清韵人尚且在这,那怕她真的调走了,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他做官是为了治事,不是为了谋私。要是能凭他所能,对抗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那就也是赚的。
谢清韵听了他们的回答,又见这两人神色轻松从容,当真看不出半点悔色,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女子,你是商人,皆是大昭不允为官的人!可偏偏就是我们,才更像个官!那些世家门阀空有美名底蕴,却多是酒肉里养出的蛀虫。”
谢清韵以茶代酒和她们干了好几杯,她不是能放任自己沉溺酒精的人,但仅仅只是这般克制地饮茶,也喝出了太多的愁苦。
江哀生猜到她这五年来一定不好过,不做贪官为民生,这几个字说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又会遇到多大阻力呢?
原先因女子身份被贬出京待在山中的那些年,她只是对目光短浅太过循规蹈矩的元晟帝感到失望。
外放的这五年来,她见到了太多,连带着对这个冗杂无用,烂透了根的官员体系感到绝望。
几人喝着酒聊开了,方才得知昭平这块福地一年前就差点被夺了去,谢清韵调离昭平当日,万民拦门请命,才勉强又留下了她这么些日子。
喝到最后,谢清韵许久没同人聊天倾诉的那口气出了,又目光灼灼起来。
“我既违背不了上官之命,调任了也好!我去一个地方便做一个地方的父母官,便让一个地方幸免于难。我去的地方越多,受难的地方就越少,这般想来,也好也好。”
“既指望不上那些废物官员,那还是由我去做吧!”
慕青和江哀生闻言一时间都十分动容,仰山道人年逾五十,风骨志气半分不减,实在是令人心生敬意。
三人又就这昭平城的近况聊了半宿,末了,她们要走时江哀生笑眯眯往谢清韵手里头塞了张请帖。
她说:“乐知早已同怀霜情定彼此,却苦于少了长辈见证。过几日黄道吉日宜嫁娶,还请道人帮忙受一受我们的高堂礼。”
谢清韵并不意外,他们两进门这么久,虽然肢体半分都没触及彼此,但看向对方时含情有眷恋的眼神也足够明显,一看就是不清不白的模样。
令她稍感意外的是,当年尚在京中时她见到江哀生的样子,就觉得他们定然有情。却没想到一拖五年,居然到近日才算是修成了正果。
她微微柔和下一贯清冽的眉眼,对江哀生到:“既是做你取字的长辈,到日子了我也该为你备份嫁妆才对。”
江哀生:“长公主也是这么说的。也给我添了份妆。”
谢清韵闻言一愣,语气更柔和了些,用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到:“榆灵啊…难得你有这份心。”
她看向江哀生,就如同真切地看着自己的小辈。
“乐知,我备的怕是远不如榆灵给你的华贵,可别嫌弃。”
——
江哀生和慕青的成昏礼只邀了谢清韵和慕青身边同僚数人,江哀生这边更是只有秋月和白玉玲两人。
玲儿是收到了信连夜从金陵赶过来的,至于原主父母…玲儿这些年把她们照顾的极好,差不多成了半个亲闺女。
江哀生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邀请他们来,甚至没把消息告诉二老。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就当她死了吧,免得给人留下希望徒增烦恼。
婚礼小规模但步骤齐全的举行完成,直到当夜宾客尽散。
夜已深,慕青带着满身寒意来到她们的喜房里头,见江哀生并不如寻常新娘那样盖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等他,反而拆了满头环饰,正伏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着什么。
江哀生听见开门的动静,放下笔,抬起头冲他歉疚地笑了笑。
“我去把盖头盖上,按习俗该先用秤杆挑开的,公子快出门,重新进来一遍吧。”
慕青摇了摇头,一开门见到这样的景象他没有不满,只是有点太出乎意料了。
又似乎这才是对的,这才是江哀生。打开门一看,最鲜活最不循规蹈矩最心地善良才是江哀生。
他管好身后的门,一步步走近:“等太久了无聊么?这会手里头又在写什么呢?”
江哀生把自己刚画好的表格拿给他看,上边密密麻麻列满了她对一期二期三期培育实验的数据记录。
“最近几天忙着结婚的事情,项目的进度都落后了,这不忙着才日程进度,想想怎么才能赶上嘛。”
江哀生除了对外写东西会用繁体外,给自己看的东西写的全是简体。久而久之,慕青看到表格简体字这种东西也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能看懂大部分。
江哀生计划写得正起劲呢,慕青也不好打断她,只得另外拿了纸笔坐到她对面也刷刷写起了自己未来在昭平的事务规划。
这对新人新婚当天,不共饮合卺,不行周公礼,反倒是凑在一块写起了公文,放到现代,也算是件怪事了。
江哀生又低头专心写了一柱香时间,总算把该写的都写完了。这才得以抽出一丝注意力来观察慕青。
慕青低着头在竹纸上缓缓写着什么,等江哀生把脑袋略微凑近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个拿着笔不过是在纸上乱涂,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江哀生此刻突然福至心灵,想起来前段日子两人定情后的种种表现,猛然间意识到,这人该不会还在害羞吧?
她坏心眼地眨了眨眼,随即便动手抽走了慕青案上的竹纸。他笔尖蓄着的力道来不及收回,便在红木桌上留下了一个黄豆大小的墨戳。
慕青抬头看她,她飞快凑近,往他唇畔贴了一下。
“郎君…你我今日成婚,总该能做这事了吧?”
郎君红着脸答:“…是。可以。”
江哀生笑了,离开桌边,走到慕青身前跨坐在他身上,唇畔又缓又轻地贴上他的唇瓣。
片刻后,她慢慢吐出舌尖,一点点向外探去,粘湿了对方的嘴唇。
浑身无一处不僵硬的人嘴巴倒是够软,很快便被水润开了一条缝,由着另一方的小舌渐渐入侵。
许是被勾得痒了,他的舌尖也活跃起来,一个人的嘴里容不下两条互相纠缠的肉舌,于是他只能向对方的空中入侵。
两个人吻着吻着就像是要将彼此侵吞。
良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唇舌。江哀生此时跨坐在他的腿上,能很快感受到这人藏在厚重喜服之下身体的变化。
她看他表面若无其事,实则忍得难耐。
男人这副模样好玩,只是今儿是她们都成婚日,她也还舍不得这么玩他。
舍不得延长他困于**中的业火烧灼,哪怕只是片刻只是分秒。
今天是他们的大婚日呀。
于是江哀生只是笑着又凑近了点,两个人面贴着着面,给慕青一种她又要吻他的错觉。
“郎君…你我今日成婚,不该洞房花烛么?”
慕青吞了吞口水,睁着他已经忍到赤红的眼睛,蹭一下站起身,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勾上她的腿弯,把原本坐在他腿上的江哀生打横抱在胸前。
“该。”
江哀生被轻轻放到了柔软至极的床铺上,慕青伸手去扑灭不远处案几上的烛火。
当最后光明消失的那一刹那,她听见慕青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了句:“乐知,岁岁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