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把觉予放走了…不怕她真的跑去对觉戾动手吗?”
觉辛听着江哀生的问题,轻轻摇头:“不是把她放走,我打不过阿姊。阿姊肯定也打不过父亲。”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她们两个真的打起来了,你会帮谁?”
“或者说…觉予说的话,你觉得觉戾做错了吗?”
江哀生的问题问的冒犯,觉辛没有回答,目光幽幽盯着她看了半晌,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笑了笑:“姐姐,我们先收拾屋子吧。”
江哀生从觉辛的举动里感觉到了他的茫然和痛苦,她不敢继续问了,转而和觉辛一起打扫起了房间。
杀人容易抛尸难,她们一路上救人救了不少,分尸藏尸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做。
好在世道乱了,灾年战乱,瘟疫横行,死了个人,没闹出太大动静,硬说是意外去的问题也不大。
难搞点的就是这个男人收养的三个女孩,那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被敲晕后已经醒过一次,差点就被她偷溜出去喊了人来。
江哀生没办法,只能用绳把小女孩往柱子上捆,又因为怕她乱叫把人招来,还在她嘴里塞了块棉布。
做完这些,对上小女孩怨毒的眼神,江哀生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像一个坏人过。
而觉辛这会也熬好了给那老头喝的药,端着碗进来,和江哀生合力一起把煮出的草药水往老头嘴里灌。
奇怪的是,就灌药这会,江哀生动手掰开老头的嘴,摸着他面颊上的温度,似乎已经没有昨天那样烫了。
看起来是个身子骨不错的老人,江哀生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他能顺利退烧醒过来。
也不知道另外两个十几岁的女孩被男人支去了哪,一连到天黑了都没有回来。
江哀生和觉辛琢磨着把屋里的粮食煮了,给小孩和老头各喂了些。
小女孩被捆了一天老实了,这会困得昏昏欲睡,看起来消停了不少。江哀生就给人松了绑,抱着小姑娘在床上睡了。
觉辛就负责守夜,也顺带看看老头的情况。
半夜无事,江哀生醒了准备按时和觉辛换班,却被觉辛一把捂住了嘴。
他凑到江哀生耳边,用气声到:“门外有人。”
江哀生抿了抿唇表示自己知道了,觉辛缓缓放开她,两个人就在一片黑暗里装睡,同时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的人似乎是觉得她们已经睡熟,悄悄把门推开了条缝,两个小黑影子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溜了进来。
她们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发现目标在江哀生怀里。
其中一个小影子一步三顿地往江哀生床前走去,另一个则是站在门边不远处替她把风。
小影子踌躇了好一会朝小女孩伸出手,试图悄悄把人拽出来。
“啊!”
江哀生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影子整个人被吓了个激灵,惊叫出声。
就在这时候,门口那个小影子飞快冲到江哀生面前,胡乱抓到了江哀生的手臂,低头张嘴就咬。
疼痛没有传来,觉辛三两下就把另一个小影子制服了。又架着人去把屋子里的灯点着了。
果不其然,大半夜闯进来的就是小女孩的那两个姐姐。
江哀生手里那个已经挣扎着把小女孩抢回了自己怀里,另一个则是大叫着让他们放开她的妹妹。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原本睡着的小女孩醒了过来,看见姐姐,哭得格外大声:“他们杀了爸爸,姐姐救我。”
“姐姐知道…姐姐就是来带你走的。”
江哀生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她们父亲做了什么,小女孩听不懂,这两个年纪大点的姑娘,应该是能懂的吧?
“我们不是坏人,白天那个男人想对小妹妹做坏事,我们是为了帮她才杀…”
“我知道。”
觉予手里的小姑娘打断了她的话:“所以我们没打算报官,只是想把妹妹带走。”
她知道?
江哀生理解了这姑娘的言下之意后心情一下子低落下去,那男的还真是个该死的畜牲。
“你们不要跑,也不要大叫。我们聊聊。”
江哀生说完和觉辛一起缓缓放开了她们,三个女孩很快跑到一块抱成一团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可以放你们走,只是那个男的死了,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告诉她:“我们今天去了波斯皇城,新可汗在选妃,我们可以带着妹妹去给他当小老婆。”
“不行。”
江哀生一口否决,以她们的年纪,给可汗做老婆和被原本的男人养着,难道有很大的区别吗?
“父亲本来也打算把我们卖过去的,现在他死了,卖身钱我们还能自己留下。”
其中一个姑娘看着江哀生,眼睛转了两三圈到:“小姐你也可以去。新可汗好色,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能得宠,过上好日子。”
居然还打上她的主意了?
江哀生啧了声,摇头到:“不行,在男人手底下讨生活哪有好果子吃。你们不如跟我走,来商队里头打打杂,一样饿不死。”
去那个新可汗做妃子一听就不是个好去处,且不说他位置来路不正,花心无比,他的正统兄长还没解决,正想办法杀回来抢汗位呢。
万一和他扯上关系没多久,新可汗就被他兄长一锅端了怎么办,她们不还得陪葬。
两个姑娘显而易见的不愿意,甚至试探着想跑。
江哀生见她们不老实,示意觉辛去把人挨个捆起来。
见三个女孩瞪她,她们之间隔着个杀夫之仇,江哀生没打算太讲道理。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去哪可由不得你们。”
——
觉辛的记忆里治瘟疫的药很有疗效,喝下去的第二天那老头就退烧了,第三天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江哀生旁敲侧击地问了好几次它的身份,那老头支支吾吾装疯卖傻,什么有用的话都没说。
江哀生对帮大昭处置叛国贼不感兴趣,也懒得去细揪他到底是不是钟胥。
只是觉辛说得那么信誓旦旦,把人带回商队说不定会惹上麻烦。
老头醒了,行动自如的之后,她和觉辛就给故意卖了个破绽,任由他逃跑了。
这里瘟疫传播的并不严重,只是所有人都呆在自己家里,他们留在这无事可干,老头走后又修整了半天,就动身往波斯皇城去了。
和江哀生想象中的不同,她们进城时完全没有严厉的审查,城门大开着,一副随进随出的样子。
虽说波斯是各地来往贸易的集中点,对外来人士进入的规则放得比价款也可以理解。只是眼下这架势,放得就着实有点太宽了。
皇城里也极其热闹,繁华街道上处处挤着排队购物的人。
商队的所有货物都是要在波斯清理干净的,售卖东西的架势绝对不小,江哀生随便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商队所在的位置。
出来接她的人是慕青,他们两人自从上次分开后差不多又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
慕青见门外是她,怔怔到:“哀生?你怎么回来了?”
江哀生见着他也很高兴,慕青问她近况,她就絮絮叨叨把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都和慕青说了一遍。
于是慕青就做主给她带回来的那三个姑娘安排好了去处。
江哀生跟着他在铺子里头转了几圈,发现所有事情都是慕青一个人在管着,难免觉得奇怪。
“周大人和乔大人呢?”
慕青摇头:“病了。可能是前两天降温染了风寒,刚在房里吃了药睡下。”
“都病了?”
“除了他们之外,商队里还有其他生病的人吗?”
慕青见江哀生神情不对,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有一个照顾马匹的队员,除此以外就没了。”
“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来的路上,外面都戒备森严,百姓足不出户,说是在传瘟疫。你们听说了吗?”
“没有。波斯皇城里没听说有什么瘟疫,除了治发热的草药卖得比较好之外,没听说有人死。”
慕青话音刚落,就觉得肺里一阵干痒,没忍住偏过头以帕掩面咳了几声。
他这么一咳,江哀生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捉过慕青藏在宽大袖口里的手腕,转头找觉辛:“觉辛,你快来给我义兄把个脉,看看他是不是也染上风寒了。”
慕青有些别扭地动了动指尖,到:“我没事。这咳疾是先前沙尘暴我们走散时留下的病根,一直没好透罢了。”
江哀生强硬到:“让觉辛来给你看一下。”
觉辛向来对这个义兄没什么好感,江哀生之前因为他茶饭不思整日郁郁寡欢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姐姐明明那么关心他,他却一直冷着脸,看着就不识好歹。
觉辛也是看在江哀生开口的份上,才上前不情不愿上前把手指搭在他腕上。
带着不满心思,觉辛假笑着探起了慕青的脉象,暗暗希望能把出个不举来。
只是摸着摸着,他的脸色就变了,他看向江哀生,不可思议般地开口:“姐姐,他好像…也病了。”
江哀生毫不怀疑觉辛的医术,如此种种不对劲,就只有唯一的解释,那就是瘟疫大概真的传播开了。
“觉辛,你快带几个商队的人按你的方子去买药,越多越好。”